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除了龙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还珠之金锁是个好员工 作者:老茶梗 文案 金锁重生了,重生在15岁,还没上京之前。 既然换不了主人,那便改造吧!    内容标签: 重生 女配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锁 ┃ 配角: ┃ 其它:还珠等人   ☆、第 1 章   “金锁,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热水?”金锁睁开眼,便看见床边站立着多年不见的旺婶,还是那么慈爱的眼神,还是那么关切的语气,就连那浆洗得发白的蓝衣裳上的皂角味道,都那么熟悉、让人怀念。   “旺婶——”她鼻子一酸,眼泪就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滚落下来,打湿枕巾,“我是不是在做梦?”她伸手去拉旺婶的手,细细地摩挲那布满了老茧的粗大手掌。   茧上的老皮微微瘙痒着金锁细嫩柔软的手指,却让她倍感安心。“我好想你!”   旺婶笑着打趣道“这孩子,怎么睡了一觉,反而懂事多了。”说着便把金锁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之前是我太心急,讲话重了一些,你别往心里去,我也是为你好!”   旺婶伸手比划了一下,“想当初你刚来夏家别院,才那么丁点高,我和老头子没有一儿半女,一直把你当成亲生的来看待,看你一点儿一点儿长大,成为了一个大姑娘,长得好性子又乖巧,我和老头子,比谁都高兴。”旺婶回想昔日,语气里透露出怀念和感慨。   金锁乖巧地把头倚在旺婶的怀里,汲取旺婶身上温暖的馨香。   激动高兴庆幸……各种心情轮番变化:谁能想到,死了以后非但没奔赴阴曹地府,反而回到了过去?   一想到还能再见到疼她爱她如同亲生父母的旺叔旺婶,她就抑制不住眼泪,她不曾亏欠任何人,唯独当初离开济南时,伤害了旺叔旺婶的心。没想到老天宽厚,竟然让时光倒转,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   上辈子,她不顾旺叔旺婶的劝告,陪着紫薇从济南去京城,陪她四处碰壁,陪她挨打,陪着她进皇宫做奴才,陪着她坐大牢,陪着她亡命天涯,最后被小燕子等人半推半就,嫁给了柳青。   原以为日子安定下来了,可以回济南把旺叔旺婶接到身边赡养天年,谁知,等到却是两堆黄土堆,两老死得凄凄惨惨,连个立碑哭坟的人都没有!   “旺婶,我以后都听你!”金锁抬起头,随意把眼泪擦去,“旺叔呢?我好想他!”   旺婶看她哭得鼻头红彤彤的,心疼得不得了,“你莫起来,这几天办丧事,你也累得够呛,我去给你盛碗米汤来。老头子刚刚出门去送打祭的和尚回山上,估计今晚才得空来看你。”   一切还没开始,金锁松了一口气,心里暖洋洋地笑道“我没事,您别忙活了。”她扶着旺婶在床边坐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旺婶伸头望了一眼窗外,“快到酉时了。”   金锁听闻连忙下床穿鞋,“哎呀,这都快到饭点了。该去给小姐领晚饭了。”   旺婶止住她,“你放心,我早叫其他人帮领了。你这些天陪着小姐守灵,瘦得下巴都尖了。”旺婶一面怜惜,一面转身从桌上的食盒里端出一蛊粥,盛了半碗递过去,“太太刚去,我也不好弄鸡汤给你补身,这杂菌子粥,我足足熬了两个时辰,你快趁热吃!”   金锁接过白瓷碗,眼泪忍不住流出,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还能再吃到这独一无二的杂菌子粥。   “怎么又哭啦?”一直关注着她的旺婶慌忙问道,“是不是太烫了?”   金锁摇摇头,眼泪滴进碗里,她拿起勺子,连扒带倒,狼吞虎咽地将半碗粥吃得干干净净,又将碗还给旺婶,“还要!”   旺婶看她食欲大开,笑着嗔骂一句,“你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说完又装了半碗,待温了才递给金锁。   旺婶在一旁看她吃得香甜,便忍不住开口,“金锁啊,你能不能不和小姐上京城啊?”   如今太太去了,小姐不顾劝告,死活要独自上京找爹,金锁傻憨憨地一味跟从,劝也劝不住。太太和小姐的名声本就不好,要是再跟着她们,只怕金锁这辈子都要被拖累了。   旺婶是万分不愿意金锁跟着小姐上京城,人生地不熟,这茫茫人海,寻人不知道有多难;单单是看太太这些年只靠着那男人留下的金银首饰就能过得如此富足,便知那男人的家世如何富贵了,估计家世不简单,哪个大家主母会待见突然蹦出的私生女?   人家不好直接在庶女身上下手,但磋磨个小丫鬟,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况且他们老俩口早将金锁当亲生女儿看待,哪里舍得与她分离?长路漫漫,土匪强盗拐子那么多,她的小心肝儿长得如花似玉,说句大不敬的,比小姐还好看哩,在外抛头露脸,肯定更加危险!   思及此处,旺婶便忧心忡忡劝道,“金锁啊,你听旺婶一句劝,千万别跟小姐去京城了。留在旺叔旺婶身边,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至少安稳妥当。”   金锁摇摇头,“我自小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待我亲厚,我若是这个时候离开,别人怎么说?况且……”   况且日后皇家派人来扫尾,原先在夏家别院待过的奴仆都被处理,还是跟着紫薇更加安全。   看见旺婶不赞同的眼神,她连忙道出自己的打算,“旺婶,我去求小姐,您和旺叔跟我们一起去京城。”为了说动旺婶,她连忙抛出心里的想法,“我从小就被卖到夏家,旺叔旺婶待我如何,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咱们先陪着小姐找到她亲爹,然后再求小姐归还卖身契,销了奴籍,我认俩老为干爹干娘,到时候再招个入赘的上门女婿,一起奉养你们!”   旺婶被金锁描绘的美好景象打动,内心阵阵激荡,泪在眼眶边转了转,终于忍了回去,她哽咽地道,“都听你的。你说咋样就咋样!我和老头子,黄土都埋到胸口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跟着你上京城,若是能护你一二,就算拼了老命也值得!”   金锁听了旺婶的话,心里十分感动,世间待她最好的人便是旺叔旺婶,怎么舍得让俩老吃苦?忙不迭表示,“天公疼憨人,咱们都会好好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到时候您就等着帮我带孙儿吧!”   旺婶被她的话逗笑,“小姑娘家家的,竟说这些不害臊的话!”   说做就做,金锁稍微梳洗便动身去找紫薇,跨步出下人房,穿过小花园,沿着曲折的游廊,来到紫薇的闺房门前。   金锁站在门口,心中思绪万千:从主仆的角度来讲,紫薇作为小姐,并没有苛待她:放了她的奴籍,许她嫁给柳青这个平民,还给了些银子安身。   可是相较于紫薇的结拜姐妹小燕子来说,明明她的付出不逊于小燕子,却落得如此下场,未尝不让人心寒。   前世的她,毫无主见,紫薇说什么便是什么:说要上京城寻爹,她便一路伺候,即便是紫薇病重、发善心被骗钱财,花光了银子也不离不弃;紫薇说咱们不是奴仆要以姐妹相处,她便信以为真,连工钱都不要,为了紫薇掏心掏肺,洗衣做饭铺床守夜,奴仆该做的一样不落;紫薇不问过她的意愿便将她许给尔康为妾,她一句怨言都不说;后来紫薇吃醋反悔,她也一声不吭任由紫薇的安排……   是什么时候心寒的?   是她为紫薇出头斥责小燕子,紫薇反而替小燕子说话责怪她?   还是她为紫薇进宫被其他宫人刁难,紫薇却不闻不问只顾着和尔康卿卿我我?   或者是紫薇等人私自放走香妃亡命天涯却中途将她抛下,导致她跌落悬崖被柳青所救,名声尽毁,不得不嫁给柳青?   又或者是她半夜被柳青声声深情呼唤“紫薇、紫薇”惊醒,才发现自己和柳青同床异梦?   ……   前世种种,她虽然对紫薇有怨恨,但她更讨厌小燕子那个惹事精,总是凭着性子做事,做错了还理直气壮,总是要身边的人不停地收拾烂摊子,却又从不悔改……   她更恨自己,当初被紫薇的话迷了心忘了情,将旺叔旺婶丢在济南,让俩老枉死;恨自己毫无主见又头昏脑热地为紫薇冲锋陷阵,却忘了替自己打算,落得个晚年凄凉的下……。   金锁深吸一口气,老天爷,您既然让时光逆反,信女金锁恳求您,让我事事如意吧。   这辈子,我不会主动害人,但是也不会再舍身忘己地去为别人。   她整理完情绪,便抬手轻敲门,“小姐,奴婢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房里传来一道娇弱婉柔的女音。   金锁推门进去,只见紫薇还穿着一身孝服,呆呆地坐在窗边,莹白如玉的鹅蛋脸上,两眼通红肿胀,如海棠初遇雨打,又似白荷惨遭风摧,十分惹人怜惜。   金锁走近劝道“小姐,太太已经去了,您就不要太伤心了,免得太太担心。”   一句话,惹得紫薇的眼睛又涌出泪花,顺着白皙粉嫩的脸庞滚落下来,她吸吸秀气的鼻子,楚楚可怜地望着金锁“金锁,我只有你了。你不要抛下我,好吗?”   前世听到这句话,金锁便一腔热血涌上心头,甘愿为紫薇鞍前马后,照顾得妥妥帖帖,不叫她沾染一丝庸事俗物,永远心无后顾地当她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善良天真大小姐。   只是物是人非,如今的金锁,再次听到这句话,内心毫无波澜。   金锁做出一副关切的神情,“小姐,您说的是什么傻话,您是奴婢的小姐,不跟着您,奴婢还能跟着谁?您千万别抛弃奴婢啊!”   紫薇听闻,眼泪流得更凶猛,“金锁,你不要自称奴婢了,我不许你再这样称呼自己。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以后要相依为命,要以姐妹相称!”   金锁一阵心寒,说是姐妹相称,你倒是去了我的奴籍,还我卖身契啊!她低下头,用低落的语气说道,“您是金枝玉叶,是公主!而我只是个丫鬟,怎么能和您以姐妹相称呢?”   紫薇听了十分慌乱,急急去翻开妆匣,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我真该死,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将纸张塞到金锁怀里,“这是你的卖身契,你收好,得空去县衙那里销了奴籍。”   金锁哪里敢收,眼下紫薇因为丧母乱了心智,日后回想来,必定会在心里落下猜忌,她还想着抱上紫薇这条大腿,过好日子呢!   是以金锁忙不迭将卖身契推回到紫薇怀里,“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呢?不管有没有卖身契,金锁都会一直待小姐好的。”说完摆出一副你不要怀疑我侮辱我人品的表情。   紫薇喏喏将卖身契放好,眼泪又吧嗒吧嗒落下,“对不起,对不起,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金锁,我不是质疑你。我只是……”她露出又感动又懊恼的表情。   金锁倒了杯热茶端给紫薇,“小姐,您喝口茶,不要再哭了。不然我也要跟着哭了。”   紫薇接过茶杯,怔怔地望着金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金锁有些不一样了。   金锁去打了盆热水,又拿来干净的毛巾,利索地伺候紫薇净面完毕,然后才开口,“小姐,金锁有件事情要求您。”   紫薇略带责备的眼神望她,“你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   金锁就坡下驴,“小姐,我想带上旺叔旺婶跟咱们一起去京城。”   紫薇有些不情愿,虽然她一直被母亲关在夏家别院不得外出,可她又不傻,相反,她心思非常纤细敏感通透——她很羡慕母亲的爱情,可是她也听到过一些关于母亲的风言风语,别人异样的眼神扫过来时,她简直如坐针毯,浑身不舒服。   她上京寻父,一是遵从母亲的遗愿,二是想抛开这里的一切,离开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重新开始。金锁陪着她长大,她自然是不介意金锁知道她和她母亲的旧事,可是旺叔旺婶——她是一点都不愿意那些旧闻如影随形。   紫薇咬着红唇想了想,终于开口了,她用可怜的眼神无声地哀求着金锁,“旺叔旺婶年纪大了,何必让他们跟我们奔波劳碌,到时候我多给他们一点钱,这样他们可以在济南安稳度日,岂不更好?”   前世便是这样的借口,结果呢?   金锁噗通跪下朝紫薇磕头,“小姐,旺叔旺婶待我亲如子女,叫我丢他们在济南,我实在不放心,这是其一。其次,我们两个人都没出过远门,连京城在哪里都不清楚,如何去京城?旺叔常年外出赶车,咱们可以买辆马车让他赶车,岂不是省了雇车钱?若是途中遇到困难,有旺叔旺婶随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顾不是?我自己命贱死不足惜,只是您是金枝玉叶,怎么能有危险?到时候,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太太?怎么对得起我这‘金锁’之名?”   一连串的问句抛出来,砸得紫薇又是一通泪花盈盈,“金锁,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我答应你了,你快起来。”   金锁不等紫薇伸手扶她,利索站起身,“小姐,天色已晚,您就不要难过了。让我伺候你歇下吧。”金锁铺好床便扶着紫薇躺下,又点了安神香才轻手轻脚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金锁是个好姑娘,所以希望她有个比较好一点的结局。绝不会坑文的,欢迎留言和收藏!   ☆、第 2 章   既然打算尽快动身,紫薇也就不再整日待在房里感时伤春,她忍着丧母的悲痛,指挥金锁等人打点出行事宜。   紫薇是个性子绵软、不通俗物之人,对于遣散夏家别院的下人,觉得十分愧疚,所以通通免费归还他们的卖身契,还发放安家的银子。   那些原本签了死契以为要老死在夏家的仆人,突然间不但得以脱去奴籍,还得了一笔银子,自然是对紫薇感恩戴德,嘴里不住念叨着小姐真是个活菩萨、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小姐之类的好话。   紫薇听着一大筐的感谢话,看他们欣喜的神情,被他们的兴奋情绪感染,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能帮到别人,感觉真好!   旺叔旺婶在一旁观看,心里暗暗着急,出门万般难,这上京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子呢,如今小姐这样大方地散尽家财,若是亲爹没找到,钱却花光了,可怎么办啊?   金锁伸手拉住旺叔旺婶,微微摇头阻止他俩开口:紫薇是个感情充沛的人,经常不顾自己的情况,头脑一发热就随心所欲地帮助他人,阻止反而还被埋怨冷酷无情。反正钱也不是他们的,何苦去做那坏人?   反正他们也因此机会得到了好处——紫薇也归还了他们三人的卖身契,就让紫薇暂时不食人间烟火一段时间吧。   正热闹着,两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女踱步走进院子,男子脸带刻薄地笑道,“哟~都在啊!”来人正是紫薇的舅舅夏老爷、舅妈夏太太。   紫薇收起笑容,不悦地道“今日是什么风啊,怎么把舅舅、舅妈吹来了?”娘亲死的时候,他们连来看一眼都不愿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必定没有好事。   “紫薇丫头呀,”夏太太扬起谄媚的笑容,走过来熟络地挽起紫薇的胳膊,“看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金锁,记得替你们小姐补一补身子!”她耀虎扬威地喊了一句,就故作怜惜地拍了拍紫薇的手背,“我们听说你要卖了这座宅子,所以就赶紧赶来了。你呀,太年轻!不知道外面坏人多着呢!与其卖给那些不知底细、不三不四的人,还不如卖给自家亲戚呢!是吧?老爷~”夏太太转头寻求夏老爷的支持。   夏老爷点头如捣米,“是的,是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没好处时,连根腿毛都不舍得施舍;想占人便宜时,就和颜悦色、低声下气!   紫薇如是想到,脸上便多出了些许不耐烦,气咻咻地道“卖给谁不是卖?我只看哪个给的钱多!”   “那是当然,我们身为长辈,也不能占外甥女的便宜,”夏老爷扬起笑容,伸出五根手指头,“我出这个数!怎么样?”   紫薇故意会错意地道,“五千两银子?”   “不是,”夏老爷呵呵干笑,“你舅舅穷啊,哪里有那么多银子!五百两!”   紫薇脸色大变,这座别院承载了她娘和她无数的回忆,要不是手头紧,哪怕出五万两也不卖!谁知道舅舅居然好意思开这个数?昨天中人来开价一千两银子她都没答应呢!   金锁看见紫薇的神态不对,连忙上前拉住紫薇低声道,“小姐,我有话说。”说着就把紫薇拉到一旁交流。   “金锁,什么事?”   金锁想了一下,缓缓道出她的分析,“小姐,这座宅子要是卖给了别人,以后咱们想再回来看看可就不容易了,若是卖给舅老爷,以后您还能回来看看;再说了,要是卖给别人,别人是拆了重建还是改做它用,您岂不是心疼死啦!可要是卖给舅老爷,您可以要求他保持这里的原样啊!”   紫薇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金锁这么一分析,脱了缰的理智即刻回笼,她不甘不愿地道,“那就卖给舅舅吧,为了能留住我和娘亲的记忆。”   金锁之所以帮夏老爷他们说话,也是因为同病相怜——   十几年前,夏家出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夏雨荷,整个家族的名声都臭了,在济南的地位一落千丈,家族无论男女,都嫁娶不到好人家。夏雨荷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躲在夏家别院,受到的伤害小。   可是其他夏家族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邻里街坊的嘲笑、清高文人的指指点点,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家,都不屑于和夏家来往,冷言冷语戳得夏老爷的脊梁都直不起来了,原本是谦和的性子,如今也被磋磨成这刻薄样。   委实可怜!   前世夏老爷、夏太太被皇后胁迫,做了伪证,骗局被拆穿后,最后被皇室悄无声息地结果了。   整个夏家被夏雨荷拖累,紫薇当上了格格也没想过要照拂一二,所以夏家人讨厌她们母女俩,不是没有原因的;也难怪夏老爷做伪证做得那么心安理得了。   闲话少说,这头紫薇和舅舅进了客厅商量转让宅子的事,金锁端着茶进去,上完茶后便站在紫薇身后,听见俩人你来我往的交锋,眼看事情谈得不欢而散,便暗暗提点夏老爷一句,“舅老爷,当年的事情,您也是知道一二的。这次小姐进京寻父,若是事情顺利,那对夏家也有好处啊。”   原本给钱给得磨磨蹭蹭的夏老爷听闻,立即闭了嘴,他低头沉思片刻,而后抬起头带着一丝真诚和恳求对紫薇道,“当年我和爹,也是被富贵迷了眼,才……唉~如今我也不指望你能带回什么好处,若是能恢复夏家的名声,那我死也瞑目了。不管你成不成,你都别回来了,那些事情,就让它永远的过去吧。我实在是不想再当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夏老爷眼眶红了,“紫薇,答应舅舅,千万不要再做第二个你娘了,好吗?”   紫薇,答应我,千万不要再做第二个夏雨荷!   紫薇泪水涌出眼眶,母亲临死前,也说了这句话!一字一句,仍在耳畔回响。   母亲那双浊黄无神的眼睛在说出那句话的瞬间,迸裂出执着、尖锐的光芒,仿佛恨不得射进她的心里,牢牢地印在心上;母亲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死死地抓着她,直到她答应了,才安心地离世。   联想这些年别人异样的眼神,紫薇多少感悟到了母亲说这句话的含义,“舅舅,”紫薇起身朝夏老爷跪下,“这些年娘亲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替她向您赔罪了。”说完便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夏老爷感慨万千,他微微侧身,鼻音很重,“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清明时节,少不了她一炷香的。你娘的卧房,我永远给你留着,好歹还有个念想。”   紫薇心性善良,听了夏老爷的话,心里十分感动,对他之前的厌恶不满一扫而光,又郑重地磕了个头,“谢谢舅舅。”   夏老爷伸手要去扶紫薇,“都是夏家人,不必道谢,快起来!”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的心里都轻松了许多。   “小姐,旺叔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出发。”金锁走进紫薇的闺房时,紫薇正用干净的布巾擦拭怀里的琴。   看见金锁进来,她转头,用怀念的语气对金锁道“这把琴,是母亲所赠。”纤细的手指划过琴弦,发出悦耳的琴声,“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用此琴弹奏母亲写的曲子。”   金锁暗自翻白眼,不得不说,太太真是个拎不清的人,净教紫薇学习那些风花雪月,管家看帐却一样不会!没成亲时还好,成了亲以后又当不起大户人家的主母,即使是有乾隆这亲爹在背后撑腰,还不是照样被福尔康家后院的那些女人明里暗里地欺负?   于是,金锁心里下了个决定,有机会,一定叫紫薇深刻认识到什么叫钱的可爱!   她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那琴从紫薇怀里‘抢’出来放好,“小姐,我有话说。”   紫薇心一惊,觉得金锁越来越陌生,她甚至无法拒绝金锁说的每一句话!语气巍颤颤地道“你说。”   “旺叔说了,要是路途顺利,最多十天就能到京城。只是——”   “只是什么?”   “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咱们还戴着孝,有些客栈嫌晦气,不爱给戴孝的人投宿。旺叔说了,要么咱们途中就不住客栈,晚上在马车里挤一挤;要么咱们就暂时脱了孝,等到了京城再守孝。”   “这……”紫薇想了想,还是拿不定主意,便问金锁,“你觉得呢?”   我是丫鬟,戴孝的时间跟你又不一样!   金锁心里如是想到,脸上却虔诚地道“一路上都靠旺叔旺婶照顾,如果总是露天住宿,只怕大家的身子都熬不住,而且也危险。小姐,不若您穿些素色的衣裳,得空时抄写佛经,到了京城咱们拿到寺庙供奉给佛祖,佛祖看您那么心诚,一定会保佑太太和小姐的!”   “那就这样吧。”   商定了路上的穿着事宜,金锁便四处去张罗素衣,因紫薇心急着完成夏雨荷的遗愿,于是在一切就绪的第二天,四人便出发了。   金锁搀扶着紫薇,一步步走出夏家别院,紫薇面带不舍,频频回头看,金锁劝道“小姐,别看了,赶路要紧!”   旺婶和金锁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坐稳咯!”坐在车辕上的旺叔鞭子一挥,“驾——”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四人乘着马车缓缓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奔向未知的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小说,发现在盗文网站上一水儿的谢谢楼主分享,心塞,我自己得到的留言都没那么多呢~~~~   ☆、第 3 章   前世,紫薇金锁主仆俩莽撞上路,体娇身弱又涉世未深,一路上波折重重:生过重病、住过黑店、遭遇诈骗偷抢、受过流氓地痞的调戏、还走错路……   虽然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但是两个水灵灵的姑娘居然能全须全尾地抵达京城,真可谓是福大命大。   这次上京,赶车问路喂马有旺叔张罗,采买投宿有旺婶操持,日行夜宿,宁可多耽误时间,也绝不在外过夜;紫薇和金锁平日都待在马车里不轻易露面,傍晚投宿下马车时,穿着不起眼的旧衣,脸上脂粉不施,行走时低头掩面,故而减少了很多麻烦。   为了安全和方便照应,旺婶还和金锁、紫薇住一屋。   如此谨慎,倒是没遇上小偷骗子地痞流氓等坏人,只是紫薇还是病了——水土不服。   紫薇躺着客栈的大床上,面容惨白、气若游丝地道“金锁,我是不是快死了?”人在生病的时候,身体和心理极为脆弱,此刻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一想到有可能要客死他乡,眼泪就止不住,很快打湿了枕巾。   旺婶端着一碗浊黄的温水走进来,“小姐,您别乱说!只是水土不服罢了,死不了人的。”又吩咐金锁将紫薇扶起来,喂她喝下那碗浑浊的温水,才解释道,“多亏老头子细心,临走时带了一罐子济南的细土——离乡人贱,但凡水土不服,捏一撮家乡的土兑水喝,连喝三天,保证能痊愈,连看大夫的钱都省了。”   旺婶的打趣让紫薇笑了笑,冲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也不知是旺婶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那撮家乡的细土有效,果真当晚紫薇就止了泻,第二天就能起身。   为了稳妥,四人在客栈又多住了两天,才继续赶路。   越往北,天气就越凉,这不,四人刚行走到河间府,一场秋风突然而至,气温跟着直线下降,紫薇又病了,一行人只能暂时停留在客栈。   夜深人静,寒蝉凄切,秋雨打在瓦片上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声,金锁和旺婶都睡着了,紫薇听着雨声,纤细敏感的心顿时忧虑起来,她睡也睡不着,索性披了件衣裳起身,倚挨着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幕,思绪百转千回:时而觉得自己命运多舛造化弄人;时而觉得自己孤独寂寞、满腔哀愁无人倾听;时而又畏惧未知的命运,也不知道是否能顺顺利利地完成母亲的遗愿?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紫薇默默念着温庭筠的《更漏子》,心里更是凄凄惨惨戚戚,觉得苍茫世间只有她一人(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金锁和旺婶被她无视了)。   金锁翻身,隐约看见窗边黑漆漆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就着昏黄的灯光,才发现是紫薇,她打了个哈欠劝道,“小姐,天寒地冻,您身体还没好,还是早点歇息吧。”   紫薇低低道了声“嗯”,还是坐着不动。   金锁暗自翻白眼,天冷被窝暖,正是好眠时。大半夜不睡觉,也难怪那些文人、才女如此短命了,净干些伤神损身的事情!   谁的身体谁爱惜,反正她又不急着上京,她才懒得去劝解,皇帝都不急太监急啥?   金锁翻个身,继续投入周公的怀抱。   一场秋雨一场寒,紫薇的身体原本就不大好,兼之吹了一晚的冷风,原先只是咳嗽,这下好了,发了高烧,连床都起不来了。   紫薇心思过重,不利于养病,病情反反复复,旺婶看她面如金纸、体销骨瘦的模样,还以为紫薇不行了,便一边抹泪一边偷偷准备后事。   谁知紫薇卧床大半个月,许是适应了气候,身体渐渐好转,四人在河间府待了几天,等紫薇的身体彻彻底底痊愈,才又出发。   剩下的路程颇为顺利,七天之后,紫薇一行人到了京城。   还没进城门,道上的行人就多了起来,一路上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口音,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四人排队入城,紫薇忍不住偷偷掀开帘子,望着高大雄伟的城墙,又激动又兴奋,她喜极而泣地道“金锁,咱们终于到京城了!”   金锁和旺婶也是一脸高兴,坐了那么久的马车,骨头颠簸得快要散架了。   路上行人太多,为了安全起见,旺叔便从车辕上下来,牵着马头的缰绳,跟着人流缓缓进城,他一边看路一边回头笑眯眯地道,“小姐,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休息休息,再做打算吧。”   紫薇虽然恨不得立即飞到皇上面前去问他还记不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但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勉强按耐住嘭嘭作响的心跳,“听旺叔的。”   交了钱,入了城。旺叔牵着马,跟着进城的商队走——一般人初到异地,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走,连找个合适的住宿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旺叔有经验,老早之前就盯上了一支商队,看人家投宿何处,便跟着人家入了同一间客栈。   别说,这方法还真有效,这家咸通客栈地段繁华、价格公道,房间也还算干净,若是不喜欢客栈的饭菜,还能自己出点小钱借用客栈的灶台做饭。对此旺婶十分满意——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太多,能省则省。   紫薇一向是不舍得亏待他人的,宁可多花点钱,要了个带浴室净房和客厅的套间,旺叔俩口子睡在外面的卧房,紫薇和金锁睡在里面的卧房,晚上各自把门一锁,谁都不影响谁。   四人休息了一个晚上,精神都恢复得差不多了,第二天个个都起了个大早,按照小二提供的信息,在京城逛了一天:   京城的繁华,非济南所能比的,店铺鳞次栉比,商品齐全新颖,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当然,价格也比济南贵一些;   京城人穿得那叫一个体面气派,那些个大老爷们儿穿着半个褶子都没有的丝绸长衫,也不管如今是深秋,一手摇着纸扇,一手提着装画眉的鸟笼,走起路来昂首挺胸;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无不穿红戴绿,一大群丫鬟婆子环绕其中……   酒楼、茶馆里的宾朋满座,小二肩上搭着一块长白布条,见客上门便热情招呼,报菜名时,嘴皮子一碰,便噼里啪啦地念出一大堆菜名来,利索又迅速,一点错都没有。   食客们边吃边高谈阔论,什么‘我姐在宫里给某某妃子当差,皇帝一天吃多少个菜换多少件衣服、什么太后头顶的那颗珍珠比鸡蛋还大’这一类明显是吹年的谈资,倒是让紫薇听了信以为真,要不是有金锁拦着,估计早就跑过去委托对方帮传信给乾隆了——前世紫薇没少干这种事,被人傻呼呼地骗了钱不说,还差点被人卖到窑子。   太阳偏西,四人逛得腿脚发软、眼睛肿胀,才慢慢往客栈走。   一路上看到好些旗人飞扬跋扈,拿了东西不给钱的,还算是好的;有的当街纵马行凶,将人撞伤了,连句道歉话都没有,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看得旺叔旺婶心惊胆战——这京城虽然富贵,可是坏人也忒多了些!原本兴奋的心情被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更加谨慎小心起来。   紫薇自然是看不惯这样的事情,忍不住要替那被撞伤的行人出头,她刚挺身,就被金锁拉住了,紫薇愤怒地回头瞪金锁,金锁摇摇头,低声道“小姐,您听听旁边人怎么说?”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算她倒霉,碰上了红带子!”   旺叔在一旁好奇地问,“什么是红带子?”   “红带子你都不知道?”旁边一个细长眼的长褂男子用鄙视的眼神射了他一眼,然后得意洋洋地解释,“这腰间系着黄色带子的,都是姓那名的;”他指了指天,“这系着红带子的,是皇上的宗亲;系着蓝带子的,都是有爵位的……总之,看见那些个人,您呐,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吧!”   旁边的壮汉愤愤插嘴道,“那些旗人真不是东西!有时候撞了人不说句道歉,还倒打一耙,诬赖别人惊了他的马,叫人赔偿呢!”   细长眼脸色大变,“慎言!大庭广众下你说这些话,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说完就赶紧钻入人群里走了。   有些胆小的路人也跟着散开,不敢再围观。   紫薇看见那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老人家,心里十分苦涩,顾不得其他,自径走过去将老人扶了起来,“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人头发花白,衣服还打着几个补丁,她满脸痛苦地嚎啕大哭,“可怜了我的鸡蛋啊!我孙儿的病可怎么办啊?”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了下来,旁边还有个被踩扁的竹篮子,鸡蛋都烂了,蛋液流出来,混合着灰扑扑的泥土,肮脏狼藉,看起来可怜之极。   紫薇看老人如此悲伤难过,于心不忍,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老人的手上,柔声安慰道“老人家,您的鸡蛋,我都买了。您别伤心了。”   老人握着那块碎银子,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回过神来,感激涕零地道,“姑娘,谢谢您啦。要不是我孙子生病急着抓药,我……”老人声带哽咽,“好人有好报,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不必客气,您孙子的病要紧!快回家吧!”   老人站了起来,在紫薇担忧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了客栈,紫薇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金锁便劝道,“小姐,孔夫子不是说了吗?穷的时候就自己管好自己,富裕的时候再救济别人。您就别不开心了。”   紫薇被金锁的话逗笑,她嗔瞪了金锁一眼,“每次叫你跟我一起上课你偷懒,是‘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不过,”紫薇敛去笑容,有些沉闷地道“我不是因为这个难过,”   “那是因为什么?”   紫薇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自从听娘说了她和爹的故事,在我心里,我爹是这个世界最英明神武、最睿智、最伟大的人,在他的治理之下,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可今天,”她看到那些招鸡斗狗、飞扬跋扈的满人,十分不愿意相信这就是她亲爹治理的结果,原本完美无瑕宛如神人的形象,出现了一条小小的裂缝,让她十分不开心。   若是前世的金锁,看见紫薇一脸为难,肯定会急急忙忙地安慰,说‘这不关皇上的事’。但是如今金锁打着让紫薇看清现实的想法,所以她看了看四周,见无外人偷听的可能,才低声道“小姐,满人和汉人是不一样的!”   紫薇听到这话,心里一震,“金锁,这是什么意思?”   金锁道出她所见到的残酷现实,“您没听说吗?京城分为内城和外城,满人住在内城,汉人只能住在外城;满汉不通婚……”   看见紫薇脸色大变,金锁停住了话头,转身出去帮旺婶摘菜做饭,给紫薇留出思考的空间。   紫薇神色恍惚:满汉不通婚,那她是什么?难道她娘的爱情,是一场笑话?还是一场对于皇上来说可有可无的艳遇?   紫薇的美目浮现出浓浓的痛苦和纠结,头一次对娘亲说诉的美好爱情产生了怀疑,这怀疑让她开始思考,娘亲苦等一生的结局到底值不值?如果,如果娘亲没有遇到皇上……   紫薇按住嘭嘭作响的胸口,不敢再想下去,她越想越害怕,慌忙起身,绊倒了圆凳,金锁听见房内有声响,急急走进来,看到紫薇趴在地上,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小姐,您怎么了?”金锁把她扶起来,给她倒了杯热茶,才去观察紫薇的手脚有没有受伤。   紫薇捧着微热的茶杯,才觉得身体有点温度,“金锁,”她情绪低落地道,“你说,皇上对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娘?”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   忘了呗!   金锁虽然知道答案却不能直接道出,她在紫薇面前蹲下,“小姐,您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了,等见到皇上,您亲自问他不就好了。”金锁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不管如何,您去找他,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为了完成太太的遗愿。所以皇上怎么想,不重要。”   有了金锁的安慰,紫薇如释重负,她紧紧抓住金锁的手,激动地道“对!我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我只是为了我娘的遗愿!” 作者有话要说:  紫薇是个好过头的姑娘:小燕子抢她爹她不生气,容嬷嬷扎她针她还宽恕;皇后多次陷害她她还替皇后求情,小燕子害得她眼瞎、沦落青楼她也能原谅……唯独一点不好,就是太看重爱情了——亲爹可以给,老公不能分,所以她对晴儿金锁吃醋。第三部里,听说尔康死了,连儿子都不要,一味地赶儿子离身不给抱,然后还抛下两老和儿子去跳崖!紫薇的脑回路一定和我们一般人不一样~ 我不赞成为爱自杀!感觉这种人特别杀   ☆、第 4 章   紫薇每日带着金锁三人,各个衙门都跑了一遍,尽管她好声好气地求着门卫,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但是那些门卫眼睛毒辣,看她是个没地位没后台的弱女子,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舍得给,八风不动,宛如门神。   紫薇若是再纠缠哀求,门卫抡起棍棒就要打,不是金锁、旺婶拉她跑得快,只怕还要惹得一身伤。   再后来,紫薇看见那些门卫收了孝敬的银子才肯代为通传,她自然是不肯做这行贿的事情,便决定去拦大臣们的轿子。   京城里,一砖头砸下来,砸死的不是文官就是武官,这话说的就是京城里的官多,可是官多不代表就能容易拦到轿子!   开道、避让、肃静、轿夫、护卫,拉拉杂杂的随从一大群,哪里是那么容易近得了大臣们的身旁?紫薇围追堵截了不下十好几个大臣的轿子,可惜一个都没成功,就连旺叔旺婶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紫薇四人在客栈住了大半个月,花钱如流水,可是对于如何见到皇上,却不得章法,说句不中听的,即便是乾隆走到紫薇面前,紫薇也不认识他。   金锁自然是认得皇上的,可是她不想紫薇这么一白二傻地进皇宫,皇宫那种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流涌动的地方,是欲.望的战场,是天真的坟墓,作为紫薇的丫鬟,她希望紫薇能有个深刻的认识和准备之后,再踏入其中。   于是,金锁提议,长期住在客栈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或租或买个宅子住下来;再做点小生意,一来可以赚钱补贴家用,二来也方便打听皇宫的消息。   紫薇还犹豫着,金锁添一句,听说皇上经常微服私访,没准还能逛到咱们的摊上呢。   紫薇听闻立即答应了下来。   紫薇出手大方,小二听说他们要找房子住,立即给介绍了一个诚信的中人,姓黄,四十岁有余,长得和善亲切,人都叫他黄主事。   黄主事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看紫薇一脸懵懂,对于要寻房子是外行人,正好手头上有间不吉利的晦气屋子积压了老久都出不了手,寻思着卖给这无依无靠的外地人岂不妙哉?   他眼珠子一转,就看到旁边的小丫头瞪眼怒目不好欺负的样子,便收了歪心思,将手头上的房源一一介绍给紫薇:   内城的房子只能租,离紫禁城近,地位自然不一般,所以价格高;   琉璃厂、大栅栏附近的房子,前院可做生意后院可以住人,只卖不租,价格自然也高;   郊外的房子,一般都带大院子,因为周边住户成分复杂,所以治安稍微差了一点点,但是价格便宜;   城外各大寺庙附近也有房子,但是离城里较远,要做生意的话就不太方便;很多上京赶考的学子倒是爱住那里,环境清幽好读书,价格也公道……   黄主事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堆,紫薇觉得这又好,那也不错,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问,“不是说内城不准汉人住吗?”   “嗨~说是这么说,但是内城住着那么多人,总要有人去干脏活、走货郎吧,那些旗人,比咱们汉人还落魄的有一大堆,偏偏还好吃懒做,这不,活不下去了,干脆就把房子租出去补贴家用呗。您要是真想住在内城里,您尽管放心的住!不怕的!”   黄主事见她半信半疑的样子,便提议去看房子,他和气地道,“咱们去看房子,看好了您再交钱,有什么问题,您尽管来找我!”   紫薇几人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先看房子比较靠谱,因紫薇想离乾隆近一些,所以是倾向于内城的房子的,故而一行人便先去了内城。   黄主事手头上有好几套内城的房子,深知生意之道的黄主事带紫薇等人先去了靠近安定门的柴棒胡同的房子。   这安定门走的是粪车,天气好的时候,空气中总有股淡淡的味道,你仔细闻闻不到,你不仔细闻它又钻进鼻子。黄主事面如平常地掏出钥匙打开一座小院落的大门,推开破败的木门,能感觉到灰尘簌簌落下,他站在门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这是独门独栋的,一个月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紫薇等人觉得不可思议,看起来那么简陋居然还要二十两,她连进去的欲.望都没有,“咱们还是看看其他的吧。”   黄主事笑了笑,又带他们去下一个地方——阜成门附近大盆儿胡同的宅子。这阜城门走的大多数是煤车,眼下是深秋,一路上煤车络绎不绝,车上时不时洒下些碎渣子,路面被车轱辘压出一条条黑乎乎的痕迹,扬尘极大,看起来十分肮脏。   黄主事带着几人进了一家大院,边介绍,“内城就这么大,旗人是越来越多,也不是个个旗人都能住独栋宅子的,这个大宅子是五家人一起合住的,眼下还剩两间房;不过院子里有水井,取水方便极了。”   偌大的院子上空,拉着纵横交错的绳子,上面晒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没拧干的衣摆滴滴答答,流的到处都是;地上跑着猫狗鸡鸭,一扑腾起来,一缕缕的细毛在阳光下飘荡着;光着脚的小孩在晾衣架下捉迷藏,又吵又闹,使得院子看起来杂乱无章。   紫薇何曾到过这样污水横流的地方,她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咙、脚底板都痒了,“这一个月多少钱?”   黄主事伸出一个手指,“一间房一两!”   贵!真是贵!   旺婶嘀咕,这要是在他们济南,这样的大杂院,最多一百文钱就能租下来!   见紫薇四人的兴趣不大,黄主事便带着他们去马状元胡同的宅子,“老实说,内城的房子都是比较贵的,如果姑娘您不是有特殊要求的话,我建议您还是选择外城的房子吧。”   黄主事打开大门让四人进去瞧瞧:院子和房间都很小,给人一种逼仄的感觉,房里空荡荡的,什么家具都没有,紫薇看着勉强还行,便问他价格。   黄主事伸手比划了一下,“一个月二十两。”   旺叔看这间宅子的地理位置比柴棒胡同的宅子好多了,便问“怎么比第一处的还便宜?”   黄主事苦笑,“实不相瞒,这宅子虽然离皇宫西苑近,可是旁边有几家铁匠当,对面还有几家香火旺盛的寺庙,整日里不是这边叮叮当当打铁声,就是那边敲锣打鼓做道场,不分日夜,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不说还不察觉,一说就听到了声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如同无形的锥子,钻入人的耳朵,在脑子里乱搅合,听得人心烦意乱。   紫薇四人一连看了几家都不合意,有些心灰意冷。   黄主事提出内城还有几处宅子,不过都是大宅子,一个月的租金不下五十两,紫薇还剩四百多两银子,自然是住不起这样的房子,便决定去看看外城的房子。   前期的铺垫已经完成,黄主事内心兴奋表面平静地指点旺叔去了草厂胡同八号。   马车还没停稳,黄主事就从车辕上跳下,掏出钥匙打开上锁的大门,他颇有些得意地介绍,“这间宅子是我手头上最靠近内城的一座房子了,独门独栋,有水井有地窖;离琉璃厂近,买卖东西也方便;离宣武门又不远,要不是地方太小,那些官员巨贾不合住,肯定是轮不到你们来看房的。”   金锁扶着紫薇下马车,紫薇细细打量着宅子:   门口左右两边分别种着一棵榆钱树和一棵椿树,眼下是深秋,叶子差不多掉光了,但是可以想象得到,等春风一吹,必然是绿荫覆盖,华盖如冠。   旺婶看见这两棵大树也很喜欢,都是可以当粮食的树啊!等到了春天,椿树芽凉拌、椿树芽煎鸡蛋、榆钱饭、榆钱猪肉饺子……   进了大门,就是一个小院子,没有壁照遮挡,可以直接看到三间青砖瓦房一字并排;左手边是厨房和柴房,右手边是茅厕和牲畜棚;院子不大,一条青石子铺成的小路正中央将院子划分成两半,左边是砌了围栏的水井,右边种着一棵手腕粗的山楂树,一个个红彤彤、圆溜溜的山楂,好像红灯笼挂满了枝头,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正逢中午,宣武门让老百姓对时的午炮响起,轰轰的炮声叫人听了振聋发聩。却让紫薇倍感亲切,觉得自己和乾隆一同听着同样的炮声,距离都近了许多。   紫薇一看见这个小院,就喜欢得不得了,连忙问道,“黄主事,这个宅子是租还是卖?”   黄主事也不着急,他领着四人把宅子里里外外都看过了,才回答道“租的话一个月十两银子,卖的话是两百六十两银子,包过契。”   旺叔旺婶暗自咂舌,在济南,两百六十两银子,都能买到一座两进的宅子了,还带前院后院和花园呢!   紫薇犹豫着,黄主事忙不迭道,“出了门就是宣武门前大街,官员上朝都走这条路,要做什么生意不方便,是吧?”   “黄主事,我是十分有诚意要买下这宅子的,”紫薇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开口,“能不能少点呢?”   黄主事语气软和,但是一个铜子儿都不肯少,“一看您这通身的气派,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日后定是有大造化的,指不定不出一年,您就要换大宅子哩!何苦还跟我这辛苦跑腿的费口水呢?不是我不肯少,只是房主就订了这个价,我也没赚你多,就得了个糊口钱儿。”他扯掰自己身上的衣袖,“您别看这套衣裳不错,家里就它最值钱了,为了生计,不舍得也要添置啊!”   紫薇脸皮薄,黄主事的一番唱作俱佳,倒叫她越发不好意思,便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一分不少地买下这座宅子。   金锁三人在旁都不出声,一是他们毕竟是下人不好对主人指手画脚,二是金锁存了让紫薇吃一堑长一智的念头。   黄主事心里那叫一个得意,一边面上恭敬地告知如何办过契手续,一边在肚子里诽议:看这女子年纪轻轻出手如此大方,长得又漂亮婉柔,身边还带着个妩媚娇嫩的小丫头和一对中年夫妇,说什么上京寻亲,哼!净往有钱人住的地方钻,肯定是从扬州来做无本生意的!   还好紫薇不知道黄主事心里的鄙视,若是知道,定然是用柔弱有力的声音反驳他,再用眼泪淹死他!   一行人随便找了个饭馆匆匆用完饭,黄主事借掌柜的笔墨写下字据,双方画押,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去府衙,黄主事怕夜长梦多,给府衙的主簿塞了点银子,一路畅通,房产过契的事宜很快就办了下来。   拿到新出炉的房契,紫薇的手有些颤抖:终于在京城落脚了,虽然还不知道亲爹怎么认,但至少安定了下来。   旺婶见房子都买了,恨不能马上退了客栈的房间立即搬到草厂胡同,毕竟住客栈花钱太多,如今买了房子,还住客栈作甚?   只是新房四壁空空,天色已晚,实在不便住人。四人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再在客栈待一晚。   第二天天不亮,紫薇四人就早早退了房,先将行李都搬到新家,两队人马分头行动:旺婶和金锁在家里打扫卫生,旺叔赶着马车陪紫薇去市集淘买家什。   旺婶和金锁是做惯活的,手脚麻利,不到中午就将宅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干净,因着房内有炕,也不需要买床,等紫薇和旺叔回来时,二人就已经将从济南带来的被褥都铺好了!   新家添置东西,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只能慢慢来了。太阳偏西,照得树枝上的山楂跟发了光似的时候,紫薇和旺叔回来了——马车上的东西满满当当,就连紫薇都只能坐在马车外面了。   不知是兴奋还是被日头晒的,紫薇的脸蛋红扑扑的,她一看见金锁就笑着叫道,“金锁,你不知道,今天我们走了好多地方!看见了好多东西。”她拉去金锁的手,走到马车面前掀开帘子,兴致勃勃地介绍今天买到的东西,“你看看这天晴等烟雨的仿汝窑莲叶笔洗,是不是非常雅致?还有这个桂木雕花妆匣,你闻闻,是不是有股桂花的香气?还有还有,我买了两支青、红螃蟹衔芝琉璃簪,我一支你一支,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金锁接过那红螃蟹琉璃簪子,含笑打断了紫薇的话,“小姐,您今天都跑了一整天了,难道不累么?厨房已经烧好了热水,我去给您打水洗洗。”   紫薇有些不安地跟在她身后,如同做了好事没得到表扬的小孩儿,“金锁,难道你不喜欢这琉璃簪子吗?”   金锁一边准备热水毛巾一边伺候紫薇净面,“小姐的眼光这么好,我当然喜欢,只是,”   “只是什么?”   “小姐,咱们还有多少余钱?”   紫薇脸色一僵,今天看见琉璃厂、大栅栏那儿的商品琳琅满目,只顾着买买买,却没想到钱的问题,她不好意思地低头,脸庞如同那琉璃簪头上的红螃蟹壳,“不记得了。”   金锁往外泼水,“小姐,您是一家之主,按理我不该说,可是咱们现在没有进项,银子是越来越少,过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才好啊!”   紫薇不以为意地反驳,“娘亲曾说过,人生在世,莫要为了黄白俗物所累,若是只想着营营汲汲,岂不成为沾染铜臭的俗人了。银子是身外物,没了就没了呗。”   金锁恨铁不成钢,前世她们两人带着两千多两银子上京城,就是因为紫薇这种花钱随心所欲的态度,才刚到京城没多久,就花得一干二净,最后不得不挤在柳青柳红的大杂院遭人白眼。   “小姐!”金锁一脸严肃地盯着紫薇,正色地道“人活在世,哪样不要钱?冬天快到了,柴火木炭要不要钱?穿衣着袜要不要钱?买菜买米要不要钱?别的不说,就连茅房请人掏粪都要钱!”她看见紫薇脸色惨白,便缓和语气,“咱们毕竟不是食风饮露的神仙,高风亮节填不饱肚子。再说了,咱们又不是去偷去抢,我只是希望您能花钱谨慎些。只要是凭本事堂堂正正地挣钱就不应该被鄙视和嫌弃。您要是觉得忠言逆耳,那我以后都不提了!”金锁露出一副大不了大家都饿死街头算了的表情。   紫薇从来就不愿惹人生气,况且也知道金锁说的话有理,便怯生生地示弱,她摇了摇金锁的衣袖,“好金锁,是我错了!你明明是为我着想,我还说这样的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金锁脸上阴转多晴,她娇嗔地瞪了紫薇一眼,“我才没生您的气呢!”反正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我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把你掰直的!“旺婶今天煮了好多菜,就等您和旺叔回来了。咱们去客厅吧。”   二人走到客厅时,饭桌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合理、色香味俱全,旺婶正在分发碗筷,见到她们俩便招呼,“小姐,金锁,快来!快坐下!”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旺叔点起了蜡烛,晕黄的灯火显得屋内格外温暖祥和,紫薇坐在上座,脸颊泛红地看看同桌的金锁、旺叔和旺婶,因心里激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今天特别高兴,真的,我在京城有家了,还有你们,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人,谢谢大家陪着我上京城,谢谢大家不离不弃。我发誓,咱们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举起酒杯,“和我一起干了这杯酒!”   旺叔旺婶当了半辈子的下人,紫薇作为主人允许他们上桌吃饭,都已经觉得是天大的恩惠了,如今紫薇说他们是她的亲人,叫俩老又感动又不安,连忙罢手,拒绝道“不行的,您是主人,我们是下人,尊卑有别,怎么能当您的亲人呢?”   紫薇放下酒杯,有些失落地道“旺叔、旺婶,难道你们是嫌弃我吗?”   俩老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们身份低贱,哪里配得上当小姐的亲人?”   紫薇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旺叔旺婶,认真地道“在我看来,你们人很好,心眼也好,自然是配得上的。而且,卖身契我已经还给你们了,你们现在是平民了,不是奴籍!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了。”   (也难怪紫薇和小燕子结拜,都爱搞人人平等论。)   旺叔旺婶两人嘴唇哆嗦,手微微颤抖,一时之间,竟然握不住酒杯。老实了大半辈子,显然不太能接受这种言论。   金锁见状便出声打圆场,“小姐,在我们的心里,您不只是我们的主人,更是我们的亲人。旺叔旺婶年纪大了,观念一时改不过来,我们把您当亲人看待,您就让我们一直叫您‘小姐’吧。”   “这,”紫薇犹豫着。   “好了,小姐,再说下去,饭菜都凉了,咱们不要浪费了旺婶的手艺啊。”金锁举起酒杯,“我先敬小姐一杯,祝您事事如意!”   “对,对,”旺叔旺婶回过神来,连忙端起酒杯,“祝小姐事事如意。”   望着三人真诚的眼睛,紫薇心里流过一阵暖流,眼角悄悄渗出泪水,“谢谢大家!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晚了,不好意思。 还珠格格里,大杂院在狗尾巴胡同,不过我查看了乾隆十五年的北京地图,狗尾巴胡同在内城,按照柳青等人的经济实力,应该是住不起内城的。所以我会把狗尾巴胡同大杂院的地址改在城东天桥和育婴堂之间,这样比较方便他们卖艺和收留老人小孩。   ☆、第 5 章   既然紫薇说不分主仆要当亲人,金锁便打蛇随棍上,洗米择菜都叫上她,旺婶背地里不是没劝过金锁,紫薇毕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哪能叫主人干这些粗活?金锁一面点头答应,转身就叫紫薇挎上菜篮子,和她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旺婶见紫薇面容并无不快,兼之劝了金锁她几次都不听,索性便由着她们去。   夏雨荷死之前,紫薇每日过着不是弹琴写诗就是品画插花的生活,夏雨荷死后,她惶惶不安,生活没有了主心骨,除了要完成母亲的遗愿,便想不出其他的生活目标。   金锁拉着她择菜,她看见菜青虫子被吓得脸色发白;金锁教她看灶生火,她手脚忙乱弄得一身锅灰;金锁带她去菜市,教她如何辨别肉类是否新鲜;为了省钱,她们甚至和一群大婶挤在一起抢便宜的大白菜……   一切的一切,叫她觉得每天遇到的事情都是未知的、新奇的,她那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惊讶,不住地打量、观察她不曾接触过的事情。   紫薇暗想,原来烟火生活也没她娘说的那么恐怖不堪嘛!   院子里的山楂熟透了,旺叔做了个长钩子,四人合力把山楂通通摘了下来,居然也有十来斤。   山楂洗干净后,一个个通红透亮,十分诱人。金锁捏一个塞到紫薇的嘴里,“小姐,好不好吃?”   紫薇咬一口,唔,眉毛都皱了起来,她慢慢地嚼着,就是不说话。紫薇看见金锁一脸关注的神情,便趁她不注意,也抓了一个塞进金锁的嘴里,笑道“你尝尝看不就知道了!”   金锁咬一口,沙沙软软的果肉,味道酸酸甜甜的,并不难吃,立即明白紫薇是逗她玩呢!举起巴掌佯装生气地道,“好啊!小姐您居然作弄我!”   紫薇看见金锁跑过来,立即起身躲到旺婶后面,笑着叫道,“旺婶,金锁要打人啦!她好凶啊!”   两人围着旺婶、水井和山楂树,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又笑又闹,清脆如铃的笑声久久在院子上空盘旋。   叫路过的行人听了心荡神怡。   旺婶看见二人跑得面粉腮红,便出声阻止,“好啦,好啦,别闹啦!等下出了汗,很容易着凉的!金锁,你快点带小姐去换身衣裳。”   等金锁和紫薇擦去一身汗、换了衣裳出来,就看见旺叔旺婶坐在院子里,一个拿小刀给山楂去籽,一个在看火不知道锅里煮着什么东西。   紫薇好奇地问“旺婶,你是打算做冰糖葫芦吗?”   旺婶的脸被炉火熏得通红,她擦擦额头的汗回答,“小姐,这些山楂那么多,咱们吃也吃不完,要不做些零嘴儿拿去庙会卖吧?”   “庙会?”紫薇一听到庙会二字便心驰神往,早就听说庙会很热闹,但是一直没机会去逛过。连忙道,“什么时候有庙会?”   旺叔回答,“前两天老婆子叫我拿酱菜去分给邻里街坊,就听见他们说内城的护国寺每月逢七、八日开庙,会上什么都有,可热闹啦。”   紫薇惊喜地叫道,“那不就是后天?”得到旺叔的点头肯定,紫薇高兴得团团转,她拉着金锁的手摇晃,“金锁,你去过庙会吗?你知不知道庙会上有什么?”   金锁好笑又心酸地看着紫薇欣喜的表情,前世她被柳青抛弃后,各地流离辗转,看过的庙会不知道有几何。   而紫薇,从小夏雨荷就不让她接触这些俗人俗事,等到了京城结识了小燕子,又每每被小燕子拖累,每天帮她收拾烂摊子都不得空,唯一一次逛庙会,光顾着替皇上挡刀子,估计也没什么美好回忆吧。   想到这里,金锁便柔声地回答,“小姐,我也没逛过庙会呢。不知道庙会上有什么?”   说完,金锁和紫薇便有志一同地转头看向旺叔。   被两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如此认真地注视,旺叔倍感压力,他努力搜刮肠肚,结结巴巴地道,“什么都有啊,庙会上人特别多,小商贩也特别多,拐子扒手也特别多;”见两个姑娘听得不满意,又继续道,“有耍杂技的,有卖古董字画的,有卖布料首饰的,有卖花鸟虫鱼的;有卖鸡鸭鹅苗的,哦,还有卖吃的:南来北往的吃食,东边西边的花样……”   旺叔说得滔滔不绝的,金锁开口,“旺叔,你说要是咱们卖冰糖葫芦,好不好卖呢?”   旺叔沉思,“这冰糖葫芦是常见了一些,只怕在庙会上不大好卖。而且冰糖葫芦容易做,只怕到时候有很多人卖冰糖葫芦。”   旺婶听闻忧心忡忡,连给山楂去籽都顾不上了,“那咱们卖什么?”   紫薇想了一下,道“旺叔,你仔细说说庙会上都有什么吃食?”   “馒头包子饺子馄钝面条这些面食都有;各种各样的糕点:萨其马、撒子、炸糕、炸油糍驴打滚,什么的也不少;豆浆豆汁豆腐脑、红豆绿豆汤、冰糖银耳羹、玉米甜水也不缺,不过最好卖的就是麻辣烫、烤羊肉串、臭豆腐这些了,味道重能顺风飘十里,好多孩子围着摊子都不肯走。至于铺子里卖什么,我就不大清楚了。”   紫薇听闻,思考了片刻,便高兴地大叫,“我知道要卖什么了!”   其余三人连忙追问,“卖什么?”   “你们看看这天时,估计后天白日里也是这样不冷不热、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庙会上人挤人,能把人挤出一身油,肯定浑身燥热;而那些客人们吃了麻辣烫、烤羊肉串这些味重上火的零嘴儿,肯定会觉得口干燥渴。   山楂能消食积、助消化,咱们用山楂、金银花、菊花加蜂蜜制成双花饮,双花饮有清热解毒、生津润燥之功效,在庙会上肯定很畅销。   当年我爹还在济南时,我娘就经常冲泡双花饮给我爹喝。我爹说,我娘做的双花饮,最最好喝不过了。”紫薇越说越低落,显然是想起旧事心情不愉。   “小姐,您知道怎么做双花饮吗?”金锁出声,打断紫薇的思绪。   紫薇勉强笑道“知道啊,方法我娘都教给我了。我娘做双花饮时喜欢放荷叶,闻之有荷香,清爽怡神。她曾说过要给爹煮一辈子的双花饮的,只是……”自从乾隆离开济南,她娘再无煮双花饮的机会。   双花饮勾起了紫薇心底的难过,眼眶边迅速聚集了泪花。   金锁等人连忙安慰,“小姐,您别哭了。再哭就变丑了。庙会那么热闹,咱们卖双花饮,等名声打响了,没准皇上还有机会喝到了呢。”   紫薇得到慰藉,心里好受了些许,便擦擦眼泪开口道,“既然要做双花饮,那就得赶紧去买材料回来了,”紫薇取来纸和笔,将要用到的东西一一写清楚交给旺叔。   金锁在一旁看了便插嘴,“小姐,您还忘了一样东西!”见紫薇一脸疑惑,金锁指出,“卖双花饮时,用何物装盛啊?”   哎呀,居然忘了这个,紫薇懊恼地敲敲脑袋,“那再买五十个青瓷小碗吧。”   紫薇四人忙碌了两天,总算是将双花饮制好,装在干净的罐子里密封,只待明日里摆摊,兑开水就可以饮用了。   把摆摊所需的东西都装好车,紫薇四人才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期待入睡。   为了占个好位置,四人天不亮就得起来,旺婶蒸了大馒头就着酱菜带在路上吃。等到了皇城西北定府大街正西位置的护国寺门口的空地,发现很多好摊位都已经有人占据了,四人便挑了个左边是麻辣烫右边是臭豆腐的空地。   刚支起摊子,还没有客人上门,便有几个身穿短□□衣的彪形大汉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收保护费,一开口就是三十文铜钱。   紫薇见这些地痞流氓仗着一身蛮力就想白得钱,自然是十分不满,她刚要呵斥他们,旺叔就已经掏出钱袋,低声下气地交足了保护费。   人家拿了钱就走,哪里还理会紫薇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凶狠、不满’眼神,跟小猫似的,连挠痒痒都不够!   紫薇气急了,忍不住对旺叔用重语气地道,“他们明明是恃强凌弱,旺叔,你怎么能助纣为虐给人钱呢?”   旺叔苦笑,“小姐,要是可以,我也不想平白无故给钱啊!可是您看他们那一身的腱子肉,一拳头就能把咱们的摊子砸个稀巴烂,难道生意不做了?胳膊杠不过大腿,就当破财消灾吧。”   紫薇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正生气着,又有两个中年模样的衙差走过来,“哟~新面孔啊!摊租交了吗?快点拿钱来,一个摊子十文钱,快点给钱!”   紫薇哗地站起来,气咻咻地理论,“刚才不是给了吗?怎么又来索钱?”   今日紫薇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浅蓝色棉布衣裳,脂粉不施、首饰不戴,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就连睁眉瞪目都显得格外生动。   高个子的衙差看她姿色动人,也不气恼,还无赖地解释,“你们刚才给的是保护费,我现在收的是摊租。”   另一个年纪大的衙差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凶巴巴地道,“给不给?不给就滚蛋!”   金锁看紫薇气得满脸通红,连忙拉住她,旺叔见状,赶紧掏出铜钱交了摊租,好声好气地送走了两位衙差。   旺叔旺婶二人见紫薇闷闷不乐坐在一旁不说话,不再多话,各自忙开。   金锁见紫薇还是一副想不开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气节在作怪,坐在一旁替紫薇细细分析,“小姐,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要是不交钱,就甭想摆摊了。”   “我知道,可是亚圣不是说了吗,‘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咱们怎么能屈服于威胁之下呢?”紫薇一脸认真和郑重,显得分外地大义凛然。   金锁看着紫薇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想去了自己前世流浪各地时,听到的一个词语:扬州瘦马。   扬州有些人专门收养长相出众的女孩儿,精心娇养,找人教她们学诗词歌赋、学吹拉弹唱、学着如何取悦和伺候男人,□□成天真不谙世事、多才多艺、妩媚多情的妙人儿。   然后把这些姑娘或高价卖给巨贾,或送给各路官员以便谋利,或倚门卖笑价高者得……年轻貌美时还有男人肯一掷千金,肯宠爱,肯纵容她们的小性子,但当那些姑娘一旦年老色衰,便无不惨遭抛弃。   夏雨荷虽是无意,却也把紫薇养得只知风花雪月、不谙世事,不知筹谋生活,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宁折不弯,这样的矛盾感,极得权势男子的喜欢。   也难怪当初初入皇宫,令妃和皇后都以为紫薇是小燕子找来固宠的女人,就连乾隆自己都以为紫薇是心悦于他的。   紫薇的后半生悲剧也源于此。   紫薇看见金锁发呆,便叫了声“金锁?”   “啊?”金锁回过神来,“小姐,不好意思,我刚才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她敛敛眼睑,认真回答,“咱们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遇到威武,屈一屈,有甚要紧?再说了,孔夫子不是说了吗?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去管气节啊!”   紫薇瞪她一眼,“叫你读书不认真,这分明是管仲先生说的!不要什么话都编排到圣人头上!而且□□明明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却说得乱七八糟的,从今往后,你不背出一段论语,不准睡觉!”   金锁听闻小脸都皱了起来,连忙抓过一个馒头递给紫薇告饶,“小姐,求您放过我吧。小的给您赔罪了!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紫薇看她那滑稽样,噗嗤一声笑出来,于晨光微风中,如不胜娇凉的初荷。   旺叔旺婶看紫薇的心情转好,才放下心来。   天色大亮,庙会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护国寺中门大开,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做法事的敲木鱼声、梵唱声,护国寺上空烟雾缭绕,佛香、佛乐与商贩的吆喝声混合在一起,闹中有静,静中有闹,显得热闹祥和。   香客从四面八方赶来,有走路的,坐轿子的,骑马的;有衣着朴素的,有珠翠环绕的;有单身进香的,有前呼后拥的……众生万象,所求的大抵上都差不多。香烟袅袅,来时忧虑爬面,走时神态轻松。   上完香,便不急着回去:或捐香油钱撞撞钟求转运,或求签算命,或逛逛庙会……   因时间尚早,吃早点上的人特别多,尚未觉得口干舌燥,紫薇他们的摊子没人光顾,紫薇看见别的摊主忙得脚不沾地,自家门可罗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拉着金锁低声问道,“为什么没人来喝双花饮?”   旺婶巡视四周,总算是知道为何觉得自家的摊档有异样了,一拍脑袋,“哎哟,忘了做招牌杆子了!”   可不是嘛,连个招牌都不打,谁知道你们卖什么?   旺婶又愧疚又着急,“都是我不好!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她急得想哭,也不知现在赶着缝制一个还来不来得及。   旺叔见老伴儿如此难过,便厚着脸皮扯开嗓子喊道,“双花饮咧!好喝的双花饮哩~喝一碗,生津润燥;喝两碗,清热解毒!双花饮咧!只要二文钱一碗!”   旺叔话音刚落,旺婶便连忙接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吆喝的嗓音还带着颤音,“双花饮咧~好喝的双花饮哩~”   旺叔笑呵呵地评价,“不够大声!”   旺婶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有一个牛嗓子啊!”   二人如此叫唤了一会儿,果真有客人上门,要了一碗解渴。   万事开头难,做成了第一笔生意,虽然只得了两个铜板儿,可是四人都十分高兴。等旺叔旺婶都叫累了,金锁便自己上,“双花饮咧!酸酸甜甜的双花饮哩~有冷有热,只要二文钱一碗!”   她看见紫薇在一旁傻站着,眼珠一转,便拉扯着紫薇过来,“小姐,您也叫一叫吧!”   紫薇有些不好意思,“叫什么?”   “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啊!叫啊!”   紫薇抵不过她的拉扯,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双花饮!好喝的……”声音细如蚊呐,后面那一截话都听不见了。   金锁噗嗤一笑,“小姐,胆子大些。咱们都敢从济南跑到京城了,还怕吆喝吗?”她给紫薇做示范,大声叫道“双花饮咧!祖传秘方,与众不同!生津又解渴,好喝有不贵~”吐字清晰,音速适中。   果真吸引了一些人看过来。   紫薇得了金锁的开解,也大着胆子吆喝起来。   太阳越爬越高,逛庙会的人吃了各种零嘴儿,开始觉得身体失水冒火,正逢听到两个脆生生的年轻姑娘的吆喝,便纷纷围住了他们的摊,两文钱一碗虽然小贵,可是人口干的时候,琼浆玉露未必喝得下,就想着解渴。   于是你买一碗我买一碗,收钱找零,拿碗盛双花饮,收碗洗碗……四人忙得手脚慌乱。   客人们一碗下肚,果真是酸酸甜甜,回味清香,火气都消了大半,便赞叹了一句,“确实好喝!”   人都有从众的心理,即使是其他人不口渴,看见那么多人抢购,也忍不住来排队买一碗尝尝。   才刚过晌午,紫薇等人带去的双花饮就全都卖完了。有些没买到的客人听说明天还用,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四人累得腰酸背痛,但是心情都非常好,将摊档的东西收拾放到马车上,旺叔赶着马车回去,紫薇三人在马车里喜滋滋地数钱。   今天是第一次摆摊,怕生意不好,四人没敢多带双花饮出来,没想到一罐双花饮那么快就卖完了。   “一共是一千二百零八个铜板!”紫薇数完后,大声宣布结果,她抱着沉甸甸的铜板袋子,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卖了那么多钱,紫薇四人都非常高兴,家里还有四罐双花饮呢!而当初买材料的钱,也不过二两银子而已,本钱差不多要赚回来了!   自己挣的钱,怎么看怎么喜欢,紫薇现在看着那些铜板,丝毫不觉得铜臭难闻,亲切得紧咧! 作者有话要说:  金锁:改造紫薇逐步进行中…… 紫薇:银子也挺可爱的…… 旺叔、旺婶:小姐好像多了些人气儿……   ☆、第 6 章   第二天出摊,四人已经有了经验,早早就到庙会把摊子支起来,大清早的,还没什么客人,旺叔旺婶唯恐等下来收保护费的流氓地痞会惹得紫薇不高兴,便赶着紫薇和金锁去逛庙会。   二人推辞不过,便兴高采烈地去逛起了庙会来。   庙会上百货云集,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金锁,看,那里有杂技!”俩人逛到东南角,那里好多人正围成几个大圈,人群中时不时发出喝彩声。   金锁顺着紫薇的手指看过去,乌泱泱的人头,挤得水泄不通,也不知道里面在表演什么。唯独有一个角落的人比较少,心急的紫薇便拉着金锁跑过去观看。   卖艺的是一对年轻兄妹,空地中间立着一根三丈高的彩杆,那兄长双手抱拳对围观的人群行礼,“我叫柳青。”那妹妹立即敲了一下铜锣,“我叫柳红。”   紫薇两只眼睛都在关注柳青柳红兄妹,没发现金锁神情恍惚。   金锁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再遇见了!也是,他们耍杂技挣钱的,虽说一般在天桥那一带‘卖艺葬父’,但也常常四处赶场——哪里热闹就去哪里。   回想旧事,柳青也算好人:自己都穷哈哈的,还捡一堆老弱病残回来养;小燕子常常惹是生非,他也毫无怨言;他甚至是个专情的人,只是他的专情从来都不属于她——先是一心一意地暗恋紫薇,后来救了个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子,又一心一意地爱着那扬州瘦马,甚至为了给心上人唯一的爱情,他还和她和离,‘体贴’地给了她一百两才把她扫地出门。   后来如何?   后来她去找紫薇诉苦,紫薇却责备她,说爱情只能两个人独享,既然柳青遇到了他的爱情,你为什么不宽容善良大度一些呢?   听到紫薇的那番话,她当时不亚于晴天被雷劈,本来已经够伤心难过的了,谁知还被紫薇活生生灌了一大碗黄连水,心里的苦就这么被梗着,倒都倒不出。   她早该想到,紫薇是个爱情大过天的人,就连她的儿子冬儿都比不过爱情,更何况她这个小小的丫鬟呢?   后来她心灰意冷地离开福家,四处去流浪,见识了许许多多的风景,去过人迹罕至的沙漠草原,爬过崇山峻岭,看过河川海洋……   感觉天地如此之大,人又是如此之渺小,如沧海一粟。何必再去强求不合适的情感?   期间皇宫不断有消息传到民间:皇后断发被禁;五阿哥‘病逝’;晴格格‘病逝’;令妃病逝;新帝登基……   新帝登基之后,隐居于云南的五阿哥等人被追杀,紫薇被福家囚禁病逝,柳青柳红一干知情人被秘密清算……   金锁苦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能想到她因为被和离,和他们断了联系,反而得留一命?   老天爷的造化,实在难以预料。   金锁心中感慨万千,耳畔听到柳青的声音,“我们兄妹二人带着父亲从山东来寻亲,谁知道父亲年迈不幸身亡,一时手头窘迫,特借宝地卖艺葬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谢大家了。”   金锁回过神来,看着柳青开始耍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她暗想,前世的事情已经一笔勾销,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你的麻烦。今生既然再遇到,那我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个影响紫薇印象的好机会!   是以,她低声对紫薇道,“小姐,他们说他们是从山东来的,你觉得像吗?”   紫薇正看得高兴,听见金锁这么一说,便仔细观察柳青二人,也低声道“长得不像咱们山东人,口音也不像。”   金锁接着道,“我怀疑他们是骗人的!”   紫薇疑惑,“你从哪里看出来?”   “你看看他们那些用具,都是半新不旧的,一看就是用得趁手了。”金锁的眼神扫过那些大刀、红缨枪和铜锣闪闪发亮,显然是常使用的。   紫薇一边看柳红爬彩杆一边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说是‘卖艺葬父’呢?他们明明可以凭本事挣钱啊。”   “这个很简单!小姐跟我来。”金锁拉着紫薇挤到旁边的杂技摊,那里正表演口吞利剑:一个粗脖子的汉子正仰头,把寒气逼人的利剑一寸一寸地吞进腹中,看得观众一惊一乍,有胆小的观众捂住眼睛又漏出条缝儿看,打赏的铜钱丢得满地都是。   再看看另一个杂技摊:胸口碎大石、光脚上刀山、光脚踩火炭……看着就觉得惊险万分,让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那铜锣伸到观众面前时,丢下的铜钱如同下雨一般,很快就满出铜锣外。   金锁拉着紫薇再回到柳青柳红的摊,原本还觉得柳青柳红的表演不错,等绕了一圈,紫薇再看见二人的表演,便觉得索然无味的——这是口味被拔高了!   果真,二人表演完毕,柳红拿着铜锣收钱,只得铜钱四五个,跟其他的杂耍比起来,也怪尴尬的。   这时,穿着一身红底花衣裳的小燕子登场了,她佯装气愤地道,“我这个京城本地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人家好不容易从外地来京城,亲爹死了多可怜,连葬父的钱都没有,结果咱们京城人居然这么冷漠!”小燕子把荷包举起抖了抖,十几个铜板叮叮咚咚地掉到柳红的铜锣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金锁看见小燕子便道,“这个姑娘肯定是他们的托儿!”   紫薇道“何以见得?”   金锁笑了笑,“小姐您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小燕子本就长得不错,鹅蛋脸,唇红齿白,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杏仁似的大眼睛,明亮又水灵,说话时眼珠子不住地转动,让人觉得生机勃勃又带着一股英气洒脱,叫人不生好感都难。   果真有人听了小燕子的话,也三三两两地丢了一些铜钱下来。   小燕子见没达到预期目标,便抄起一旁兵器架上的大刀,“为了这对可怜的兄妹,就让我来帮帮忙吧!”说完就朝柳青冲过去——   柳青抄起红缨枪,和小燕子对战起来,你来我往,打得刀光剑影,叫那些门外汉的看客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刀剑无眼,二人失手砸到自己身上。   俩人打了一会儿,小燕子被柳青用红缨枪挑飞手里的大刀,一把把她提起来举到头顶,小燕子是扮丑角的,她四肢爬动像个翻了身的乌龟般滑稽,嘴里还叫道,“大哥饶命!好汉饶命!小燕子再也不敢了!”   众人看得哈哈大笑,柳红拿着铜锣再转一圈,抛下的铜板稀里哗啦,赚个钵满盆溢。   紫薇看见金锁往里面丢了两枚铜板,不解地道“不是说他们是骗子吗?怎么还给钱呢?”   金锁解释,“这去了饭馆,哪怕菜不好吃也是要掏钱的啊!虽然他们是骗子,可是咱们毕竟是看了他们的表演,不给钱的话,人家要翻白眼骂咱们呢!”   紫薇点点头,觉得金锁说得有理。   表演结束,众人散去。   紫薇看到小燕子和柳青柳红二人躲在转角数铜板,便知金锁说的分毫不假。   金锁继续道,“他们的杂技不出彩,观众不肯掏钱,所以就打着孝道的牌子赚人同情。若是他们肯练苦功,何愁赚不到钱?无非是不肯吃苦罢了。”   紫薇原本对柳青、柳红和小燕子三人的印象不错,如今被金锁这么一说,自然就觉得三人好逸恶劳、投机取巧,居然连孝道都能利用,真是不敢相信。   金锁见目的达成,兼之庙会上的人越来越多,就拉着紫薇回自家的摊。   只是,在回去的途中,二人被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拦住了。那公子哥长得瘦瘦弱弱,脚步虚浮两眼乌青,显然是长期荒.淫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他摇着纸扇自以为风流潇洒地对二人露出一笑,“两位姑娘,小生有礼了。”   他色眯眯的眼神不住地打量紫薇和金锁:大的清丽脱俗,小的妩媚娇俏,本公子今天的运气真好啊!   紫薇对这种登徒子没有半分好感,,她不安地躲在金锁身后,紧紧抓住了金锁的衣摆。   金锁看他一身空架子,便稍微放下心来,她左右看了一下,虽然没有人出手援救,但是也没看到他有带家丁小厮出门。   那就好!   金锁暗中握紧拳头,脸上却露出害怕的神情,颤抖着嗓音,“你,你想干什么?”   “呵呵,”那公子哥露出□□,“不干什么,我与两位姑娘投缘,想请二位去喝喝茶!”   “去,去哪里喝茶?不去!”   那男子唰地收起折扇,得意地炫耀,“美人儿,你们可知道我是谁?顺天府尹是我姐夫!我堂姐在宫里给令妃娘娘当差!”他看见紫薇二人一脸惊愕,唰地打开折扇摇起来,“怕了吧?只要你们跟了我,我保证你们从此吃香喝辣!”   瞌睡虫来了就有枕头递上,金锁暗自窃喜,这正是给令妃泼脏水的好机会!她便出声道,“我不信!”   “不信?”那男子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他连忙扯下腰间的荷包举到二人面前,“你们看看这荷包,这布料、这绣工、还有这坠子,民间能有这么精致的荷包吗?这可是从宫里头出来的!这是令妃娘娘赏赐的!你们,见过吗!”   金锁当然见过,她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是宫里逢年过节赏给一等宫女的荷包,一般里面会放两个金锞子。   这荷包,她前世收到手软,都不稀罕了,没想到这浪荡子反而如获至宝。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金锁和紫薇彼此对视,俩人极有默契,瞬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金锁拉着紫薇往人少的地方跑,那男子果真跟在身后追。他追到一条小巷里,却发现尽头是死路,而那两个女子却不见踪影,自己居然跟丢了!   那男子气得要死,白跑了一趟!   他喘气如牛,用力踢了墙壁一脚,嗷——他正疼得直跳脚,却触不及防地被人从背后打了一闷棍,瞬时倒地。   从紫薇能和小燕子处得来,就知她是个骨子里有疯狂冒险精神的人。金锁提议要教训那浪荡子,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紫薇二人找来绳子合力把那男子绑结实,再在他头上扣个箩筐叫他看不到眼前的情形,才用棍子把那人弄醒。   紫薇两颊红扑扑的,双手握着木棍指着那男子,心里觉得紧张又刺激,她颤颤音地道,“你叫什么名字?说!”   那男子如同绑了绳子的螃蟹,再也嚣张不起来了,他哪知道今天碰到的美人儿是两只母老虎,以为命休矣,身体抖得如筛子筛米,“我叫黄兴发,好汉饶命!我家就我一根独苗苗,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还得给我们黄家传宗接代呢!”   金锁嗤笑,拿木棍轻轻敲了他膝盖一下,就吓得他几乎要弹跳起来,“你说你堂姐在宫里给令妃娘娘当差,是真是假?”   “真的,真的。”黄兴发倒豆子般把自己堂姐的信息尽悉道出,“我堂姐叫冬雪,是令妃娘娘跟前的大宫女,在宫里十分得脸。就连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都不如我堂姐风光体面呢!”   金锁又敲他一下,“你敢吹牛?皇后娘娘是国母,令妃娘娘在老百姓家不过是个小妾,能大得过当家主母?我不信!”   黄兴发几乎要哭了,“我真没骗你!去年七月份,十三阿哥病逝,皇后过度哀痛一病不起,连宫务都管不了。而令妃娘娘得皇上青睐,正产下十四阿哥没多久,就奉旨管理宫务,宫里谁不知道令妃娘娘风头正盛!”   有这些话,够紫薇想很久了。金锁怕黄兴发起疑,又问别的,“那顺天府尹真的是你姐夫?”   黄兴发抽抽搭搭地道,“差不多是!”   紫薇也跟着拿木棍戳他的肉,“什么叫‘差不多是’?”   “我姐,我姐是顺天府尹的姨太太。”   见消息问得差不多了,金锁故意捏着嗓音,恶狠狠地道“算你老实。实话告诉你:我们是粘杆处的人!今日之事,你若是敢透露半句,必定杀你全家!”拿起簪子戳一下他脖子。   吓得黄兴发尿了裤子,“不敢,不敢,我发誓!”   紫薇金锁二人捂着鼻子后退,也不帮他解绳子就跑了。   “哈哈!”   “那人多有趣啊!”   紫薇二人嘻嘻哈哈地回到自家的摊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照旧帮忙干活。   只是等到晚上,紫薇和金锁并肩躺在炕上,紫薇睁着眼睛睡不着,黑暗中,她忐忑不安地问金锁,“你听见今天黄兴发说的内容,你有什么感觉?”   金锁装作天真地道“自己死了儿子,别人就生了儿子,她们一定处不来!”   “假设,”紫薇舔舔干燥的嘴唇,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假设我进了皇宫,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金锁回答,“不知道。咱们又没有去过皇宫,哪里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她补充一句,“不过平日里听说书的,都说皇家规矩大,一言一行都要端庄文静,代表着天家风范。我还听说,皇宫有好多冤死的鬼魂,都是那些主子草菅人命,或者是后宫的女人们争宠弄死的。小姐,你怕不怕?”   紫薇闷闷地回答,“有点儿。”   “不过小姐,那是您的家,皇上是您的爹,皇后是您的嫡母,您以后会是公主,应该没人敢欺负您!”   “……但愿吧。”许久,紫薇才低低地答道,只是金锁没心没肺的已经睡着,没有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坐在电脑面前五个钟,才完成一章,手脚慢啊~~~~~给个留言吧~~~~~~~~~~   ☆、第 7 章   老话儿说,北京有名儿的寺庙有三千。   说的是北京寺庙特别多,有名儿的都有三千了,没名儿的,就不计其数了。京城那么大,几乎天天都有寺庙在办庙会。   紫薇四人赶场去庙会卖双花饮,味道好,价格公道,渐渐打出了名头,甚至有些有钱的人家还买一小罐子没兑过水的双花饮回去,留着慢慢喝。   但凡做生意的,就没有不眼红别人赚钱的。别的摊主见他们四个是外地人,势单力薄不说,还都是老弱妇孺好欺负得很,便打起了歪主意。   今日正好是隆福寺办庙会,旺叔旺婶刚支起摊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便摇头晃脑地走过来,“听说你们买的双花饮不错,来一碗!”   “诶~好嘞!”旺婶见那客人不太好惹的样子,连忙打好一碗双花饮双手捧着递过去。   “不好喝的话,我可不给钱啊!”小年轻随意接过瓷碗嘬了一口,立即“呸呸”将双花饮吐出来,把瓷碗往地上一掷,啪啷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小年轻恶狠狠地道,“这什么东西啊,那么难喝?给狗狗都不吃呢!比尿还恶心!”也不给旺叔等人反应的机会,双手一拉一扯,将摊档掀翻,东西掉得满地都是。   他一边打砸摊上的桌椅,一边威胁道“这些恶心死人的东西不准再卖!否则见一次砸一次!”   旺叔旺婶看见自己的心血被砸,也顾不得许多,冲过去阻止小年轻的行为。   不用那小混混打招呼,就有几个小混混从人群里冲出来,二话不说,将旺叔旺婶围住,拳打脚踢。   旺叔旺婶年纪大了,哪里比得过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可怜!   得到好心人报信的紫薇和金锁哪里还顾得上再打听皇宫的消息,匆匆赶回去。二人到时,只见旺叔被打倒在地,旺婶在一旁嚎啕大哭。   金锁气得眼眶充血,慌乱中一把抓起旁边早点摊上的大木勺,勺起一大勺滚烫烫的白粥,冲过去就往那打人的小混混头顶浇下去——   啊——   一声惨叫冲破云霄,那小混混满身黏糊糊的白粥,被烫得满地打滚,哀嚎声一直不止,听得渗人,没想到那小姑娘平日里那么娇柔,一出手就那么狠!   亏得现在天冷,小混混戴着帽子,不然只怕整个脑袋都要烫熟了。   其他小混混被惨叫声震住,一时停下了动作。   就在此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急促地喊道,“快让开!滚水来了!快让开!”紫薇潜力爆发,两手抬起一口大锅,做出一个泼水状——   那些小混混也是怕死,连忙拖起那被烫伤的倒霉鬼跑了。   摊子被砸了,旺叔被打了,紫薇和金锁心烦意乱,连收拾都顾不得,合力将旺叔旺婶扶上马车。   二人都不会赶马车,可是眼下也顾不得什么了,紫薇和金锁一人站在马头两边拉住缰绳,牵着马车小跑起来。   马车走了两条街才找到医馆,万幸的是,旺婶没什么大碍;旺叔胸口的骨头虽然有裂缝,还好没伤及到肺腑。   包扎好伤口拿齐了药,紫薇俩人赶着马车缓缓归家,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听见旺叔急促的呼吸声:旺叔愧疚;旺婶伤心;金锁恨自己没看好俩老害得他们受苦;紫薇觉得自己无能。   头一次,紫薇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我当上了公主,我就能保护关心我的人;如果我当上了公主,旺叔旺婶那么大的年纪,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奔波劳累?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不住回想娘亲死后的日子:母亲还在的时候,为她撑起一片天,使得她无忧无虑地生活;母亲死了以后,又多亏了金锁旺叔旺婶不离不弃地陪伴和照顾。一直以来,她都在享受着别人的照顾,却不曾付出。对于上京寻亲,也都抱着一种完成母亲遗愿的想法。   而今天的这出事情如醍醐灌顶,叫她觉醒了。   她是夏紫薇,是皇上未知道未承认的公主!是金锁旺叔旺婶的依靠!唯有当上了公主,才能庇佑金锁他们!唯有当上了公主,才能不再被人欺负!   想到这些,紫薇的眼里现出一抹坚决和勇气,她转头对金锁三人承诺,“你们放心!今天的事情,是最后一次!日后由我来护住你们,绝不再叫你们受苦。”   金锁两眼微红,“小姐~”她心里十分高兴,她从来都没见过紫薇这样果断的样子,本以为还要等很久紫薇才开窍,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紫薇红着眼眶没有落泪,轻声安慰道“金锁,不要哭。相信我,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小姐,我们都相信你。”   旺叔旺婶都受了伤,需要人照顾,双花饮也不敢再继续卖了,怕被那些小混混报复。   天气越来越冷,冬天就要到了。   紫薇、金锁二人忙着囤积过冬用的大白菜、土豆和木炭,第一场雪落下时,地窖已经装得满满实实的了。   金锁端着热茶进屋,发现紫薇在伏案写着东西,“小姐,您在写什么?”   紫薇头也不抬,边写边道,“在抄佛经呢!”金锁走过去看,一行行端庄秀丽的正楷字自紫薇的笔下诞生,字迹比往日写的大个一些,纸张也比往日的好很多。   紫薇一气呵成的写满整张卷子才停笔,她吹干墨迹,转头问金锁,“如何?”   金锁将茶杯递给紫薇,低头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小姐的书法自然是好的。不过小姐您怎么用这么好的纸张抄经书呢?”   紫薇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北京的冬天,又干又冷,四人也不出门,屋里烧了炕,暖烘烘的,紫薇四个人就聚在客厅:打叶子牌,烤红薯,吃热腾腾的锅子。   闲着也是闲着,旺婶便教紫薇、金锁针凿女红,紫薇又央着旺叔告诉她如何赶马——要不是院子不够大,没准紫薇还要求学骑马呢!   紫薇的变化一天比一天大,若说以前她是一掐就断的娇花,那她现在就是长出了筋根的小树——不至于风一吹就倒。   冬去春来,旺叔的伤痊愈了,就连宅子门口的那棵椿树,也抽出了米粒大的嫩芽,深吸一口气,肺腑里俱是清新湿润的气息。   二月十七,天朗气清,观音菩萨诞辰的前二日。   旺叔赶着马车,载着紫薇三人去潭柘寺。   春日里,郊外到处是出门踏青的游人:路两边的柳枝在柔柔的春风中摇摆;地上的小草疯长着,一簇簇嫩绿的叶芽中冒出朵朵小黄花;梨花开得早,一树一树的雪白,远远望去,远处的山岚如同被云雾烟霞笼罩一般,恍如仙境。   旺叔将马车停在山脚下,四人拾阶而上,穿过山门,一路停停歇歇,花了半个时辰,才来到潭柘寺。   知客候在门口,见到有香客到访,便双手合十唱声佛号,双方互相见礼,知客带着紫薇四人进大殿,紫薇烧了香,替夏雨荷点了盏万福灯,又捐了香油钱。   紫薇解开包袱,露出里面的二十躲本装帧精美的经书,轻声细语地道“小师傅,这是我抄写的经书,我想供奉于菩萨面前,希望能保佑亡母早登极乐。”   “阿弥陀佛,施主仁孝,令堂若泉下有知,必定欣喜不已。”知客接过经书,粗略扫一眼,欣喜地道,“施主的字写得真好,端正秀气、赏心悦目,您有心了。”   这知客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沙弥,他知道后天是观音菩萨诞辰,定会有很多香客来烧香,香客们都喜欢从佛祖像前的香案上请一本经书回去,只怕明日的经书不够施与于人。这位施主供奉的经书如此雅致整齐,拿来赠予贵客最合适不过了。故而他脸上露出了欢欢喜喜的表情。   “小师傅,请稍等一下,”紫薇又拿出一幅卷轴,慢慢将它打开,露出了其中的内容:着洁白法衣的观音菩萨手持宝瓶端坐于莲台之上,观音的面容庄严圣洁,半敛下的眼里带着悲悯众生的温柔;背后是层层叠叠的金色祥云,两旁有天女、金童侍奉,四周有仙草盛开、瑞兽臣服……   线条流畅,用色大胆,不管从哪个角度观看,总有种菩萨在看着他的感觉。最关键的是,紫薇画出了菩萨的慈悲安详。   知客平日里看过的观音图不计其数,眼前的这一幅,只看一眼就叫他心中喜悦,感觉画中的菩萨正看着他呢!   小沙弥激动的心情被菩萨的神态感染,渐渐平息下来,“女施主,这,这一幅也是要供奉于佛祖面前的吗?”   紫薇点点头,“我替母亲点盏万福灯,平日里劳烦寺里的师傅帮照看,我没什么可以报答师傅们的,故而画了这幅菩萨赠予贵寺。”   小沙弥轻手轻脚地将画收好,双手合十地道“女施主客气了,这原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何来麻烦一说。”   “谢谢小师傅。”紫薇侧身道了个福身,“小女子住在京城西南角的草厂胡同八号,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师傅尽管吩咐。”   小沙弥回礼,“女施主有心了。”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紫薇就不在多加停留,与知客告辞离开。   四人沿着山道下山,山花漫烂开在两道旁,清风拂过松林涛声阵阵,紫薇此时的心情如同这春景,清松舒畅。她带着金锁三人慢悠悠地边走边看,时不时还兴致勃勃地念首诗应应景。   金锁看见她神情轻松,便问道,“小姐的心情为何如此轻快?”   紫薇笑着不肯解答,“日后你自会明白。”   金锁三人的好奇心都被紫薇的话吊得老高的,奈何紫薇不肯讲明,只能按捺心中的好奇等着答案揭晓的那天。   日子还是要过,既然双花饮卖不了了,那就卖别的。   刚好门口的那棵椿树正是满树嫩芽的时候,穷人善于就地取材,紫薇四人将椿树芽摘下洗净,旺婶的厨艺好,用一部分做成了味道浓郁的香椿酱卖给酒楼饭馆;一部分做成了香椿鸡蛋包子、香椿猪肉包子……   紫薇他们怕遇到危险也不敢跑远,每天天不亮就在宣武门前大街的草厂胡同的交汇口摆摊卖包子。   椿树芽这玩意,味道大,喜欢的人天天吃都吃不腻;不爱吃的人闻到了就要捂着鼻子走。   旺婶的椿树芽包子面发得好,皮够软够白,慢慢就打出了口碑,累积了一批回头客。   椿树芽还没摘光,那潭柘寺的小沙弥就来过几次:因为紫薇抄写的佛经字体端正、够大个,很得上了年纪的女香客喜欢,紫薇留的二十多本佛经不够赠送,小沙弥便来找紫薇,称寺庙想出钱请紫薇帮抄经书。   紫薇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等椿树芽老了,这门口的榆钱树接着开花了,旺婶的椿树芽包子变成了榆钱馒头、榆钱包子。   榆钱还没揪完,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草厂胡同八号门口,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上前去敲门……      ☆、第 8 章   “您是?”旺婶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太太:她穿着一件酱色绣吉祥纹的对襟缎马褂,花白的头发梳成一个干净利索的发髻,理得整整齐齐的用碧玉银簪子别好;身材和面庞微圆,皮肤白净;腰板挺得直直的,双手交错搭在身前。   那种严谨拘礼的气派,看着就不是普通出身的老太太。   旺婶在打量对方,对方也在打量旺婶。   今日旺婶穿着一件蓝色布衣,虽然浆洗得干干净净,可是因为穿洗的次数过多,颜色褪得发白,有些地方还长出了毛边。   老太太的眼神像夫子的戒尺,不过须臾就将旺婶从头打量到脚底,那严苛挑剔的眼神叫旺婶十分不安,她捏了捏衣摆,见对方没有开口便踌躇地道,“这位老太太,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住在这样地方的人,怎么会是福晋要找的人?玉嬷嬷心里有些瞧不上旺婶的寒酸做派,同样是下人,她和她差太远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是玉嬷嬷的脸上却没直接露出来,她不冷不热地道“这里是草厂胡同八号吧?”   旺婶点点头,“是,是。”   “我是庄亲王府的玉嬷嬷,有事找你们家主人,劳烦通报一声。”说完微微颔首,玉嬷嬷边上的粉衣小丫头立即上前,塞了个荷包到旺婶手里。   旺婶的神情如同被塞了块火炭般烫手,她忙忙将荷包塞回到那粉衣小丫头手里,“您稍等,我去通报一声!”不等玉嬷嬷的回应,就啪地一声关上门,急急往里走。   玉嬷嬷还能听到门里传出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她微不可查地摇摇头,下人那么小家子气,那主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估计福晋又要失望了。   不到片刻,门又打开了,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娇容,她微笑着,仿佛整个春天的风情都融入了她的眼眸,着实耀眼。“老太太,您请。”金锁出门迎玉嬷嬷三人进去。   玉嬷嬷一愣,她见过的贵女不知几何,这小丫头的长相当宠妃都不算埋没,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她心里生出了一丝疑惑,却也大着胆子随金锁进了门。   玉嬷嬷侍奉福晋多年,在王府里十分得脸,是以她进了紫薇的院子,也没什么顾忌,大大方方地打量四周,发现不过就个普通的宅子,王府的下人都住得比她们宽敞。   等见到了紫薇,她又震惊了——不是因为紫薇的秀丽脱俗,这样的容貌她见多了,她震惊的是,为何这小小的宅子居然会住着两个风姿绝貌的姑娘?一个艳丽妩媚,一个清丽婉柔,难道她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确实是有。   只不过不是玉嬷嬷想的那么恐怖下作。   主客落座叙茶完毕,玉嬷嬷直接道出来意,她挥挥手,身后的小丫头拿出一幅卷轴,缓缓打开,正是紫薇当日供奉在潭柘寺的观音图。   “这幅画可是姑娘所做?”   紫薇看了一眼那幅画,回答道“正是。”   两个小丫头把画收起来,玉嬷嬷道“我是庄亲王府上的玉嬷嬷,前些日子陪福晋去潭柘寺上香,福晋恰好看到了这幅观音图非常喜欢,又不肯夺了寺庙的供奉,便派老婆子来打探是何人所绘,想叫作者帮绘几幅画。”   成功了!   紫薇心里的喜悦如岩浆翻腾,来了京城后,她听到的多是说皇上是大孝子、太后敬佛的消息,便猜测那些官宦人家的老太太、夫人们定然也推崇佛法,故而特地抄了许多佛经供奉在潭柘寺,为的就是引起她们的注意,进而结交。   紫薇的指尖微微颤动,她定定神,问道“福晋是不是想让我画一幅同样的?”   “这不急,”玉嬷嬷暗中打量紫薇,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裙裳,皮白面净,脂粉不施,像出水的初荷般可人,“姑娘长得如此钟灵毓秀,看着不像京城人啊?”   紫薇乖巧地道,“玉嬷嬷过奖了。我是山东济南人,来京城寻亲。”   “可寻到了?”   紫薇摇摇头,“还没有。”小巧白嫩的耳坠在空中划出一截小小的弧度,叫人想去摸一摸是不是真的那么柔软。   “不知姑娘要寻的是什么人?”   紫薇面露愁色,“我爹。”   玉嬷嬷又不是真的想帮忙寻人,自然不再问下去。她笑容淡淡地道,“时候不早了,烦请姑娘随老婆子去王府拜见福晋,好听听福晋的要求。”语气虽然不失礼,却毫无征求意见的意思。   紫薇刚随玉嬷嬷的动作起身,金锁就担忧地走过来,“小姐,我陪您去。”   玉嬷嬷的眼神像甩刀子一般射过来,“你以为庄亲王府是什么地方?”小猫小狗都能去吗?   紫薇唯恐事情有变,拦住金锁安抚道,“庄亲王府那么大一个地方,有玉嬷嬷领着,我一个小女子而已,不会有事的。金锁,你在家等我就好。”   言下之意,庄亲王福晋是何等人物,难道还会为难她一个弱女子不成?这话也是告诉玉嬷嬷,若是庄亲王府为难紫薇,那真是不够大气了。   玉嬷嬷是什么人,怎么会听不出紫薇的话里有话,脸色黑了黑,冷冷地道,“庄亲王府又不是龙潭虎穴,既然这小丫头如此忠心护主,那便跟去吧。省得你家小姐少了根头发都赖在我老婆子的头上。”   金锁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她笑着向玉嬷嬷道谢,便匆匆收拾了紫薇绘图的工具,和紫薇一起坐上玉嬷嬷的马车,去庄亲王府。   马车走了约半个时辰,在王府的侧门内停下,紫薇和金锁又不是贵客,自然只能步行。   玉嬷嬷一面差遣丫鬟去禀告福晋,一面带着主仆二人前往后院,她刚想提点规矩免得冲撞了福晋,却见二人都屏气敛神,眼眸低垂,只顾跟着走路,不曾多看王府的景致一眼。   玉嬷嬷不愉的心情舒爽了些许,总算这二人还知晓厉害。“等下你们见了福晋,记得要行礼,说话礼貌些,别说什么‘你啊、我啊’的,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看的不要看,知道了吗?”   紫薇和金锁回答,“是!”   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福晋住的院子,门口两个穿粉衣的丫鬟见到玉嬷嬷便笑着迎上去,“玉嬷嬷,您总算回来啦!福晋在屋内候着呢。”   玉嬷嬷脚步不停,一边吩咐道,“春桃,你带那小丫头去一边等着,我这就带紫薇姑娘去见福晋。”她指了指金锁,那□□桃的圆脸小丫鬟看见金锁的模样稍微吃了惊,很快就平复下来,道了声“是。”   目送玉嬷嬷和紫薇的身影转过草木繁盛的□□进了大屋里,春桃才带着金锁去一旁的小厅坐着等候。   这王府下人的气派与一般人家的下人可大不一样,能在主子面前当差的丫鬟,过得都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舒服、富贵。   春桃端来茶水点心招呼金锁享用,时不时偷偷地打量金锁,这模样太出挑了,就连侧福晋胡氏都没她好看呢。   金锁随意捏起一块糕点递给春桃,笑道“谢谢春桃姐姐。”   春桃被金锁妩媚的笑容击中心房,她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大家都是丫鬟,怎么她比别人好看那么多?春桃有些不高兴地噘着嘴,“不用客气。你叫什么名?”   “我叫金锁。”   春桃试探性地问一句,“你们来干什么啊?”   金锁想了想,回答道,“我家小姐擅长绘画,估计是帮你家福晋画画吧。春桃姐姐,在王府当差是不是很轻松?”她用羡慕的眼神打量春桃,“您穿的衣服可是丝绸做的?”她做出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金锁的动作取悦了春桃,她挺挺胸,手扯着袖子得意地展露给金锁看,再看看金锁身上的旧衣服,心理便多出来一股优越感,“也没什么啦,我就是个打杂的小丫头,王府一年发八套衣服,像春云她们那些大丫鬟,平日里陪伴着主子,得到的赏赐更多呢。”   “哇!这么好啊!我还是第一次来王府呢,心里怕怕的,听人说王府皇宫规矩大,怕不小心犯了忌讳、冲撞到贵人,会打板子呢。”   春桃哪里想到金锁是在套话,她自然是不高兴地反驳,“这是哪里听来的瞎话!王爷、福晋俱是和善仁慈之人,平日里对咱们下人也好,逢年过节都多有赏赐。”   ……   金锁在这边打探消息,而紫薇这边,随着玉嬷嬷进入内堂,她怀着激动不安地心情向福晋行礼。   庄亲王福晋郭络罗氏年过六旬,穿着一件暗红色金丝绣纹的大褂,满头银丝用一根白玉扁方扎成了小两把头,额头绑着一条缀宝石的抹额,简简单单的装饰,却不减丝毫贵气。   郭络罗氏看紫薇知礼数,长得又白净,心里十分满意,便和蔼可亲地招呼她坐下,叫人上了茶点,才说出自己的要求。   “前些日子去潭柘寺上香,在厢房看到你那副观音图,”玉嬷嬷连忙拿出那幅图展开,郭络罗氏望着画中的金童玉女,两眼通红,面上时不时露出悲伤、怀念的神情,她强忍着难过小声道,“我一看到这观音座下的两个小人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我那早逝的孩子,他们也是这般金砌玉雕的模样……”郭络罗氏眼里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掉落在画上,泪迹迅速晕开来,慌得老福晋顾不上寻找手帕,直接扯起衣袖去擦拭。   说来郭络罗氏也是可怜,生了六个孩子,三男三女,除了大女儿和二女儿能长大成人,其余皆活不过三岁就夭折了;两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女儿又被雍正带到宫里养着,平日也不常见;好不容易长大成年了,却又被送去蒙古和亲,前几年又都死了。   皇室的生活,看着花团锦簇,可是连自己儿女的婚事都不能决定,也则是可悲。   世间最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仍旧是锦衣玉食、群仆环侍,可是座下空虚,这些外物又有什么用呢?   屋子还是原来的富丽堂皇,郭络罗氏却觉得眼前一切毫无色彩,连笑容都失去了鲜活。因着皇家媳妇的身份,她连悲伤都不能过多地在人前展露。   又有谁能知道她心里的苦?   紫薇看见福晋失态的举止,知她心里定然十分难过,连忙走近安慰,“福晋,您别伤心了。”她掏出手帕,轻轻柔柔地替福晋拭去眼泪,“紫薇的娘也不在人世了,紫薇好想她。不过紫薇知道,娘亲一定不愿让紫薇悲伤度日,所以紫薇总是欢欢喜喜地过日子,好叫她在西方极乐世界放心地生活。福晋的孩子,定然也是如此。咱们活着的人,要替他们的份儿,好好地活着,不叫他们担心。”   福晋郭络罗氏渐渐平复了心态,她看着紫薇清澈无垢的双眼,里面是满满的关心,内心很感动,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老身失态,叫你见笑了。我看你画得不错,想叫你帮画几幅图。不知你愿意否?”   紫薇起身行礼,柔声道“能为福晋绘画,紫薇求之不得。不知福晋想要紫薇画什么样的画?”   郭络罗氏神情怔怔,许久才开口道,“老身已是风烛残年,记性越来越差,只怕再过几年,就再也记不得我儿的模样了。希望你能帮老身画几幅画,作为念想。百年以后,也好带到棺材里……”   紫薇看郭络罗氏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心里十分担忧,忍不住叫了声,“福晋——”   郭络罗氏摆摆手,阻止紫薇的话,“人总是要死的,死未必是坏事。”她转头吩咐玉嬷嬷,“玉嬷嬷,你带人去把隔壁的西苑收拾出来,按照紫薇的要求把绘画的工具备足。紫薇姑娘,老身今日累了,明日再与你说说我儿的模样。”   老福晋也不管紫薇是什么意见,唤来身边的大丫鬟春云,“等下你陪着紫薇姑娘回草厂胡同,帮她收拾衣物。紫薇,你且在王府安心住下,只要你能把我儿的模样画下来,老身不会亏待你的。就这样吧。”   众人领命,各自退下。   金锁和春桃吃完了糕点、喝光了茶水,才看见紫薇出来,旁边还伴着个穿绿衣的俊丫头。   春桃率先站起来,“春云姐!”   春云是福晋跟前的大丫头,她不动声色地打量金锁,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位是金锁丫头吧?福晋让我陪你们回去拿东西。”   金锁疑惑地看着紫薇,紫薇解释,“为了方便作画,咱们要在王府小住一段时间了。”金锁听闻立即转头对春云道万福,“有劳春云姐姐了。”   春云面色如常,“听福晋的吩咐,不敢当。时间不早了,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网上搜索不到郭络罗氏的离世时间,如果有误,就当为本文剧情服务,多活几年吧。 我已经没有存稿了,以后估计是三天更两章或者三天一章,喜欢的就收藏或者留言一下,谢谢。 我的坑品非常好,请放心!   ☆、第 9 章   四月的春光,明媚灿烂,满园的花朵都开了,蜂蝶穿梭其中,十分繁忙。   庄亲王嫡福晋郭络罗氏坐在花园里,今天她穿着一件海棠粉色绣大花团的旗装,梳着大两把头,头上簪了朵大红色的牡丹绒花、喜鹊登梅的赤金宝石钗子、点翠镶东珠掏耳勺……颜色娇艳繁盛得如同这四月的后花园。   若是不看脸,还以为是二十出头的少妇呢。   仔细一看,这衣服也好,首饰也好,用料和做工虽然俱是上乘,只是看着款式花样和颜色都显陈旧过时,应该是几十年前的老旧物了。尽管主人保管得很好,但毕竟带了岁月的刻痕,仿佛郭络罗氏如今的眼神,都带着一股陈年旧味。   郭络罗氏手里拿着一柄犀牛角的拨浪鼓,轻轻地摇动着拨浪鼓,拨浪鼓发出清脆的邦邦声,她的声音低沉缓慢,“这个拨浪鼓,是圣祖爷所赐。康熙五十一年元月家宴,我当时就是这一身打扮,在宫里被诊出有孕,圣祖爷听闻十分欣喜,将这个他曾经用过的拨浪鼓赐给我的大阿哥,可惜大阿哥刚刚来到这个世上,就立马又回去了。他走得太匆忙,连这拨浪鼓都没能玩过一次。”眼泪滴落到拨浪鼓的面上,顺流而下滑入手心,郭络罗氏只觉得冰冷入骨,“我整整疼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才把他生下来,他怎么就那么调皮,一声不吭地走了呢!”   年轻时光新亮丽的打扮配合着郭络罗氏如今历经岁月而显得哀伤暮气的面庞,叫人觉得滑稽又心酸。   紫薇只是听着老福晋的寥寥几句话,就觉得难受不已,一想到自己与娘亲永别时的场面,她也忍不住跟着郭络罗氏一起掉泪。   郭络罗氏放下拨浪鼓,拿起一旁的红色金丝包裹被,她做出一个怀抱婴儿的虚虚动作,一边轻轻摇起来一边说道,“当日我就是这么抱着他,看着他,虽然我没能看见他睁开眼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睛一定是黑黝黝的、亮晶晶的;还有他的小鼻子、小嘴,长得跟王爷一模一样。”郭络罗氏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她完全沉醉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我给他做了好多衣裳,他要是看见了一定很喜欢。他若是能长大,一定是极为英武俊俏的;他肯定勤学好问,他肯定孝顺乖巧;王爷许诺过的,以后要让他继承庄亲王府的……”   紫薇听得心如刀割,却不敢打断老福晋的话,那笑容和语气太虚无缥缈了,如同水中月影一样,即使是轻轻触碰,也会瞬间破碎,不见踪影。   她只能强迫自己,把老福晋讲述的内容转化为具体的图像,尽量用笔墨如实描述出来,才不枉费郭络罗氏如此残忍地剖开那美好又痛苦的过去。   ……   “紫薇,你看看这珠花,是不是很漂亮?”郭络罗氏拿着一支颜色发黄的红宝镶东珠的珠花扣件,“这是端柔曾经戴过的珠花,她从小就喜欢这些华丽鲜艳的首饰,我给她攒了一大盒子的珠花,她都还没机会戴呢。唉~那时候她才八岁,就被四哥四嫂带进宫里抚养,从此,她连叫我一声‘额娘’都不行,”郭络罗氏已经红透肿胀如烂桃的眼睛又冒出泪水,“她才那么小,就被迫离开了额娘,我连句抱怨的话都不能说,呜呜呜~”   “端柔十五岁行笄礼的时候,就是穿着这件大红色的旗装,头上戴着一套红宝石头面,她长得比你还高些,鹅蛋脸,杏仁眼,嘴角微微往上翘,说来与你还有一点点相似呢。不过她一向是活泼好动,神采飞扬的,整日里嘻嘻哈哈,喜欢骑马射箭,喜欢蹴鞠习武,像个男孩子似的一刻都停不下来。要是,要是她是男孩子就好了……”   郭络罗氏的眼里闪过浓浓的遗憾和心酸:若是个阿哥就不会被宫中接去抚养,就不会被和亲蒙古了。   ……   老福晋也不要别人的应和,自顾自地絮絮叨叨描述,紫薇在一旁认真仔细地听着,把内容记录下来以便绘画,园子里摆满了郭络罗氏叫人翻出来的旧时物件,这些承载了她昔日的情感的物件,大到摇篮花瓶小到衣裳首饰,林林总总,不小的花园被塞得有些杂乱。   “哟~这是怎么啦?乱得跟琉璃厂似的。姐姐,是不是天气好,您拿这些个破铜烂铁出来晒太阳呢!”   侧福晋李氏穿着件银红色旗装,带着一大群人趾高气扬地走过来,她年纪与郭络罗氏相当,但因她保养得宜,看起来才四十出头一般。   早年的时候,她与郭络罗氏斗得厉害,什么都争,可惜郭络罗氏命不好,生的儿子全都养不大,养大的女儿也都前几年死在蒙古。李氏想想就得意,嫡福晋又怎么样,庄亲王府最终还不都是她的?   “姐姐,不是我说你,这些东西都旧的发霉了,还要来干什么呢?”李氏漫不经心地走过来,仪态万千地在郭络罗氏另一边位置上坐下,她伸出自己的手腕,上面是一对通透翠绿水头足的翡翠贵妃镯,白嫩的手指头上还戴着长长的红宝鎏金指套,在阳光照耀下璀璨耀眼。“看看这镯子,前阵子永瑺托人从缅甸带回来的,亏得他有心,还记得我的生辰!”   李氏见郭络罗氏两眼盯着那镯子,心里更加高兴,脸上露出几丝得意,“姐姐您要是喜欢,我叫永瑺再去找找,只怕水头没那么翠了。呵呵呵~”侧福晋李氏用手绢捂嘴娇笑,身体抖得花枝乱颤——呃,老花枝。   康熙五十一年,郭络罗氏生下大阿哥,当日卒;而李氏于第二年生下二阿哥弘普。   弘普虽然在乾隆八年就过世了,可他毕竟还留下了个好儿子永瑺,初被封为辅国公,在乾清门行走,现在更是深受皇上和庄亲王的器重,只要他不造反不刨祖宗坟不往皇上头上拉屎,这庄亲王的位置,绝对跑不了。   李氏挺直了腰杆,闪耀的红宝鎏金指套轻轻划过柔美的脸庞,越发衬得皮肤白透。她朝郭络罗氏瞥去了一眼,眼里的恶毒和得意直接明显:在名分上,我斗不赢你郭络罗氏,可是笑到最后的,还不是我?而你,只不过是个连哭丧都没有的孤寡老人罢了!   郭络罗氏很久以前就不愿与李氏争论了,她的孩子都没有了,争来争去的,又有什么意思?可是李氏刚才那个眼神,叫她愤怒之极,孩子是她的逆鳞,谁都不许触碰!   她和善太久,已经有人开始迫不及待地要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郭络罗氏用力拍桌子,发出嘭的一声,吓得全场肃静。郭络罗氏气场全开,充满威严地呵斥李氏,“李氏,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自作主张佩戴红宝鎏金指套?”   李氏被郭络罗氏的突然发飙吓到,手指一颤,尖锐的指套立即把脸皮刮出了一道红印子,她被这刺痛疼得还没回过神来,郭络罗氏的斥责便源源不断地来了,“还不跪下!”   李氏吓得一哆嗦,已经当了祖母的人,迫于郭络罗氏的正妻地位,不得不屈辱地在众多奴仆面前对郭络罗氏跪下——   “李氏,你虽然是王府的侧福晋,但也不过是个妾室而已!祖宗家法,哪样允许妾室使用大红色了?这红宝鎏金指套不管你是从何处得来,但我要告诉你,只要你还是这庄亲王府的侧福晋,你就永远都是妾室,永远都不配使用大红色!这逾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损了我名声不要紧,但要是敢坏了王爷的名声!我定不饶你!当然,王爷也饶不了你!祖宗家法更容不得你!   平日里我宽待诸位姐妹,没想到,倒把你的心思养野了!念在大家一同侍候王爷的份上,我就再饶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估摸着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吧,连规矩都忘了,那么你就再抄十遍女戒女则长长记□□。刘嬷嬷,还不赶紧带你们的侧福晋回房!”   李氏跪着地上又羞臊又愤怒,她养尊处优多年,何曾吃过半点苦?平日里哪个人对她不是又吹又捧。偏偏她连反驳的话一句都不能说。非但如此,她还得跪谢嫡福晋郭络罗氏的指教,否则妄想正妻之位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不死也得死了。   地上的石头又冷又硬,膈得她难受;更让她难受的是,今日郭络罗氏的一通训斥,将她经营多年的面子和威风一朝打碎,捡都捡不起来。   此事一旦传出去,日后她还怎么会其他贵妇交往?   李氏抖如鹌鹑,想站都站不起来,刘嬷嬷在一旁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把她提拉起来。   李氏正想行礼告退,“哎哟,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一声娇嫩嫩的声音就由远而近地传来,众人转头望过去,侧福晋胡氏陪伴着庄亲王正朝这边走来。   侧福晋胡氏才三十多岁,虽然穿着一身宽大的桃红色旗装,却也挡不住那丰腴妖娆的曼妙身姿,三十多岁正是女人最成熟的时候,胡氏长得妩媚艳丽,如同熟透了的水蜜桃,仿佛咬一口都能流出汁来。   体态风流的胡氏斜斜依靠着发须皆白的庄亲王,真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叫紫薇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姑娘见了,觉得膈应又吃惊。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胡氏这样的妙人儿会愿意给个老头子作妾?   众人相互行礼完毕,庄亲王落座,见家里几个妻妾都聚集在一块,有些吃惊地问道,“今天你们怎么都聚在一块了?”   郭络罗氏不轻不重地道,“没什么,天气好,便出来叙叙旧罢了。”   侧福晋李氏眼巴巴地看着庄亲王,颇为委屈地叫了声,“王爷~”只是色衰爱弛,庄亲王居然没能从她细纹丛生的眼里看出什么内容,便乐呵呵地转头对郭络罗氏道,“这么好的天气,要不是胡氏拉着本王过来,只怕要错过这好春光了。”   昔年,郭络罗氏与庄亲王允禄年少夫妻,小两口也曾有过蜜里调油的时光,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府里抬进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而她的孩子死了一个又一个,郭络罗氏原本火热的心,也慢慢凉了——他是她的唯一,可是她不是他的唯一,他会有无数的女人,还会有无数的孩子,他从来不缺人陪伴。   郭络罗氏便撒开了手,什么都不管,沉醉于香烟袅袅中,向佛祖讨要慰藉。   但是今天,李氏惹怒了她,她是不会放过李氏的!   郭络罗氏指着边上一匹掉了漆皮的小木马,“王爷,您还记得这匹小木马吗?”   庄亲王的目光随着郭络罗氏手指处望过去,心神一震,他如何会不记得那匹小木马?   康熙五十一年春,听闻福晋有身孕,他第一次当爹,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圣祖爷的儿子太多,他得到的父爱少得可怜,那时候他就暗暗发誓,他要做天下间最好的阿玛,于是他连夜叫人准备材料,亲手做了这匹小木马,想留住给他们的儿子玩儿。   可是没想到,期盼已久的孩子只来到人间一天,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又走了。   庄亲王觉得眼睛发热,他无力地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与福晋待一会儿。”   众人各怀心思,依言退下。   庄亲王看着院子里琳琅满目,低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呢?”   郭络罗氏失声痛哭,“他们是从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叫我如何忘记?”   庄亲王看她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心里也不好受,昔日痛苦的时光并没有因为刻意掩埋遗忘或者减轻痛苦,反而因为突然翻起,伤口仍旧是鲜血淋漓的,疼得难忍。   庄亲王昂着头眨眨眼,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钻进了花白的发辫中。他哽咽地道,“你想怎样?”   郭络罗氏声音颤抖地道,“王爷,我还有多少年好活?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了没人记得给弘昚他们烧香,一想到他们孤零零的在阴间游荡被欺负,连碗祭祀的饭都吃不上,我就心如刀割!”   庄亲王听闻,想到弘昚他们真如福晋所说,也是心疼得不得了,“那把永珂过继到弘昚名下,如何?日后也好有个上香的人。”   永珂是永瑺的弟弟,郭络罗氏自然是求之不得,郭络罗氏笑中带泪地道,“如此也好。只是不知道李妹妹愿不愿意?”   庄亲王皱眉,“这王府还是我当家,哪里轮得到她说话!就这么决定了!”   消息传到侧福晋李氏的耳朵,气得她把屋里的东西都砸烂了,偏偏对外还不得不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紫薇带着金锁才在王府住几天,就见识到了妻妾争宠的激烈手段,吓得她心里战战兢兢。   夜里,紫薇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小声地问,“金锁,你睡着了吗?”   “没~”金锁声音迷迷糊糊的,估计也快要入梦乡了。   紫薇犹犹豫豫问出心里的纠结和疑惑,“你说,王爷到底爱不爱福晋呢?”   金锁被她的问题惊醒,立即回答,“自然是爱的,不然娶回来作甚?”   “那,他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侧福晋呢?”   “这个我知道!”金锁转身面向紫薇,她这段时间和王府的下人混熟了,也打听出不少八卦消息,“我听那些嬷嬷说啊,皇室之人,特别注重开枝散叶,孩子生得越多越好。所以他们都是要抬好多小妾进门的,这些小妾里,有些是王爷的爹赏赐的,有些是王爷的娘亲赏赐的;有些是兄弟姐妹给的,有些是下属送的……”   紫薇听了,心沉重跌到谷底,虽然她很想骗自己,但是,由此及彼,她想到乾隆,必然也是后宫佳丽三千吧。若是她娘亲当初入了宫,不管多么通透如水的人儿,只怕进了内宅后院,就不得不改变心性,不择手段地去和其他女人争抢一个男人,只为得到那个男人一点点的垂怜。   想想就觉得可怕!   紫薇紧紧抓住被子,觉得全身发冷,她牙齿不住打架,发出咯咯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金锁翻白眼,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就是笑话!   男人若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还有夏雨荷的什么事?当初二人有首尾的时候,乾隆的孩子都有八个了!   “小姐,不说皇上王爷这些权贵,即便是普通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你看那写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纳兰性德,妻子死了还不是再娶?听说他还有几个红颜知己呢!”   紫薇对纳兰词极为喜欢,听到金锁这么说,有些不高兴自己推崇的诗词大家被这么编排,“这我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   “哎,这些八卦有什么难打听的?满人的奴仆叫包衣,世世代代都是奴才,他们跟着自己的主子陪嫁来陪嫁去,牵牵连连,一家连着一家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这些事情,稍微一打听就知道。王府大厨房的孙嬷嬷的外侄女当初是陪嫁,跟着去了纳兰氏家,她知道得最清楚啦。”对于能打击到紫薇的‘唯爱情最伟大’论,金锁一向是不予余力的,故而她说起别人的八卦,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我不信!”紫薇大声喊道,“一定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小姐,吓死我了!您喊那么大声作甚么?等下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小心名声有碍。”金锁见紫薇不出声,便道,“小姐,若是命好,真的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自然是妙极了。可你听过哪个女子能如此了?若是不能呢?你打算如何?难道真的去死吗?”   紫薇想想,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我不知道,不知道!”紫薇扯过被子盖头,拒绝再去想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能天天更,不过挺长的哈~~~有没有留言啊?   ☆、第 10 章   郭络罗氏和紫薇整日凑在一起,两个有共同语言的人,颇为投缘:一个说着说着就哭,一个画着画着也跟着哭,到最后就一起抱头痛哭。   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毕竟不太好看,故而紫薇作画时,郭络罗氏把大部分的下人都遣出小院外,不叫他们近身伺候。   有时为了作画的内容,郭络罗氏又叫下人去把庄亲王请来,几人待在小院里,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   这不,各种风言风语就乱传开了。   紫薇和老福晋整日里哭,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金锁便常常去大厨房拿鸡蛋煮熟了帮紫薇滚眼睛。   金锁刚刚穿过花园,就听到几个婆子在窃窃私语:   穿蓝花衣裳的婆子用神神秘秘的语气道,“诶,你见过住在福晋西苑里的那姑娘了没?”   同伴们追问,“没有。怎么了?”   “嗨~不是我瞎说,长得跟花似的,嫩得能掐出水来!那日我去扫洒院子,她刚好从屋里走出来,那水灵的眼睛就这么瞅了我一眼,我老婆子的心都要融化了。更何况是那些男人?估计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了!”那婆子说完还发出一阵寓意不明的怪笑。   另一个穿褐色短衫的婆子自然是领悟到了同伴笑容里的意思,也跟着发笑,然后不怀好意地猜测,“我听说这是福晋从外面请来的画师,替福晋作画的。哼,看她那模样,才十七八岁,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来!当我没见过世面哩,那些画得好的画师,哪个不是胡须一大把的老头子!没准这只是个幌子!”   同伴们一致扭头盯着她,“什么幌子?”   褐色短衫的婆子享受够了同伴们的好奇眼神,才慢悠悠地解析,“王爷有多久不去嫡福晋那里了?这画师才来没几天,王爷就去了多少次?福晋都什么岁数了,哪里比得上胡侧福晋她们好看?你们说,是不是?”褐短衫婆子挑挑眉,向同伴们投去一个‘你们都懂的’的眼神。   上了年纪的女人毫无顾忌,平日里最爱谈论男人和女人的那点子破事,即使是没影的事,她们也能扯到那方面去,故而褐短衫婆子的一个眼神,几个同伴都了解了,立即跟着发出此起彼伏的怪笑。   这些三姑六婆,什么事情到了她们嘴里,都能跟进了茅房似的,沾上一身臭味!紫薇的名声要是坏了,还怎么和皇上认亲?   金锁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她手里抓着原本想装鸡蛋的篮子冲出去,嘴里叫道“打死你们这些乱嚼舌根的长舌妇!”   竹篾编成的菜篮子不轻不重,金锁手一甩,就把篮子扣在那褐短衫婆子头上,她用力一拉,把那婆子拉得脚步踉跄,几欲摔倒,粗糙的竹篮刮过婆子的头发、脸面,疼得那老婆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旁边几个婆子回过神来,有的人聪明便趁人不注意四下逃窜,有的仗着自己是王府里的老资格,上去和金锁对干起来。   金锁是谁啊?   前世能护着柔柔弱弱的紫薇全须全尾地上京城;小燕子是小混混时敢骂小燕子,小燕子当了还珠格格也无惧照样指责,等小燕子当了未来国君大热门人选五阿哥的嫡福晋时也敢对掐!就连皇后,都敢当面告状!   她还怕这几个老婆子不成?   打架不怕技术好的,就怕不要命的!   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婆子围着金锁一个小姑娘,又掐又扯;金锁一手拿着那个菜篮当做盾牌使用,挡住她们的进攻将人推开,另一只手则拔下头上的发簪朝那些人的腰啊屁股啊等肉多的地方捅去。金锁嘴里还大声地喊道,“你们这些老不死的,无凭无据就编排我家小姐,我和你们拼命!”   金锁在花园里大声叫骂,两方人马还没打出个胜负,就被闻讯赶来的玉嬷嬷带着人强行分开了。   打架的几人被众人拉开,头发和衣服都被划拉得乱糟糟的,脸上手上还有抓痕,看起来十分狼狈。   那几个婆子一见到玉嬷嬷就赶紧跪下,哭天抢地求玉嬷嬷为她们做主,金锁气呼呼地瞪着那几个婆子,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跟狼似的。   玉嬷嬷冷着脸,“好本事啊!居然敢打架,是不是嫌活少了?”   那几个婆子毕竟失言在先,现在被金锁这么一闹大,唯恐自己编排主人的事情被抖出,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李大娘这些人平日里干活手脚还算利索,就是闲时爱讲别人的是非。相对于长得一副不安于室的狐狸精模样的金锁,她自然是倾向于相处多年的老姐妹。   玉嬷嬷指着那褐短衫的婆子,“你说,你们为什么打起来?”   “回玉嬷嬷,我们几个今日干完了活,就聚在一起晒晒太阳唠唠嗑,谁知道这丫头突然冲出来打人,还骂咱们是长舌妇!老天爷作证,咱们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啊!”姜是老的辣,褐短衫婆子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是啊。”“是啊!”几个婆子附和。   玉嬷嬷看向金锁,长得一副狐媚样,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眼神里闪过微不可查的厌恶,“金锁,你说!”   金锁自然是看见了玉嬷嬷眼里的内容,她这长相,从来就不得长辈们的第一眼喜欢,除了旺叔旺婶。想到旺叔旺婶,她的心里阵阵温暖。   金锁定定神,对着那几个婆子道,“你们敢把刚才的聊天内容一句不漏地说出来嘛?”她知道不管说什么都不会得到玉嬷嬷的好感,决定由玉嬷嬷自己去判断事情的原委。   穿蓝花衣裳的婆子直了直腰杆,“有,有什么不敢?”如果眼珠不转得那么快,就更有说服力了。   金锁盯着她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苍天在上,鬼神难欺!谁敢说一句假话,谁就断子绝孙!”   “……”   一句话唬得那几个婆子身体发抖,无人再敢吭声。   玉嬷嬷见状,还有什么猜不到的,肯定是那几个老婆子嘴碎,背地里讲紫薇的坏话被金锁抓了个正着。   这金锁也真是的,只是个暂住的客人而已,怎么就把事情闹大了?玉嬷嬷在心里埋怨金锁多事。玉嬷嬷和金锁无亲无故,一边是相处多年的老姐妹,玉嬷嬷怎么会为金锁出头,她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觉得自己仁善了。   玉嬷嬷假意咳嗽一声,便道出自己的决定,“李大婶子,你们干活的时候偷懒,罚你们一个月的月钱。你们服不服?”   几个婆子跪在地上喏喏答应,虽然舍不得一个月的月钱,总好过被主子发现编排主子被赶出王府。   玉嬷嬷看见金锁张嘴欲言,眼里还有不服气,便出声阻止,“金锁,她们若是做得有不对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而是私下和她们打架?她们就算是真的有错,那也有王爷福晋来处罚。难道你以为王府是个没规矩的地方吗?”   言下之意,王府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金锁抬头望向玉嬷嬷,看她不苟言笑、脸拉得老长的模样,便知道这人跟容嬷嬷一个性子——奴性已经深入骨髓,对于自己的主子是忠心耿耿肝脑涂地,但对别人就冷酷无情了。   金锁深吸一口气,力争理据地道“我身为我家小姐的丫鬟,要是谁打我骂我,我都能忍!可是但凡有谁敢伤我家小姐半分,我必定要撕烂她们的嘴!玉嬷嬷,和王府的下人打架是我不对,可要是下次我再听到别人诋毁我家小姐,我还是会这么冲动的!请您原谅一个忠仆的冲动!”说完还狠狠瞪了那几个婆子一眼。   玉嬷嬷听到金锁的表白,面上不显,心里倒是对金锁的话十分赞同,开始对金锁的看法有所改观。作为一个全心全意为郭络罗氏服务的忠仆,玉嬷嬷自然是对这样的好奴才惺惺相惜。   “哟?谁这么飞扬跋扈啊?打人还有理了!”   众人听到声音,转头望过去,是庄亲王的几个妾室,在丫鬟婆子的陪同下,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朝花园走来。   说话的是侧福晋张氏。她穿着一身绿底绣黄花的旗袍,戴着一套成色极好的翡翠头面,因皮肤极白、脸蛋圆润,看起来丝毫不显老气。   一干下人连忙跪下行礼。   随同的婆子扛来红木圈椅、矮几,婢女端上热茶、点心。张氏优雅从容地坐落,端起热茶啄一口,才慢条斯理也叫众人起身。   跟着张氏住同一院落的徐格格前年刚进门,二十岁出头,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消退完毕,穿着一身嫩黄色的旗装,有种活泼泼的朝气之感。   她坐在另一边,捏起一块糕点,故作天真地道,“姐姐,你身居王府多年,估计是没见过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丫头,不懂规矩就算了,还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个儿长得三分颜色,就能上天了!真真是笑死了!咯咯咯~”徐格格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庶福晋王氏附和徐格格的话,“妹妹不要这么说,等下她以为我们诋毁她家小姐,要打我们咧!”   侧福晋薛氏点点头,头上的金丝缠成的蝴蝶随之颤动,仿佛要展翅飞走一般,“那是,天大地大,都没有她主子大。”   张氏假惺惺地感慨一句,“可惜咱们没有这样的好奴才啊!”   庶福晋王氏道,“是啊,我真羡慕紫薇姑娘有这样忠心的奴才!不知道咱们开口向她讨要这小丫头,她肯不肯割让呢?”   金锁低着头不出声,假装自己没听见她们的冷嘲热讽。   徐格格端起茶杯走到金锁面前,突然叫一声,“这茶水怎么有股骚味呢?难闻死了!”,手一挥将滚烫的茶水就往外泼,恰恰巧巧地就泼到金锁的身上。   烫得金锁忍不住倒吸冷气一口,□□在外的白皙肌肤立即变红了。   徐格格没甚歉意地道,“哎呀,不好意思!我没看见这里有人。”   金锁低着头道,“金锁也觉得这茶水有股骚味!”   徐格格好奇地道,“哦?你也觉得?那你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睨了金锁一眼。   “自然”,金锁挺直腰杆抬起头,望着徐格格的玉容花貌,郑重其事地道,“因为花园里有臭大姐!”   臭大姐,是何物?   学名椿象,又名臭虫!   春日里花园最多,碰到它都能臭上自己一整天的小昆虫。   这臭大姐有很多种,有些臭大姐是绿色的,比如侧福晋张氏身上的那件旗袍……和她现在的脸色;有些臭大姐是黑褐色带金色花点的,比如侧福晋王氏身上的那件旗袍……和她现在的脸色。   欢迎对号入座!   徐格格不用回头看,光是听到嘎啦嘎啦的茶盖碰撞声,就知道几人的脸色必然不好看,没准还恼了她。徐格格咬牙切齿地道,“这丫头的嘴皮子够硬!来人啊,给我代她主子好好教训教训她!”   “是!”三个身强力壮的主事媳妇挺身而出,两个抓住金锁跟拎只鸡似的简单,一个挽起袖子深吸一口气准备左右开弓——   “住手——”紫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动作粗鲁地把那三个主事媳妇推开,把金锁护在身后,“我的丫鬟自有我来教,不敢劳烦诸位侧福晋。”   “徐格格,好大的架势啊!”嫡福晋郭络罗氏穿着大红色旗袍,在一大串下人的簇拥下徐徐走来,她眼睛一扫过去,众人便呼啦啦地跪下向她请安。   郭络罗氏也不急着叫众人起身,走到侧福晋张氏原本坐的位置坐下,立即有下人上前,将张氏原本的茶盏、点心收走,换上新茶、新茶点,摆满大半张桌子。   郭络罗氏不叫张氏等人坐下,她们只能站在一旁。   郭络罗氏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道,“大老远的,我就听见你们的声音,在说什么热闹事儿啊?”   张氏脸面有些尴尬,“没,没什么,闲来无事,随便在花园里逛逛。”   郭络罗氏盯着自己手指上的翡翠指套,不咸不淡地道,“平日里我喜欢清静,这府里的杂事懒得管,也不叫你们凑在跟前伺候,反倒让你们闲得无聊,看来是我的错了。”   郭络罗氏也不管张氏等人的脸色,“黄嬷嬷,去,叫弘普的媳妇来!”一个身材消瘦的老嬷嬷领命退下。   虽然弘普已经过世多年,但因为目前王府的中馈由弘普的媳妇虎尔哈氏主持,她平日里在王府也是极为威风的。   若是之前,嫡福晋相请,虎尔哈氏可能还推三阻四姗姗来迟,可是之前郭络罗氏随便一出手,就将侧福晋李氏打得面子全无,至今还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虎尔哈氏身为李氏的儿媳,也跟着受牵连。如今自然不敢怠慢。   虎尔哈氏得了消息,连衣服都顾不上换,踩着三寸多高的花盆底鞋急急赶到,一眼望过去,唯独郭络罗氏坐着,几个侧福晋都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说,上前就行礼。   郭络罗氏神色淡淡地道,“坐吧。”   虎尔哈氏很尴尬,张氏等长辈都站着,她一个小辈,哪里敢坐?可是不坐又得罪郭络罗氏。   亏得她的婢女机智,赶忙在郭络罗氏脚边放了一张脚踏,虎尔哈氏便红着脸在郭络罗氏脚边斜斜做了半个屁股,一边主动替郭络罗氏捏脚一边恭敬地道,“不知道嫡额娘叫儿媳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府里的琐事都有你操持,我知道你很辛苦。”郭络罗氏挥手示意,虎尔哈氏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双手垂落竖耳恭听。   “可是这王府的规矩,不能乱。”郭络罗氏敛去笑容,“那些乱嚼舌根、不干不净的下人,你也不用太过宽厚,自有家法处置。不得用的奴才,留来有何用?”   一句话,说得在座的下人心惶惶。   “我老了,就爱热闹。”郭络罗氏环视张氏等人一圈,那寓意不明的眼神吓得张氏等人不敢抬头,“你们要是有空,就多来陪陪我。姐妹们凑在一起,不管是聊天还是逛园子,多热闹啊!”   张氏等人听闻,无不恨自己听了侧福晋李氏的挑唆,跑去找紫薇主仆二人的麻烦,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   又恨脚贱、嘴贱!王府那么大,去哪里逛不好?怎么就偏偏逛到金锁面前!去为难谁不好?偏偏就为难金锁!   惹得多年不发威的郭络罗氏再发威!叫她们重新拾起当妾室的义务!   嫡福晋发话要人陪,她们这些妾室,一不用管家二不用上朝,哪个敢说自己没空?一想到以后不管刮风下雨都得早早起床去嫡福晋的院落请安、伺候,就觉得苦不堪言。   可还是得笑容满面地向郭络罗氏表示自己乐意至极,当妾室的悲哀啊~   虎尔哈氏心里也觉得苦,长辈们都得去给嫡福晋请安,她这个小辈能躲懒睡大觉?只怕要起得更早!   ……   紫薇看到郭络罗氏的那手段和气派,不可谓不震撼。   原来只要占据制高点,不用气急败坏,风轻云淡地就能把敌人打趴在地;只要借口光明正大,不用争得面红耳赤,三言两语就替金锁报了仇。尽管紫薇自己未察觉,但郭络罗氏的做事风格,已经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了。   众人散退,紫薇拉着金锁急急忙忙回房,她翻箱倒柜找出旺婶备下的金疮药,一边小心翼翼地上药,一边心疼地道,“金锁,你怎么这么冲动呢?要不是玉嬷嬷派人通风报信,你都要挨打了。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故而这个时候金锁还笑得出来,满不在乎地道“谁叫她们说你坏话?”   紫薇心里一阵阵感动,金锁从小就为她出头,受过的伤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她眼里噙着泪,“她们爱说就说,清者自清,我又不会少块肉。但是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很难受的。金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这种事出头了,好吗?”   “……”金锁抿着嘴,不说话,见紫薇的眼泪摇摇欲坠,才作答,“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紫薇这才破涕而笑。   不用说,二人的情谊更加深刻了。   金锁受伤期间,紫薇恨不得把她摁在床.上不下来,什么活都不叫她干。养了大半个月,里里外外都恢复如初,紫薇才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昨天没有,不过那么长,抵得两章了,是吧?是吧!   ☆、第 11 章   俗话说,不争馒头争口气。   侧福晋李氏、张氏等人吃了亏,自然是要想办法找回场子来的。郭络罗氏动不了,但是对付紫薇和金锁,那就简单多了。   快到晌午,紫薇还在院子里画个不停,金锁便和春桃一起穿过花园去大厨房拿中午的饭菜。刚走出花园,一个穿着藕粉色镶边艾草灰短款旗袍的妇人一脸着急地走过来,一见到二人,就一把抓住春桃的手,“正好,你俩跟我走,我那正缺人手呢!”   春桃见来人是在王爷跟前伺候的赵大婶子,赵大婶子侍奉王爷多年,很得王爷的信任,故而春桃不敢得罪,只能哀求地道,“赵大婶子,我和金锁姐姐要赶着去大厨房领正午的饭菜给紫薇姑娘用饭呢。”   赵大婶子停下脚步,用怀疑地眼神看着二人,“真的?”   紫薇的大名她是听过的,人也见过的,长得花容月貌不说,又颇有才情,住在王府有一段时间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有大造化,要从暂住变成长住呢?   春桃点头如捣蒜,“真的。近日紫薇姑娘急着完成福晋的画,要是耽误了紫薇姑娘的用餐,我们不好交代啊!”   “那等下服侍紫薇姑娘用餐之后,你们总该得空了吧?”   春桃考虑了一下,老实回答,“暂时没什么事了。”   赵大婶子瞬间做出决定,“王爷今天突然要盘点私库,我们那一时半会人手不够,我给你俩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到前院来找我。”说完也不等二人表态便快步离开。   金锁等赵大婶子走得不见身影之后,才和春桃边走边聊,她好奇地问,“王府那么多人,怎么会用到我们两个小丫头呢?”   春桃原先是在嫡福晋的院落当个守门的丫头,后来临时借调到紫薇身边听候差遣,王府管得严,像她这样一个内院的小丫头,平日里无事不得私自去前院,她也不知道前院的事情,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看见金锁的神色有些担心,便安慰道,“赵大婶子是赵嬷嬷的儿媳,赵嬷嬷是王爷身边的得意人,平白无故害我们两个小丫头作甚?放心吧。”   金锁听了春桃的话,心里反而更加担心,但是面上不显,和春桃手脚利索地取了饭菜,又伺候紫薇用餐完毕,二人匆匆扒了半碗饭,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抓了个馒头去前院。   前院里人来人往,有下人看见金锁二人就立即迎过来,询问是不是因为盘点私库被借调来干活的,得到金锁二人的点头,便带着二人去了庄亲王的私库院落门口。   大门已经打开,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前院,高高的围墙圈起了六间高大独立的仓库,仓库的门口也打开了,每个仓库门口有重兵把守,有账房、主事坐在门口,打算盘核对数目;还有男男女女的下人在仓库出出入入,忙得不可开交。   赵大婶子正在第三间仓库门门口指挥呢,看见金锁二人站在大门口伸头张望,也不进来。真是急惊风遇到慢郎中,她快步走过去将二人拖进去,埋怨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还要我请吗?”   也不给金锁二人回答的时间,就拖着二人进了三号仓库,仓库很大,用青砖隔成一个个小单间,小单间有门有锁。如今门都打开了,下人在主事的指挥下清理、盘点和核对。   赵大婶子拉着二人进了其中一间小单间,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一个个结实的红木箱子,“你俩年轻眼睛亮,就帮清点这里的首饰。”赵大婶子递过来一沓账本,“识字吗?”   金锁点点头,“认得一些。”   赵大婶子欣喜地道,“真是太好了。那我就不另外叫人帮你们了。这些都是王爷的珍爱之物,哪怕看着不起眼都价值连城。你们手脚小心些,弄坏了可赔不起。做好了就叫我!”说完就脚不沾地地走了。   春桃没弄过这样的活儿,看着那么多的箱子,心里发憷,“金锁姐姐,这个怎么弄啊?”   前世在漱芳斋,金锁替紫薇打理她的私库,刚开始没人教,她也是懵懵懂懂的,导致东西和账目对不上,要不是紫薇不在意财物,只怕她都被打板子了。后来自己慢慢摸索、暗地里偷偷请教那些老嬷嬷,才弄明白怎么清点核对。   金锁拿出一本封面上写着甲一号的账本,指着‘甲一’二字,“看见这两个字了吗?你找找标有甲一的箱子?”金锁翻开账本,里面记录甲一号箱装的是珍珠,定睛一看,账本写得非常仔细,东珠南珠西珠有多少,白色金色粉色黑色有多少,珠子大大小小的规格又有多少……   金锁扶额,这一天都弄不完啊!   春桃没看见金锁郁闷的表情,她找到甲一号木箱,打开箱子,盈盈的珠光瞬间倾泻而出,比月华还耀眼。   “哇——”春桃激动得发出惊叹,箱子里装着满满的珍珠,一颗颗圆润可爱,有指肚大,叫人爱不释手。她忍不住拿起一串比在胸前,对金锁道“金锁姐姐,美不美?”   金锁叹气,“春桃,咱们是来点数的,你还玩啊?点不完今晚就别吃饭了。”   春桃没被打击到,她拿起另外一串比划,满不在乎地道,“有什么要紧?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的好东西,两天不吃饭都不要紧。唉~可惜不是我的,当主子真好!有这么多漂亮的珍珠戴!”她看着那些珍珠,眼里又羡慕又嫉妒。   金锁见春桃玩性大,便不管她,另外翻出一本‘甲二’的账本,走到甲二号箱子前,自径盘点起来。春桃玩了一会儿,见金锁开始干活了,也不好意思再耍下去,也跟着金锁一起干活。   金锁和春桃二人早出晚归,连续忙了三天,才把那小单间内的物品盘点得清楚。月上中天,金锁二人将账本和钥匙都交给了赵大婶子,才拖着酸痛的身体回去。   房里已经点了蜡烛,照得室内一层淡黄的光晕,显得十分温馨。紫薇听到响声,从屋里走出来,温柔地道“回来啦?饭菜已经拿回来了,还热着呢,你们先去洗洗再吃饭吧。”   春末初夏,天气开始热起来,金锁二人整日窝在密不透风的小单间干活,每天都汗流不止,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金锁累得不想说话,便点点头,往洗漱房走去,她知道紫薇一定是叫人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春桃连忙行礼道万福,“谢谢紫薇姑娘。”春桃暗道,金锁的命真好,跟了紫薇这么个性子和气的主子。   三日后   刚吃过午饭,紫薇因准备完成一幅画要继续赶工,金锁闲着无事,将躺椅搬到院子里歇息。   初夏的太阳并不炽烈,光线穿过院子里的白玉兰树,将地面绘制得光影斑驳。树上肥绿的阔叶中半遮半掩地伸出一朵朵洁白秀气的花朵,散发出清雅馥郁的芬芳,岁月安宁静谧,连蝉声都停止了。   金锁穿着一身翠柳色的短衫,懒散地躺着躺椅上,用绢扇半遮面,妩媚多情的眼睛被挡住了,露出娇艳欲滴的红唇。紫薇洗笔时抬头看她一眼,忍不住微笑,这太阳下睡觉也不觉得扎眼!   虚虚掩盖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咣当声,吓得紫薇手一抖,笔洗里的污水飞溅出来;金锁被吵醒,从躺椅上坐起来,掉在地上的绢扇都来不及捡。   二人还没回过神,就有一大群人冲进来,将小小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树上的蝉声大叫,没人说话,院子里又吵闹又安静。   金锁站起来走到紫薇身边,大声呵斥“你们要干什么?”   人群如潮水分开,虎尔哈氏在婢女的搀扶下款款而来,“紫薇姑娘,冒昧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前几日金锁和春桃帮赵嬷嬷盘点王爷的私库,今日我按照王爷的吩咐,开私库取东西送礼,谁知——前年皇上赐下的东珠,竟然少了一串。事关重大,为了证明金锁和春桃的清白,我也只能无礼了,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望见谅。”她说得十分有礼,但是却不等紫薇的反应,手一挥,“来人,给我搜!”   一群下人如狼似虎地冲进屋里,屋里很快就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紫薇和金锁已经被家丁拿着武器围住,根本动弹不得。   紫薇紧紧抓住金锁的手,愤怒地瞪着虎尔哈氏,“福晋,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把我们当小偷来对待?”   虎尔哈氏虚伪地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金锁沉默不语,前世在漱芳斋,她们也曾经被人栽赃陷害,什么时候在床底下放了个诅咒用的布娃娃都不知道。这次盘点私库,她怕是诡计,也曾借打扫之名,偷偷将屋里屋外都仔细地检查了几遍,并没有发现异常。   不知道她们是打算怎么泼脏水?   不过,金锁暗思,这倒是个捅开窟窿的好机会!   很快,下人们从屋里陆续走出来,最后出来的是一个老婆子,她手里拿着一串圆润莹白的珍珠,大步向虎尔哈氏走去,扬起珍珠,“福晋,请看。这是在紫薇姑娘房里搜出来的。”   虎尔哈氏笑了,笑得不怀好意,“紫薇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说?”   知道是陷害,紫薇强行镇定下来,她挺直腰杆,如亭亭玉立的白玉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房里会有一串珍珠链,但是我可以向老天爷发誓,我和金锁都是清清白白的。”   “说得好,”虎尔哈氏笑着抚掌,“发誓若是有用的话,还要衙门来作甚?断案时也不必那么麻烦,净叫那些疑犯发誓表清白得了。”   金锁突然出声,“我们小姐是什么人?会稀罕你们的一串珍珠链?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栽赃陷害?”   “你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珍珠链就是从你们房里搜出来的,你们怎么解释?来人,把春桃带过来!”   春桃抽抽搭搭地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推搡过来,颤抖如寒风中的鹌鹑,“拜见福晋。”   虎尔哈氏和颜悦色地道,“春桃,你不要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以酌情免你的罪。”   春桃飞快地看了金锁一眼,眼里充满着惊慌愧疚害怕兴奋等情绪。春桃跪下低着头,用颤抖的声音道,“前几天,奴婢和金锁姐姐路过花园去取饭,遇到赵大婶子,见她脸色着急,便,便问她怎么了。她说正在盘点王爷的私库,人手不够。金锁,姐姐,就拉着奴婢,跟赵大婶子说,去帮忙。后来,去了前院,金锁,姐姐,又主动说,自己会看,账本,不用其他主事,自己,可以,做得来。至于,金锁,姐姐,有没有拿,奴婢真不知道。”   春桃说得断断续续,却叫在座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金锁不敢相信,前几日还单纯如水的小丫头,怎么转眼就撒起慌来了呢?看来人心之复杂,实在难以揣测。   虎尔哈氏叫一声,“赵家的媳妇——”   赵大婶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她神色镇宁地道,“春桃说得没错。当日金锁主动提出帮忙,奴婢还以为是她热心,那几日她早早就来,迟迟才走。金锁最后一天交还账本和钥匙的时候,因天色太晚,金锁又一直催促,故奴婢也没有太仔细检查就放了她们离开,是奴婢疏忽了。原想着她主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她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谁知道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赵大婶子说完还嘲讽地看了金锁一眼。   金锁反驳,“当晚明明是你粗粗检查,怎么怪到我头上了?”   赵大婶子睨了金锁一眼,得意地道,“幸亏我有证人,不然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刘家媳妇、春花、春燕,你们说,那天晚上是不是金锁一直催促?”   三个相貌平平的下人从中走出来,都低着头回答,“赵大婶子说得没错!”   金锁大喊,“你们是串通好了的!”   虎尔哈氏把茶盏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她威胁地道,“金锁,我念你不是王府的下人,也给了你辩驳的机会,你若是拿得出证据,我自然让她们给你赔礼道歉。可你若是拿不出证据,王府也不是你随意指责抵赖的地方!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你若不老实招了,就不要怪我不仁慈了!来人——把金锁绑起来,送到官府去!”   紫薇着急了,连忙护着金锁,“谁敢?我要见福晋!福晋在哪里?”   虎尔哈氏笑道,“我就是福晋,”她当然知道紫薇找的是谁?既然要把这两个下贱的胚子打趴到泥里,她怎么可能再给翻身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这个时候,郭络罗氏正午觉呢!   金锁看着她们得意自满的样子,不慌不忙地道,“我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但是这个证据,只能给庄亲王和庄亲王福晋看。”   “哟~好大的威风啊!连我这贝勒福晋都不配看啊~”虎尔哈氏刺了金锁一句,然后端起茶水朝她狠狠地泼过去,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长着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布坊?还只给王爷看,莫不是你们主仆二人一直打着当王府格格的念头?所以不把我这个‘儿媳’放在眼里?”   “闭上你的臭嘴!”金锁发怒,刚想冲过去就被那些婆子拦住。   虎尔哈氏见金锁被拦住了,定了定神,“哼!还想以下犯上?不分尊卑的贱人!给我打!”   “住手!住手!”紫薇眼见金锁就要挨打,突然爆发力剧增,她一把推开拦住她的下人,拉起金锁,撞开下人的围追堵截,跑进了房内,把门关起来。紫薇隔着门大声道,“福晋不来,我是不会开门的!你们休想伤害金锁!”   虎尔哈氏看着倒在地上七歪八扭的下人,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反了!反了!一群窝囊废!快,去把门撞开!等等,记得给木头包上棉花!”她狠狠地瞪旁边人一眼,“谁要是敢惊扰了王爷和福晋,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这房门又不是城墙,哪里经得住大木桩子的一撞?   眼见房间准备要攻破,紫薇又慌又乱,急得团团转,金锁见状,连忙跑进屋里,出来的时候,一手将乾隆的画和折扇交给紫薇,紫薇立即紧紧地把它们抱在怀里。   金锁另一只手拖着被褥,匆匆用茶壶里的水打湿,两手一扬,用床单将紫薇盖住,“小姐莫慌,你找个地方躲好,记得捂住口鼻。”然后拿出火折子吹了吹,直接把火折子伸到窗框边——   火舌一舔到脆弱的窗纸,立即燃烧起来,虽不是天干物燥的秋天,但是纸张木头都是易燃品,很快就烧起了一大片。   “着火啦!”门外的下人见火势蔓延,忍不住叫出声,众人跟着惊呼起来,也顾不得再去撞门,急急忙忙往外跑。   富贵人最怕死,原本嚣张得意的虎尔哈氏也顾不上去管紫薇金锁二人,立马起身,急急往外跑,那些婢女护着主人,也跟着离开。   人推人,人挤人,所有人都榔榔杭杭的,被踩脚的还算好,有些人被推倒,连爬都爬不起来,就被人踩着身体踏过去。   “着火啦!”   “快,快救火!”   下人又喊又叫,整个王府都热闹了起来,原本想悄悄解决事情的虎尔哈氏,最终还是惊动了庄亲王和郭络罗氏。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亏了那群猪队友,紫薇这个大蝌蚪,准备要找到她粑粑了~ 我今天搜索了一下,发现小说名字有重名的,打算改名字了。最初叫还珠之誓不为奴,觉得这名字叫的太大了,古代当奴婢想换职业太难了,还是改成《还珠之金锁是个好员工》吧。 取名不太有天分啊!见谅!   ☆、第 12 章   房子都是木头做的,春风一吹,火龙呼啦啦地,极其欢快地席卷了半面墙,金锁和紫薇用湿床单盖住了全身,退到更里面的位置躲起来。   青天白日里,众人便见到庄亲王王府的上空,升起来一条青烟。步军营的巡城兵一看,不好,庄亲王府着火了!立即取来救火的工具,顾不得通报就冲进去。   那些下人见着了火,拿盆的拿盆,打水的打水,乱成一团,整个王府比菜市场还嘈杂。   就是死人都被吵醒了。   因紫薇的西苑与郭络罗氏的雁栖阁只隔着一道墙,玉嬷嬷等人怕火势不好控制,会烧到雁栖阁,连忙把郭络罗氏叫醒,几个下人急急忙忙帮郭络罗氏穿好衣服,就簇拥着她,匆匆出了屋外的空地避难。   郭络罗氏听说是紫薇住的房子着火,心里一急,紫薇画的画还在那里呢!便一边吩咐下人去禀告王爷,一边不听玉嬷嬷的劝告,去了紫薇的院落。   郭络罗氏刚出了自己住的雁栖阁,就看见脸色苍白的虎尔哈氏迎过来,劈头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虎尔哈氏神色有些慌张地道,“之前阿玛的私库要清点,金锁去帮忙,谁知道她居然趁机偷了一串皇上赏赐下的东珠,被我们人赃并获了还不承认,我看她狡赖就吓她说送官府,谁知紫薇和金锁跑到房内纵火,意图逃跑。”   郭络罗氏深深地看了虎尔哈氏一眼,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叫虎尔哈氏心惊肉跳,“那现在她们人呢?”   “还在房里。”   郭络罗氏走在前后,风里传来一句话,“现在说出事实,还不算晚,若是叫我查明了事实真相……”吓得虎尔哈氏腿都软了,要不是有婢女扶着她,她几乎要跪下坦白一切。   原本睡得香甜的庄亲王被吵醒,心里十分不痛快,听说是府里雁栖阁的西苑着了火,脾气上头,他一脚将禀报的下人踹开,胡乱扯过一件外套,匆匆往雁栖阁方向赶。   还没走到嫡福晋的院落,就见诸多下人浑身发抖的跪在西苑门口,嫡福晋郭络罗氏披头散发,背对着他站在紫薇的院外。   庄亲王大步向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老妻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缓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郭络罗氏看了一眼身旁的虎尔哈氏,“等紫薇和金锁出来了再说吧。”目光冷得虎尔哈氏不住发颤。   谈话间,火被扑灭了,只烧了半间房子,没有人员伤亡。   郭络罗氏给了玉嬷嬷一个眼神,玉嬷嬷向前一步,大声叫道,“紫薇姑娘、金锁丫头,王爷和嫡福晋在此,你们还不快出来说明情况?”   不一会儿,众人就见到金锁扶着紫薇,绕过被烧成黑炭的家具,淌过湿漉漉的地面,自白烟袅袅的内室中小心翼翼地走出。   二人的衣服妆容俱脏,神色虽有些许慌乱,但陋室不掩倾城色,狼藉反衬容如月,看这就觉得二人是无辜的。   紫薇和金锁对着庄亲王和郭络罗氏行礼,“紫薇/金锁拜见王爷和福晋。”   郭络罗氏并未叫二人起身,而是问道“紫薇,听说是你们放的火?”   紫薇身姿立得稳稳的,“是的。”   “为什么?”   紫薇深吸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请容紫薇慢慢道来。”   虎尔哈氏听闻,唯恐事情败露,哪里还站得住?连忙开口道,“阿玛、嫡额娘,人证物证俱在,不要再听她们妖言惑众了,她们烧了王府的房子,决不能轻饶!”   庄亲王一对比紫薇和虎尔哈氏的神色,便知其中有鬼,他身为亲王,哪里愿意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便黑着脸道,“虎尔哈氏,本王还没死呢!这王府轮不到你来当家!”   虎尔哈氏嘴唇颤了颤,最终不敢再说话!   西苑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移步到雁栖阁的客厅。庄亲王和郭络罗氏落座,婢女上茶,郭络罗氏放下茶杯,“虎尔哈氏,你先说。”   虎尔哈氏眼里闪过一抹喜色,立即把之前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还拉出春桃等证人作证。   春桃等人又把之前作的伪证重新复述了一遍。   郭络罗氏不发表任何评论,“紫薇,到你说。”   紫薇用真挚的眼神望着郭络罗氏,开始了深情的‘演讲’,“王爷、福晋,我和金锁从山东到京城寻亲,在这一路上,金锁有无数次的机会贪墨我的财物,可是她一文钱都没拿,路上我生过好几次重病,若是她有半点贪婪之心,只要疏忽照顾,就可以等我死了卷款逃跑,可是她没有!多亏金锁不离不弃地照顾,不然,我是绝对到不了京城的。金锁的人品我很清楚,我愿意用我爹娘的名义去发誓,这珍珠链绝对不可能是金锁偷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虎尔哈氏冷笑,“呵呵,你那破铜烂铁的行李能值几个钱,能跟咱们王府的东西相比?”   “王爷、福晋,请恕金锁无礼。”金锁向前半步,跪下磕头,“金锁不知道贝勒福晋为何一直咄咄逼人,但您二位若是知道我家小姐的身份,就会明白,金锁是清白的。”   郭络罗氏来了兴趣,“哦?紫薇是什么身份?”   紫薇看见金锁坚决的身影,心里一惊,忍不住叫道,“金锁——”   金锁回头对紫薇道,“小姐,您的名声不容有污。事到如今,咱们不得不把全部的事情真相道出来,”她转头对庄亲王道,“王爷,事关重大,此事暂时不宜让外人得知。还请您和福晋能暂时屏退其他人。”   庄亲王看见金锁眼里的郑重其事,便挥了挥手,一干下人立即走得干干净净。郭络罗氏看见虎尔哈氏还站在一旁,肃着脸道,“虎尔哈氏,你也退下。”   “嫡额娘,我怕她们对您们不利——”   庄亲王吹眉瞪眼,“退下!”   虎尔哈氏见庄亲王发怒,只能幸怏怏地退下。   紫薇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再犹豫,她跟着金锁跪下,解下身后的包袱打开,二人缓缓将画卷打开,“王爷、福晋,请看。”将画面对准了庄亲王。   庄亲王粗略一看,立即看见落款‘宝历绘于辛酉年十月’九字,印鉴是长春居士。“这是圣上的墨宝!”他连忙起身双手将画卷接过来,细细打量观察,最终确定了这确实是弘历的真迹。   他看看这画里的内容和落款日期,又看看紫薇清丽脱俗的长相、弱柳扶风的气质,嗯,是弘历的口味!难道是风流债找上门来了?   庄亲王缓和了神色,“你们二位起来说话吧。”   “谢王爷!”二人道谢,金锁将紫薇扶起来。   “你把事情原末仔仔细细向我说来,不得有遗漏和掺假!”   “是。民女夏紫薇,山东济南人士。十八年前,皇上到济南大明湖畔微服私访,为避雨来到夏家,就这样,遇见了我娘……”   紫薇用温柔甜美的声音将乾隆和夏雨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娓娓道来,却听得庄亲王心里怒火滔天,弘历这不成器的败家子!在外拈花惹草就罢了,偷吃还不知道抹嘴!   看看看,人家都带着证据上门讨债了!   皇阿玛,您看看四哥的眼光,选了个什么继承人啊?骄奢淫逸就算了,还把咱们爱新觉罗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庄亲王只觉得弘历没有处理好和夏雨荷的首尾特丢人,却不认为夏雨荷被弘历骗了身子和名节是一件多么可怜的事。他脸臊,不是因为愧对紫薇;而是觉得夏紫薇的存在,使得皇家的名声有污!   自家人觉得自家好,庄亲王自然是觉得爱新觉罗家的名声是高大洁白闪亮的,却不知道全天下名声最臭的就是他们家了,谁不知道皇家藏污纳垢,最是肮脏!爱新觉罗氏的那些破事,即使是犄角旮旯的村民都能说出三俩件来。   当然了,没人嫌命长敢去指着和尚骂秃驴,毕竟抄你九族的文字狱那么恐怖,偏偏他们还为自己身上的遮羞布沾沾自喜。   庄亲王的心里非常闪过许多想法:这么个显眼醒目、能说能跑的证据,想销毁,太难!   最重要的是,他凭什么替弘历那小子擦屁股?他又不是他爹!四哥,您若在天有灵,今晚就入了弘历的梦里,狠狠地扇他几大耳光吧!   (正搂着令妃快活的乾隆老抽啊楸一声,嗯,谁在想念朕?)   乾隆四年,他不过是去探望探望弘皙,就被弘历那小子以结觉营私为名,罢职停双俸。弘历那小子,最是小气记仇,又继承了四哥的血滴子和粘杆处,若是被弘历知道他自作主张地处理了紫薇的事情,只怕不得好还被责怪穿小鞋呢!   一想到这里,庄亲王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对紫薇道,“你所说的一切,本王都已经知晓,但是你说的是真假,本王还不能断定。你暂且耐心住下,等候消息。”不愧是老油子,完全没提到若是情况属实,紫薇以后的待遇如何。   紫薇听闻,觉得娘亲的遗愿有望完成,喜极而泣地道,“谢谢王爷,谢谢王爷!”说完不住地鞠躬。   庄亲王摆摆手,“不必多礼。若是事情能水落石出再谢也不迟。”他丢个眼神给郭络罗氏,传达他的‘两个务必、一个千万’指示:务必安排可靠的下人看好紫薇主仆二人;务必保证主仆二人高规格待遇;暂时千万不要得罪紫薇主仆二人。   郭络罗氏会意点头,“紫薇姑娘,在府里的这段日子,还望你耐心等候,为了你们的安全,先不要把这事情向任何人透露。若是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跟我说。”话语虽然和亲,却没了前些日子的亲切。   也是,被人利用总不是件开心事,郭络罗氏心里有些梗了,怎么看紫薇和金锁都觉得主仆二人心机深。   紫薇并无察觉,还是感动地道,“谢谢福晋!”   金锁感觉到了,立即将一幅画拿出递给郭络罗氏,“嫡福晋,这是今天中午小姐刚刚完成的画。”   郭络罗氏接过打开看,画里:灯火阑珊,从仆环侍,中间一穿粉色旗袍的丽人坐在宴席旁一手抚腹,另一只手被她夫君牵着,边上还有一太医打扮的背影在躬身,疑似禀告福晋有喜了,夫妇笑得温馨满足。   郭络罗氏热泪盈眶,这画还原得居然与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   多少年了,她又得以再见到这一幕,日后即使老得痴傻了,也能凭着这幅画回想往日的美好时光。   郭络罗氏含着泪道谢,“谢谢你,紫薇。”能见到这幅画,即使是被利用,也值了。   自己的作品得到别人的肯定,紫薇觉得这段时间的付出没有白费,她心里觉得很自豪和高兴,“福晋,您客气了。”   郭络罗氏和紫薇冰释前嫌,连忙叫来玉嬷嬷,带紫薇主仆二人去玉壶轩住下。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玉壶轩是王府专门给贵客住的客苑:四面环水,环境清幽,只有一条曲桥出入;夏日里,水色潋滟、荷叶清香,凉爽怡人。四月天,荷叶才露尖尖角,还不是最合适住的时候。   郭络罗氏给紫薇主仆二人配备了二个传话婆子、四个扫洒丫头、四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和配备小厨房的人手若干,为了防止下人欺客,郭络罗氏还让玉嬷嬷暂时在玉壶轩当主事嬷嬷。   紫薇看着玉壶轩精致高雅的摆设和一大群向她行礼问好的下人,心里热流阵阵,对庄亲王和嫡福晋感激不已。   金锁忍不住暗自翻白眼,紫薇真是太天真了,看看这地形和人手,分明是被软禁了!偏偏紫薇被人卖了还积极地帮数钱!王爷和福晋真是厉害,做事滴水不漏,叫人一点错都拿不出来。   老天!您给了紫薇多才多艺,为什么不给她一点点的人情世故?   紫薇觉得王爷和郭络罗氏对她恩重如山无以回报,便足不出户,日夜伏案,帮郭络罗氏绘画。   而庄亲王这边,火速进宫找他的皇帝侄儿去了!等等,他还没确定紫薇是不是弘历的血脉呢?   去——关我屁事!爱新觉罗.允禄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乾隆老抽到底在画里写了什么内容,我去看了还珠格格第一部,那时候的电视剧,真是良心啊!现在电视剧都是抠图+替身+注水了。   ☆、第 13 章   养心殿内   ‘古董文物破坏爱好者’弘历正拿着一个比拳头还大的印章,上下端详着桌上的富居山春图残卷,思量片刻,终于找到了喜欢的地——‘啪嗒’一声,鲜红刺眼的印泥如红日东升位于画卷的正中央,醒目无比。   破坏了画面整体古朴淡雅的意境而不自知,乾隆放下手中的‘凶器’,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身边的首领太监吴书来立即奉上温热的湿帕子。乾隆正擦拭手上的印泥,总管太监李玉就走进来,轻声通报庄亲王求见。   听闻十六叔求见,乾隆立即发出震耳欲聋的哈哈哈笑声,“快,快请十六叔进来。”   庄亲王进殿时忍不住抬头望望屋樑,没有见到尘埃被震落下来,才放心地走进去对乾隆行礼。   “十六叔不必多礼!”乾隆快步走过去将庄亲王扶起,他拉着庄亲王走到桌前,“十六叔来得正好,看看这富居山春图~如何?”神情如同刚得到糖就迫不及待向伙伴炫耀的小孩儿。   庄亲王只看一眼,就被那拳头大的鲜红印记刺激得心跳加快、热血冲脑,弘历你这败家子!   庄亲王差点要破口而出!还好乾隆哈哈哈的魔性笑声提醒了他,弘历是皇上,他是臣子。弘历可不是什么爱听诤言的善良大方人。   庄亲王不忍再看那传世名画,连忙后退一步,双手抱拳对乾隆鞠躬行礼道,“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乾隆见庄亲王如此郑重其事,很是惊讶地道,“哦?十六叔有什么事,尽管说!”   庄亲王面有难色,左右看了周围一眼:你确定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的风流韵事抖出来吗?   波段频率不同,乾隆没有接受到庄亲王的脑电波,他哈哈大笑,“十六叔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庄亲王无奈,手一挥,身后的小太监立即把画卷呈上,在桌面上铺开,庄亲王仔细关注乾隆的神情,“皇上可记得此画?”   乾隆只瞄一眼,就哈哈大笑地道,“十六叔莫不是糊涂了?这是朕的手笔,如何会不记得?”   我就不信等下你还笑得出来!庄亲王的耳朵一直遭受乾隆的魔性笑声折磨,心里有些不爽,继续发问,“皇上可还记得这幅画当年是赠予了何人?”   乾隆见庄亲王的话里有话,脸上顿时收起了笑容,仔细地盯着那幅画,陷入了沉思当中……   “十六叔,”乾隆如梦惊醒般,脸上瞬间闪过怀念、纠结、怀疑、不确定、惊讶和兴奋等神情,“您是从哪里得到这幅画的?”   庄亲王不慌不忙地道,“皇上想到了什么?”   “十六叔,您就别卖关子了!”乾隆着急地道,“是不是画的主人找到您的府上?”   庄亲王见乾隆有些不高兴,不敢再推脱,连忙把夏紫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末尾他加了一句,“事关重大,臣不敢延误,故而尚未查明事情的真伪,就马上来向皇上禀报此事,还望皇上恕罪。”   乾隆一听说自己的女儿(他自动忽略了庄亲王的‘疑似’二字)遗落在民间,哪里还坐得住?“吴书来,更衣!”   庄亲王看见乾隆火烧火燎的样子,连忙阻止道“皇上,您有什么打算?”   “还打算什么?十六叔,您等朕换了便服马上跟你回府!”乾隆的父爱跟火山突然喷发似的,源源不断涌出,恨不得马上飞到紫薇身边,将自己满腔的父爱倾倒而出。他甚至急得自己动手换衣服。   身为皇帝就为了这点小事跑去王府,等弘历这小子回过神还不骂死他?庄亲王急得大叫,“皇上——不可!”   “十六叔!”乾隆虎着脸,两条粗粗的眉毛扭曲起来,十分不高兴地吼道,“这可是朕的女儿啊!遗落民间十八年的女儿啊!难道您要阻止朕与紫薇相认?”   庄亲王被乾隆的大帽子扣下来,冷汗直飚:四哥哟~您怎么就挑了个棒槌做继承人啊!您到底看上了弘历身上哪点地方啊!   庄亲王顾不得擦冷汗,连忙解释道,“皇上,臣不是要阻止您父女相认,而是皇室血统,不容有误!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万万不可贸贸然认下来。”   乾隆此时的脑子里,只有一幅模模糊糊的画面:一个脸面模糊的年轻女子撑着纸伞,两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正温温柔柔地叫着皇上~皇上~看那弱柳扶风的纤细身段,明显是个美人。   时光加工过的美好回忆从乾隆的灵魂深处翻涌出来,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意气风发的肆意青春。   而庄亲王的这番话,明显是对他过去的否定。   乾隆很不满,“雨荷不是这样的人!她必定是真心地爱着朕的!否则她怎么等朕等了那么十八年?朕相信她!”   庄亲王心里暗暗叫苦,身为玉牒馆总裁,他若是因为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让紫薇认祖归宗,让她的名字上了皇家的玉牒,别说圣祖爷不答应,只怕那个冷面寡言的四哥,都能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骂死他!   “皇上,若是混淆皇室血统,只怕圣祖爷不会答应,爱新觉罗家的先祖们,更加不会答应。”庄亲王跪下磕头,“真金不怕火炼,横竖紫薇现在臣的府上,福晋已经将她妥善安置,等水落石出后,您再见她也不迟啊!”   庄亲王抬出了康熙的名头,乾隆即使是心急得在大殿内团团转,也不得不按捺住想马上见到紫薇的心情。乾隆想了想,实在是心烦意乱,“十六叔,那您看这事交给谁来办?”   庄亲王沉思,万一紫薇是个西贝货,还是不牵扯进去为妙。“事关重大,不宜走漏风声,须得谨慎小心。恕臣无能,一时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乾隆不想拖拉,便扬声叫道,“陈进忠——”要想办事又快又好,就得粘杆处的人。   一个面容普通的太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着乾隆行礼磕头,乾隆丢给他一个令牌,“陈进忠,你带人速至济南一趟,查明夏紫薇的事情,不得延误。”   陈进忠干净利索地回答,“是!”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乾隆叫住他,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多带几个好手,不要走漏了风声。”   “十六叔,您先回去,帮我好好照顾紫薇,这孩子在民间遗落了十八年,苦啊!”   庄亲王立即喏喏保证,才暗自翻着白眼退下。出了养心殿,庄亲王擦擦背后的冷汗,长吁一声,总算是把事情甩出去了。   乾隆见庄亲王已经走了,便环视殿内的宫女太监,阴森森地道,“谁若是敢把今日的事情抖出,朕决不轻饶!”   吓得一干宫女太监纷纷跪下磕头不止。   乾隆是个急性子,才几天的时间,他就等得不耐烦了,脸色时常乌云密布,动不动就发火,吓得养心殿的宫女太监们恨不得变身为猫踮着脚尖走路。   就连他心爱的令妃他都没心情抱了。   又过了几日,陈进忠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乾隆再也坐不住了。   他穿着便服,带着吴书来,悄悄地去了庄亲王府。   人都到了门口,庄亲王也不敢撵乾隆回去,只能扬着笑把他迎了进去。   乾隆手里的纸扇摇得哗啦哗啦响,“十六叔,朕听说您府里种的荷花长得甚好,快带我去看看吧。”   庄亲王哭笑不得,真看不出弘历还是个痴情种哩!居然能想得出这么烂的借口!现在才四月末,荷花苞刚刚冒头呢!进了门连口茶都不想吃,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荷花’!   再阻止下去,指不定被弘历这小子记恨了穿小鞋呢!庄亲王连忙道,“皇上莫急,府里玉壶轩的荷花开得最好,只是眼下那里住了娇客,不好见外人……”看见乾隆的脸完全黑下来,庄亲王立即补上一句,“为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只得委屈皇上,悄悄地观赏荷花了。”   乾隆立即发出震耳欲聋的哈哈大笑,“不委屈!不委屈!”   庄亲王忍不住抬头望天,悲催地发现,自家房顶的清洁打扫,不如弘历那小子的养心殿干净啊!屋顶飘下细细的粉尘……   啊楸!   庄亲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大步跑出去的乾隆已经在门外叫嚷,“十六叔,快走啊!”   四哥哟~弘历都这把年纪了,还如此活泼雀跃,难道您私底下也是如此吗?庄亲王心里不住地怨念。   郭络罗氏得了庄亲王的指示,以‘端午快到了要商量商量事情’为由,拉着紫薇一起坐到了湖边的亭子,紫薇虽然很奇怪今天为什么郭络罗氏说话那么大嗓门,不过福晋的好意,她心里十分感动,也跟着坐在湖边看,呃,荷叶。   湖边种着高大的柳树,长长的柳枝垂落到地,柳叶疯长蓬松开来,树冠如伞,远远望去,叶间的缝隙比稻草垛子还密实。   此时,庄亲王正无奈地陪着乾隆,躲在柳叶丛里偷窥。一个是亲王,一个是皇上,做出这样有失身份的事来,也够没品的了。庄亲王怨念:四哥哟~难道您小时候也是这么调皮的吗?   乾隆可顾不得庄亲王如今的脸色,他正痴痴地看着紫薇,就着紫薇的娇美相貌,一点一点地充实记忆里的夏雨荷的形象。居然有一个女人,苦苦是爱了他十八年,他怎么能不虚荣?不感动?不愧疚?   他激动得扯紧了柳枝,柳树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心里的父爱之情喷薄而发,恨不得现在就跳到湖对岸,把他失散多年的乖女儿带回宫里。   “十六叔,你看你看,紫薇和她娘长得一模一样!”   我又没见过夏雨荷!庄亲王无聊地扯着柳叶,没有答话。   “错不了,错不了,紫薇就是朕的女儿!”乾隆激动得整棵柳树都跟着抖动起来,声响之大,连湖对岸的紫薇和郭络罗氏都诧异地看了过来。郭络罗氏干笑,“估计是有鸟雀在树上做窝了。”   紫薇不知情地道,“那么大声,估计是大鸟呢!”   “皇上,镇定镇定。”庄亲王连忙劝道,“再等等几日,反正都等了那么多天,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   紫薇和郭络罗氏在湖边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风,郭络罗氏说得口干舌燥,再无话题可聊,才告辞离开。   乾隆咂咂嘴,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只是苦了庄亲王,六十多岁的人了,躲在柳树枝叶里那么久,浑身都痒。恼得他忍不住暗中骂钮钴禄氏,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借着端午准备到来的名义,乾隆趁机赏赐了庄亲王府一大堆东西。郭络罗氏看着比往日多出来许多的赏赐发愁:各种颜色鲜艳的上等布料、珠宝首饰和姑娘们喜欢的新奇玩意儿……至于做的这么明显吗?这叫人怎么拿去给紫薇用?   乾隆才不管这些,没几天,又借机去了一趟庄亲王府。   皇上频频造访庄亲王府,庄亲王府景致优美的名声不翼而飞,庄亲王心里一肚子火地打发了上门凑热闹的皇室宗亲,比谁都盼望着陈进忠尽快回来!   盼望着,盼望着,过了端午节四天后,陈进忠终于回来了!   他两手空空地去,满载而归:带回了当年帮夏雨荷接生的婆子、帮夏雨荷看病的大夫、夏家的下人、夏雨荷的亲戚……证实了夏紫薇确实是乾隆的沧海遗珠。   乾隆等到确切的消息,心里高高举起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哗地站起来,碰倒了桌面上的摆件而不自知,“快,快备马,去庄亲王府把紫薇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卡啊!   ☆、第 14 章(改错别字)   乾隆在殿内团团转,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忘了通知皇后了!乾隆赶忙挥挥手,“快,叫人去把皇后请来!等等——”他想到那拉氏那不苟言笑的拉耸脸,耳边仿佛响起‘皇上,臣妾又要忠言逆耳了!’,立即叫住总管太监李玉,“李玉,你亲自去。等下见到皇后,务必要小心说话,勿让皇后恼了。”   “喳~”   乾隆想想,还是觉得不保险,“王进保,你去把令妃叫来。”令妃性子温柔得体,有她在一旁打圆场,必然不会让大家太难看。   乾隆的想法是好,只是他不知女人的心。有令妃在,反而叫那拉氏更加生气,觉得自己皇后的尊严受到侵犯,故而进了养心殿,脸色一直是冷冰冰的。   乾隆看了也很不高兴:要不是你是皇后,我才懒得叫你来呢!摆臭脸子给谁看?   庄亲王府这边,乾隆派了传旨太监高玉、张明二人前往接人,因紫薇是姑娘家,又让看他长大的张嬷嬷跟随。   庄亲王府早早就得到了消息,郭络罗氏赶去玉壶轩陪着紫薇说话,紫薇听说皇上已经派人来接她,喜极而泣地道,“金锁,”紫薇泪眼朦胧,“咱们等到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金锁也很高兴,“小姐,您别哭,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她拿起郭络罗氏送来的衣服首饰,“趁人还没来,您赶紧装扮装扮,面圣可不容马虎啊!”   “对,对,”郭络罗氏跟着符合,“你们一边换衣服,我抽空给你说说面圣的规矩。”看见紫薇手足无措的慌乱样,又安抚道,“你不要慌,等下我陪你进宫,皇上仁慈,就算出了错,他也不会怪你的。”   正说着话,玉嬷嬷便进来通报,说皇上身边的高公公、张公公和张嬷嬷到了!   郭络罗氏连忙叫人进来,高玉是个白面无须的胖子,他笑嘻嘻地走在前面,见到郭络罗氏就行礼,他看见郭络罗氏身边的站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清丽脱俗,一个妩媚艳丽,俱是颜色上乘,一时愣住,不知哪位是紫薇。   不过,主子爷的口味是一脉相承的,高玉便大着胆子对那清丽脱俗的姑娘行礼,“请问您是紫薇姑娘吗?奴才高玉,见过紫薇姑娘。”   紫薇看高公公穿戴不凡,居然还向她行礼,脸上有些慌乱,“我是,紫薇,不必……多礼。”   张明和张嬷嬷也上前,对着郭络罗氏和紫薇行礼。   郭络罗氏笑着招呼三人坐下看茶,高玉笑嘻嘻地推辞道,“福晋的茶,奴才自然是想喝,只是主子爷急着召见紫薇姑娘,实在没空喝茶了。还望福晋见谅!”说完又鞠个礼。   郭络罗氏会意,站在一旁的玉嬷嬷立即上前,将三个荷包塞到高玉三人手中,他们三人也不推辞,谢过一声便笑纳了。   紫薇看几人习以为常的模样,有些震惊。   在去皇宫的马车上,她忍不住问郭络罗氏,为何公然行贿,不怕被皇上知道了怪罪吗?   郭络罗氏看紫薇懵懵懂懂的样子,也很是惊讶,紫薇都那么大年纪了,居然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她这个年纪,不管是在皇家还是在民间,应该差不多要嫁人了,难道她母亲都不告诉她这些人情往来吗?   念在紫薇帮她画画的份上,郭络罗氏好心提醒一句,“紫薇,宫里虽然衣食不缺,但是要花钱的地方一点都不比外面少。”见紫薇还是一脸不解,便继续提点,“你若是得意,自然有人追捧奉承;可你若是不得意,便会有无数人落井下石。在宫里想要过得好,要么就讨好皇上,要么就拿钱打点下人,否则没有人会真心帮你办事的。不过怎么打赏、何时打赏,是门学问。等你进了宫,可以请求皇上指个教养嬷嬷给你,有教养嬷嬷在一旁提点,也好过自己摸索。”   紫薇听了,又惊又惧,原本兴奋激动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下了马车,紫薇见到那巍峨大气的皇宫,笔直宽敞的宫巷,无处不在的皇家气派,觉得十分震撼。她跟在郭络罗氏身后,看见站立在宫巷两边鸦雀无声的宫女,她们的神情麻木呆滞,眼里没有丝毫鲜活,紫薇的心里又生起了一股懦弱退却之情。   金锁是伴着紫薇进宫的,看见了紫薇眼里的犹豫,连忙扶住她,“小姐,走吧。”   紫薇回头,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定定神,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里是她的家,她有什么害怕的!这么一想,便挺直了身,跟着郭络罗氏进了养心殿。   紫薇偷偷瞄一眼:堂皇明亮的养心殿内,一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正坐中央,目光亲切和蔼地望着她;左边坐着一个穿明黄色朝服的雍容妇人,头上珠翠环绕,虽长得明艳华贵,但板着一张脸,眼神冷冰冰的,纤细的脖子端正挺直,透露出一股矜贵骄傲的气韵,叫紫薇看了心生胆怯;而右边的位置上,则坐着一个穿粉色旗袍的女子,她头上的首饰才三两件,只有一朵绢丝作成的粉色芍药花比较显眼,一脸笑意盈盈,显得格外的温柔。   紫薇立即得出皇后不好惹的结论。   庄亲王在前,郭络罗氏和紫薇在后,三人行礼,赐座,宫女上茶。紫薇见郭络罗氏只坐了半个屁股,也依葫芦画瓢,将将坐在椅子边缘上。   金锁跟着站到了紫薇后面。   乾隆拿着烟雨图,迫不及待地走到紫薇面前,“这是你的吗?”   紫薇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乾隆道,“是!”她站起来,将纸扇拿出,递给乾隆,“皇上,这是您当年送给我娘的折扇。她临终前,让我替她问您一句,‘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着一个女子凄婉哀怨的一生。   乾隆一脸动容,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他一脸愧疚地道,“是朕对不起雨荷。是朕付了她!她一定很怨朕吧?”   乾隆两眼微红,却叫那拉氏气得不自觉地拧紧了手帕。   “不,我娘不曾恨过皇上!”紫薇坚定地反驳,“我娘曾说,‘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可依然感激上苍,让我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怨、可想的人,否则,生命将会是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乾隆的两只眼睛瞬间睁得圆大,满脸的感动和不敢置信,他声音哽塞地道,“真的?她真的这么说?”   “真的。”紫薇想起娘亲,也是泪光盈盈,“我娘还有一句话要问皇上,‘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蒲草韧如丝,磐石是否无转移?’”   乾隆内心大恸,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沁出,“紫薇,留情容易守情难,是朕对不起雨荷。若是朕能早点去济南接你们娘儿俩,也许如今就不会如此后悔了。所幸苍天有眼,让咱们父女相认,朕发誓,以后一定会用幸福包围着你,不再让雨荷担心,不再叫你伤心难过!”   要说乾隆有多爱夏雨荷,那简直是扯淡。他认识夏雨荷的时候,贤妻美妾、老娘孩子、皇位银子,样样不缺,一个秀才女儿出身的夏雨荷,是留不住他的人和心的,所以才会过眼即忘,丢在脑后。   而如今,他年过半百,生活过得颇为顺风顺水,生活上满足了,精神上自然就空虚了——宫里的美人儿虽然好,不过都是冲着他的权利来的,没有纯粹无垢的爱。   这时,年青时记忆里的夏雨荷突然蹦出来,帮他养大了一个这么如花似玉、崇拜仰慕他的女儿,无怨无悔地爱了他十八年,苦苦等了他十八年,死前还发表‘感谢那一炮否则人生了无生趣’的话。   面对一个美人儿如此全心全意、毫无功利地付出,乾隆怎么能不骄傲不自豪不虚荣,兼之夏雨荷已经死了,他记忆中的夏雨荷将会永远都那么秀美干净,乾隆自然是对夏雨荷喜欢、感动、愧疚。   说句现实的,若是这时夏雨荷还没死,乾隆一见她人老珠黄的模样,指不定还觉得夏雨荷是挟女令皇帝谋富贵呢。到那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感动、愧疚,估计恨不得像甩鼻涕一样甩掉母女二人呢。   乾隆看着紫薇感性地道“紫薇,从今往后,紫禁城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皇阿玛!你就是我大清的格格!快叫‘皇阿玛’!”   紫薇没来之前,乾隆就对那拉氏和令妃讲了夏雨荷的故事,那拉氏听得一肚子火:她身为满洲贵女,先祖乃辉发贝勒王机砮,满洲未入关时,祖辈时就投靠了□□□□哈赤,祖祖辈辈是世管佐领,血统高贵,艳若明珠,乃先帝爷所赐,在这后官里,也唯有她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皇后的身份!奈何皇上被那些妖妖娆娆的贱人迷惑了心智,听信谗言,她好心去劝谏越发被冷落。   这对于特别看重脸面的那拉氏来说,不异于打脸。于是她更加严肃戾气,整日里摆出一副皇后的派头对乾隆‘忠言逆耳’,妄想着把乾隆‘扳正’过来。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自以为是,乾隆就越厌恶她。   她以为她身份尊贵,难道还贵得过爱新觉罗家?乾隆是个顺毛驴,自然不愿听那拉氏那些古板生冷的劝谏话。   夫妻俩渐行渐远。   那拉氏看到紫薇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心里本来就不喜欢,再看见乾隆那么重视紫薇,便把对夏雨荷的讨厌都迁怒到紫薇身上,脸上更是不悦。   那拉氏肃着脸,厉声问道,“紫薇,既然你是皇上和夏雨荷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夏雨荷为什么不来找皇上?”   紫薇被吓一跳,有些害怕地道,“我不知道!也许是不敢,可能是害怕……”   “不敢?”那拉氏咄咄逼人地追问,“那为什么夏雨荷现在又让你来找皇上?她都不敢来,难道就不怕你不敢来吗?”   那拉氏的眼神太敏锐,叫紫薇看着害怕,一直念叨,“我不知道,我娘没说过,她是临死前才告诉我身世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现在才叫我来……”   令妃见紫薇神情有些崩溃,便柔柔地出声,“皇后,您就别再逼问了,您没看见紫薇这孩子都吓到了吗?”   乾隆心里的不满之火被呼啦扇动起来,立即呵斥道,“皇后!紫薇的身世,朕已经叫人调查清楚,她确实是朕的女儿!你不必再怀疑。”   那拉氏心里不快,硬邦邦地顶回去,“皇室血统,不容混淆!难道我身为皇后,都不能询问几句吗?”   乾隆被那拉氏顶嘴,脸色大怒,“十六叔在此,他才是玉牒馆总裁!此事有他处理,不必你操心!”   帝后吵起来,二人皆面红耳赤的,老油子庄亲王和郭络罗氏都低头缩脑,尽量把自己当成空气。   紫薇急得要落泪,大声叫道,“皇上,皇后娘娘,你们不要再吵了。要是因为紫薇而伤了感情,那紫薇宁愿不进宫了!”   帝后二人停下嘴,转头望着她。紫薇在这双重视线的压力下,颤抖着嗓音道,“皇上,我之所以上京,是为了完成我母亲的遗愿。如今事情已了,我该回济南去了。您和皇后娘娘是夫妻,是帝后,更是天下人的表率,怎么能为了紫薇小小的一个人吵起来呢?这样多伤感情啊!紫薇的心愿,就是希望皇上好好的,皇后也好好的。”   柔柔弱弱的一番话,就把乾隆心里的火浇灭了。   乾隆脸色由阴转晴,他脑海里丰沛的感性如潮水将理智的石头淹没,他脱口而出,“你不许走!紫禁城就是你的家,朕要封你为和硕公主!”   众人震惊了。暗道,紫薇这招以进为退好厉害啊!   那拉氏脸色大变,尖叫道“皇上——难道你要把你那些风流韵事传得人尽皆知吗?”   潮水唰唰地褪去,理智回笼。   乾隆最注重脸面名声,一想到被天下人知道他有私生女找上门来,确实不好看。他有些尴尬又有点恼羞成怒,“那你说如何办?”   如何办?最好是丢在外面任其自生自灭!   那拉氏心里是这样想,但也知道皇家不可能任由爱新觉罗家的血脉遗落在外,便气咻咻地道,“十六叔在此,他才是玉牒馆总裁!此事有他处理,哪里还用我操心?”   那拉氏的性子真是孤高冷硬,一句话就得罪了乾隆和庄亲王。乾隆忍着没发火,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庄亲王。   庄亲王那个气啊!好端端坐着,都能被祸水泼上身!   这那拉氏也真是的,明明和四嫂都是那拉氏,四嫂行事得体大方,待人极好,无论对上对下都孝顺恭敬;她怎么就跟个石头铁板似的,整天就硬邦邦地四处戳人呢?   庄亲王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这是皇上的家事,可天家无小事,家事也是国事,不若皇上将傅恒、纪晓岚等能臣召来,看看有什么建议没有?”   乾隆看庄亲王一副苦苦思索才得出结论的样子,哪里想得到是他不愿沾染此事?还以为庄亲王年纪大了,脑子不灵活了,便哈哈大笑,“十六叔说得有理。来人,快传召傅恒、纪昀、福伦前来!”   有外男在场,那拉氏等女眷只能避退到内殿,如前世一般,几个大臣争来争去,最后给紫薇按上了个‘皇上新认的义女’之名,并想出了一个特别的称号:还珠格格。   (此段和电视剧一样,就不浪费笔墨了,想了解的可以看还珠格格第一部第三集后半段)   乾隆听闻哈哈大笑,“好,还珠格格,还君明珠。这个名字好!就这么定了!”   内殿的人神色各异:   庄亲王:还珠格格?是什么鬼?是什么品级?享哪个等级的俸禄?   那拉氏怒火冲天:凭什么?一个私生女凭什么享受特别的待遇?   令妃:还珠格格颇得皇上的喜欢,一定要与之交好了!   郭络罗氏:哎呀,画还没画完呢!   金锁:看来不管是小燕子还是紫薇,都逃不开这个名字啊!   紫薇:还珠?恨不相逢未嫁时,还君明珠双泪垂。这不就是我娘一生的写照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看还珠格格,我居然觉得还珠格格是宫斗电视剧了~ 令妃手段高明啊,三言两语就把皇上的怒火炒起来,还装出一脸贤惠样。现在的电视剧,反派就画大浓妆,哪里像令妃,坏得不知不觉。 百度了一下才发现万岁爷这个称呼是叫死了的皇帝的,改一下 改一下那拉氏的出身!   ☆、完结   等外臣都离开,乾隆笑呵呵地对紫薇道,“紫薇,这个‘还珠格格’的名字你可喜欢?”   紫薇含泪点点头,“喜欢!”   乾隆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那还不快叫‘皇阿玛’?”   紫薇用崇拜敬仰孺慕的语气叫了一声“皇阿玛~” ,娇娇软软的声音酥麻得乾隆眉开眼笑,皮肉颤抖仿佛被温泉水熨烫过般的舒服。   乾隆乐滋滋地答道,“哎~”等回味够了才指着黑着脸的那拉氏道,“这是你皇额娘。”   紫薇看着不好说话的那拉氏,硬着头皮叫一声,“皇额娘~”声气明显不如刚才那声皇阿玛清甜,那拉氏的脸色更黑了。   那拉氏挑挑眉,刚想说点讽刺的话,却看见乾隆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心里又难过又气愤,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那拉氏不再多说,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羊脂玉白镯子,强硬塞到紫薇手上,“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见紫薇要拒绝的样子,便话语冷硬地道,“也不算是什么顶好的东西,叫你收下就收下。”   那拉氏说话一贯是如此,可听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送礼原本是好意,都被她的态度弄砸了。   令妃就精明多了,拉着紫薇的手又搓又揉,语带怜惜地道,“可怜的孩子,真是辛苦你了,那么多年流落民间,吃了那么多的苦,”这话说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紫薇是啃树皮吃谷糠长大的呢。   她的眼眶立即变红,“今天出来得太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令妃从头上拔下一根赤金福寿簪子插到紫薇头上,“这个簪子是皇上赏赐给我的,今日就送给你了。往后的好日子,还长远着呢!”   一番话说得紫薇心里舒舒服服,对令妃的好感嗖嗖嗖地往上涨。乾隆在一旁看着二人,眼神透露着亲昵高兴,仿佛三人才是一家人。   看得那拉氏气得肺都炸了!   “令妃——”她突然出声打破了殿内和谐的气氛,那拉氏呵斥道,“你是什么意思?夏雨荷死还不到三年,你就让紫薇戴这个东西!”她走过去用力把紫薇头上的赤金簪子扯下来狠狠地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拉氏满脸快意恩仇地道,“皇上以孝治天下,难道你想让紫薇背上不孝之名吗?”   大帽子一扣上来,令妃立即脸色发白,急急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皇上恕罪!奴才一时糊涂!”   除了那拉氏脸上得意,其他人都噤如寒蝉,殿内的气氛又僵起来了。   乾隆脸色发青,“够了。”他伸手将令妃扶起来,“令妃,你身上还怀着小阿哥,你快起来。”   乾隆转头对那拉氏道,“皇后,你能时时刻刻记住祖宗家法,这点很好。可是人无完人,为人处世上,未免过于严苛,就不近人情了。”   那拉氏被乾隆指责丢了面子,手指不停地绞帕子,惨白着脸没有说话。   乾隆属于感情一涌上头就不顾不管的随性人,而那拉氏则是事事讲规矩、一切行事必须需要章法的规矩人,二人的三观不同,靠得越近,彼此就越痛苦。皇后的地位再高也高不过皇上,所以最后就只能是那拉氏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变态。   乾隆对紫薇和颜悦色地道“紫薇,入宫不是小事,你的住所、车马行撵、吉服朝服等行头还没备好,你今日先和十六婶回王府住,等应天监挑出个良辰吉日,皇阿玛必然风光隆重地迎你进宫。到时候,朕要把你介绍给所有皇室宗亲,朕还要带你去祭天!你且耐心等着,你将会得到一个全新的、幸福的家!”   紫薇感动地道,“我都听皇阿玛的!”   乾隆为紫薇崇拜的眼神弄得飘飘然,“张嬷嬷是看着朕长大的,以后她就跟着你。有她在你身旁照顾,朕放心了不少!”   紫薇更加感动地道,“谢谢皇阿玛~”   众人:看来还珠格格的荣宠,不比和敬公主少啊!   乾隆拉着众人在皇宫里用过晚膳才依依不舍地放行离开。   回到玉壶轩,紫薇还像在云端上一般,浑身轻飘飘的、软绵绵的,今天的事情,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她用怀疑的、梦幻的语气对金锁道,“金锁,我是不是在做梦?”   “小姐,您不是在做梦。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金锁心里也很为紫薇高兴,笑道,“您成功了!您完成了太太的遗愿!您和皇上相认了!您还成为了还珠格格!”   晕黄的烛光里,紫薇看到金锁眼里的喜悦,这是真心实意为她高兴的喜悦,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掺杂其他的喜悦。她感动地握着金锁略带茧子的手,“金锁,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金锁边伺候紫薇上床,边道,“小姐对我很好。跟着小姐,从来都不挨打不挨骂不挨饿不挨冷,别的奴婢都羡慕得不得了呢。”   紫薇躺在床上,看着金锁忙碌,心里涌起阵阵暖流,“咱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以后,你都不用再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了。还有,你早就不是我的奴婢了,你忘了吗,当初在济南,我已经把卖身契还给你了。”   “小姐,我有些心里话想说,”金锁停下手,有些犹豫地道,“但是我怕您听了会生气。”   “你尽管说,我不会生气的。你明明知道,在我心里,是把你当成姐妹的。”紫薇拍拍床边,“要不你也上来一起睡吧,过了今晚,以后想再这样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就难了。”今日出宫前,张嬷嬷告诉她,明早就过王府来,告诉她如何做格格、了解宫里的规矩。   “是。”金锁吹灭了蜡烛,脱衣上了床。黑暗中,金锁声音小小地道,“小姐,我不想跟你入宫,行吗?”   紫薇惊诧地道“为什么?”   “平日里,我听见玉嬷嬷她们说,宫女为了伺候主子,平日里不能吃鱼吃羊肉吃辣椒葱蒜等有异味、重味道的东西,不能吃黄豆、番薯等容易胀腹生气的东西,而且只能吃七分饱,不能喝太多的水,以免频繁上茅厕。”   紫薇一听,她们山东人,吃饭根本离不开辣椒,金锁本就爱吃麻辣味重的菜,要是叫她吃清淡的菜,简直就是折磨。“你放心,你跟我进了宫,这些规定都不用理它,而且我也不叫你做奴才。”   “小姐,我不是怕吃苦。”金锁连忙又祭出一个借口,“我是不想离开旺叔旺婶。他们辛苦了大半辈子,我想留住他们身边照顾他们。”她用羡慕感慨的语气道,“今天看到您和皇上相认,我又感动又羡慕。小姐,你有爹了,有家了,还有了一大群亲人,可是我没有。旺叔旺婶照顾我那么多年,在我心里,早就把他们当成我的爹娘了。以前是您寻亲的事要紧,我心里有这个想法也不好提,如今您找到了爹,我也想有爹有娘。小姐,我想认旺叔旺婶为干爹干娘,行不行呢?”金锁用哀求的语气道。   “行行行,怎么会不行呢?”紫薇的脑子被亲情的温暖所淹没,她对金锁的打算十分支持,“这样我有爹了,你也有爹娘了。咱们都各得其所了。”   金锁得到紫薇的答复,心里自然是非常高兴,但还是故意试探地道,“小姐,我有这样的想法,你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会呢?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只是,”紫薇迟疑,有些惋惜地道“进了宫,我们要再见面就难了。金锁,咱们一起长大,从来都不曾分开过,我真是舍不得。”   金锁心里一紧,这事情都准备成了可别又乱生幺蛾子啊!连忙岔开话题,“小姐,您今年都十八岁了,估计再过一两年,皇上就要给您选个文武双全的驸马啦!到时候您住在宫外,想见我就召唤一声,方便得很呢!”   紫薇听到金锁的调侃,脸上一热,娇嗔道,“你乱说什么呢?”   金锁笑道,“是是是,小的胡说八道,还望还珠格格勿怪!”   紫薇回过神,知道金锁是拿她打趣,“好啊,你消遣我!看我不收拾你!”紫薇将被子一翻,盖住金锁的头,拎起粉拳就打。   金锁一边求饶一边用枕头躲避,二人打打闹闹,嬉笑了一会儿才又躺下。   黑暗中,金锁小声地提醒紫薇“小姐,您一个人在宫里,万事小心!不要随便听信别人的话。”白日里皇后和令妃针锋相对,二人正是势均力敌之时,紫薇身后无势力,很容易成为后宫妃嫔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一想到皇后冷冰冰的眼神,紫薇忍不住发冷,“我也觉得皇后娘娘好凶!不过……令妃娘娘很温柔~”   “小姐,这就是我想要提醒您的!”金锁换上严肃的语气道,“说实话,我并不认为令妃娘娘是好人。”   “为什么?我没觉得令妃娘娘有什么不对啊。”   “小姐,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皇后和令妃身为您阿玛的女人,她们要是真心喜欢皇上,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您看看今天皇后一直黑着脸,是为什么?我们又没有得罪过她,就是因为您的存在,证明了皇上曾经爱过其他人,所以皇后才会对您不假辞色。皇后虽然不好相处,可是您看她给你的那只和田玉镯子,多实在啊。皇后的喜怒都摆在脸上,您不用费心去猜测,反而好对付。难的是那些包藏祸心的笑面虎,明面上对您言笑晏晏和蔼可亲,没准转身就捅你一刀。”   紫薇疑惑地道,“金锁,你从哪里听来这些的?”   前世见多了呗!   “我知道小姐您肯定是要进宫去的,所以平日里一有机会就向玉嬷嬷等人打听宫里的事情。”   金锁为了给紫薇开窍,不得不加油添醋地乱扯事情,好叫紫薇提防令妃,免得被人当成鸡毛令箭四处利用。   “皇上每日操劳国家大事,关心子女的时间有限。我听说令妃自己就有两个格格,等您一进宫,肯定会分去皇上的宠爱。难道令妃会高兴见到这样的情形吗?再说了,今天我分明看见令妃手腕上也戴了几个水头足的镯子,她为什么反而给你一支会犯禁忌的赤金福寿簪子呢?”   紫薇听金锁这么一分析,心里七上八下,“金锁,会不会是你多虑了?”   紫薇一贯是抱着善意待人的,金锁也不指望她能立马变得精明世故,她尽量在紫薇面前讲令妃的坏话,是希望能打破紫薇心里认为令妃是善良的印象,那就有可能远离尔康。   乾隆能活得老久,紫薇又不是惹事的性格,基本上能保证性命无忧。   金锁叮咛嘱咐,“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之您在宫里小心些,仔细些,总是没错的。”   有人这么为她着想,紫薇感动得泪已涟涟,“金锁,你真好。”   “小姐,睡吧。明日张嬷嬷来了,还有的忙呢。”   第二天大清早,张嬷嬷就背着小包袱来到了玉壶轩,紫薇和金锁还没睡醒,张嬷嬷推开卧室的门,看见紫薇金锁睡在一起,不自觉地皱眉头,这奴才怎么能和主子睡同一张床呢?   太不规矩了!   张嬷嬷挥挥手,一群婢女端着水盆毛巾青盐牙刷等物鱼贯而入,张嬷嬷上前,轻声叫道,“格格,时候不早了,该起了。”   金锁听到声音,惺忪地睁开眼,见天色还灰蒙蒙的,而张嬷嬷已经站在床边不知道有多久了,连忙翻身从床上滚下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张嬷嬷,您来得好早啊!”   张嬷嬷看她那股娇媚的慵懒劲,十分不喜,不冷不热地道,“还早啊?都卯时三刻了!”你一个奴才居然贪睡到现在?   紫薇也跟着醒了,有些惊讶和不好意思,“嬷嬷怎么来得怎么早啊!”   张嬷嬷立即上前去,手脚利索地帮紫薇穿戴衣服,边回答道,“格格,时间不早了。在宫里,这个时候,主子们也都要起了,给长辈们请安可不许迟到。”   紫薇和金锁都脸红了。紫薇是觉得睡懒觉被抓个正着,金锁想到的是前世在宫里,紫薇和小燕子从来不知道要去请安!居然还能活得那么久,真真是菩萨保佑啊!   紫薇的苦日子开始来了!   皇家规矩大,吃穿住行皆有定例。紫薇在民间长大,虽然有夏雨荷的细心教导,但是跟正儿八经的格格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   前世,小燕子占了紫薇的格格位子,享受了原本属于紫薇的泼天富贵,却又不愿承担格格带来的规矩和束缚。小燕子为了学规矩一事,和容嬷嬷闹起来,导致和皇后的关系更加恶劣,更是直接连累了紫薇。   张嬷嬷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喜欢紫薇,张嬷嬷自然不会故意为难她,但是该教的,一样都不落下。   紫薇是个性子柔弱又强韧的人,为了张嬷嬷的一句‘宫里的格格都如此,您也不想特立独行吧’,便咬着牙练习一遍又一遍。   张嬷嬷见她勤学好问,心里的石头便放下一半。   转头看见金锁做事随意、态度不够恭敬,便想着这丫鬟太随便了,跟主子说话居然用‘我’而不是‘奴婢’,眉头一皱,这主仆二人行事真是没有个章法!   冷眼瞧见二人主仆情深,再看看金锁一副狐媚样,还珠格格莫不是打算留着金锁当陪嫁丫鬟?金锁这样的态度,可不行!保不准日后会奴大欺主。   于是趁着金锁不在,张嬷嬷对紫薇建议道,“奴婢知道格格仁善,与金锁这丫头情分不一般,只是,”   紫薇头顶茶杯、踩着花盆底鞋,正小心翼翼地走着,听到张嬷嬷说话只留一半,便停下来,婷婷袅袅地转身,“张嬷嬷有话但讲无妨。”   “金锁身为奴婢,日后要随格格进宫,她如此这般随意,丢的是您的脸面。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不若教教她规矩,以免冲撞了贵人,什么时候把命丢了都不知道。”   “谢谢嬷嬷提醒,”紫薇笑道,“不过嬷嬷放心,金锁不进宫。”   “不进宫?”张嬷嬷惊讶地道,“她不是您的丫鬟吗?”主子去哪里,奴婢还不得跟着?   “金锁早就发还了卖身契,她是自由身。当日陪我上京的还有旺叔旺婶,现在住在草厂胡同,俩老也是极好的人。金锁已经认了旺叔旺婶做干爹干娘,我便让他们一家三口在外面过日子,也方便金锁照顾旺叔旺婶。”   张嬷嬷心里大惊,看还珠格格这长相,分明就是团好拿捏的软面儿,她忍不住往坏处想:是不是金锁伙同另外两个下人做戏骗还珠格格,拿走了卖身契?皇上要她看顾还珠格格,要是还珠格格被几个奴才骗了,皇上还不算到她头上?   不得不说,金锁这艳丽妖媚的长相很吃亏,一看就不像好人,所以张嬷嬷才会往坏处想。   “格格,是不是金锁巧言令色,骗走了您的卖身契?”   紫薇皱眉,金锁不是这样的人,她对张嬷嬷的恶意揣测有些不愉,“嬷嬷,金锁不是这样的人。当日上京之前,我就把所有的卖身契都归还给了大家,别人都是拿了银子一走了之,只有金锁和旺叔旺婶肯陪我上京。”   张嬷嬷指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们知道您是金枝玉叶,自然是跟随的!”   紫薇拿下头顶的茶杯,拉着张嬷嬷在一旁坐下,“张嬷嬷,当时我无权无势,来到京城后又四处碰壁,后来银子花得差不多了,眼见寻亲无望,金锁她们为了生计还去庙会摆摊。她们要是有坏心思,随时都可以卷款走人。”紫薇回想昔日,无限感慨地道,“我何其有幸,能得到金锁、旺叔旺婶的相助。所以张嬷嬷,您就放心吧,她们真不是坏人。”   张嬷嬷心想,这还珠格格真是仁善,做她的奴仆真是幸运,跟了她,何愁没有好日子过?张嬷嬷这么一思量,对紫薇就更加热心。   不止教了紫薇作为格格的衣食住行的规矩,又把宫里个个主子的情况仔细讲与她听:什么时候去请安最宜、太后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宫里妃子们的性格如何……等等。   紫薇原本对宫里的人事惴惴不安,听了张嬷嬷的分析,心里有了个大概了解。张嬷嬷的这份热心,她十分需要和受用,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紫薇对张嬷嬷更加敬重。   因乾隆喜欢听紫薇的消息,故张嬷嬷便悄悄打听了紫薇来京城以后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给乾隆。   乾隆知道后,感性的潮水涌上头来,吩咐吴书来去传赏,赏赐金锁三人一千两银子和内城里一座两进的宅子。   天降横财,金锁等人自然是欣喜异常。   旺叔旺婶欢欢喜喜打扫了新房子,就等着紫薇进宫后,和金锁搬过去住。   六月初六,艳阳高照,是个好日子。   传旨太监:高玉、张明二人,带着乾隆的圣旨来到庄亲王府,焚香设案,众人跪下听宣圣旨,圣旨下:封夏紫薇为还珠格格,赐住漱芳斋,俸禄等级比照和硕格格,赏赐宅子田庄文玩珍品无数,云云。   十六个随同的宫女伺候紫薇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穿上朝服的紫薇看起来明艳贵气,与之前判若两人,叫围观的金锁等人都看得挪不开眼。   紫薇告别庄亲王、嫡福晋郭络罗氏、金锁等人,带着激动、期待、忐忑、紧张的心情,在张嬷嬷的搀扶下,上了华丽的行撵。   金锁看着越来越远的行撵,心情很复杂,她和紫薇的命运,与前世大不相同,紫薇不用委曲求全就当上了格格;而她,靠着皇上和紫薇给的诸多赏赐,可以和旺叔旺婶过幸福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六千字,相当于是两章啦~~~~ 其实我觉得按照这个文的名字,到这里应该是可以算是完结了。至于紫薇在皇宫的生活,五阿哥和小燕子的相遇,金锁未来的生活,令妃和那拉氏谁输谁赢,感觉能写得几十万字。就真的是裹脚布了。 你们想看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完结啦。 改一下那拉氏的出身   ☆、金锁番外(姐弟恋,不喜勿入)   “讨债鬼!活没干完就敢偷懒!”一声尖利的女人呵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陶瓷摔碎在地的啪啷声,然后是棍棒相加于身上的钝闷声,小孩子的哭嚎立即冲破层层叠叠的云霞,响彻驴肉胡同傍晚的上空。   旺叔和旺婶相互对视,彼此放下碗筷,眼里流露出可惜可怜的神情,隔壁的女人又在欺负她的继子了!   两老活了大半辈子,没有一儿半女,第一次见到隔壁家的小孩,就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舍掉半条命去抢一个回来养。   兄弟二人长得粉团玉面,唇红齿白,跟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   那女人怎么舍得下狠手?   皇上赏赐的宅子在驴肉胡同,地段不算得好,可是带着前院后院,方便旺叔旺婶开荒种菜。   搬来第一天,金锁一家三口就带着自家腌渍的酱菜四处拜访邻居,这不,就从街坊邻里的嘴中得知隔壁的女人是不好惹的,丈夫死了后,天天作践自己的两个继子,花样百出,要不是有家里的老忠奴拼命护着,兄弟二人被折磨死也未尝不可能。他们家是驴肉胡同最热闹的地方,用鸡飞狗跳来形容都不夸张。   旺叔旺婶是可惜了两个可爱有礼、死了爹无依靠的孩子;而金锁震惊的是,这隔壁,住的居然是日后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的大贪官和珅!   看他现在这副任人搓扁的瘦小模样,哪里想得到日后他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将得罪过的人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就连她这样不关注朝廷的小老百姓,都知道和珅是个贪婪好色、狡猾阴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锱铢必较报复心强的人。即使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大贪官,可因为皇上的庇佑,谁都奈何不了他。   好景不长,等新帝一登基,他便被一尺白绫结束了性命,百姓人人拍手称快!偌大的和府瞬间树倒弥孙散。   怨谁?是皇家无情还是他太贪心?   让百官心惊胆战的和中堂,也不过是皇家养的一头猪罢了,养肥了自然要宰。   金锁自然不喜欢这个鱼肉百姓的大贪官,可是看着两个小孩子被打得那么凄惨,她又不忍心。   夜幕降临,四下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明月高挂洒下片片清辉,热风中传来巷口老狗的几声吠叫。   金锁趁干爹干娘都已经睡下,偷偷去厨房用干净的帕子包了几个刚做好等晾凉的大葱猪肉包子,她轻手轻脚地踱步回后院,悄悄扛起竹梯架在和珅家这边的围墙。   金锁用牙齿咬住帕子,两手握着竹梯,小心翼翼地爬到墙头,她左右张望一下,见没人注意到,便拿下嘴里的包袱,小小声的叫了一声“瞄~”   原本蹲在后院洗衣服的钮钴禄.善保抬起头,只见墙头趴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娘。   月华如满,大方随意地洒在她身上,整个人晕着一层如纱如水的月光,看不清衣服的颜色;白皙的脸庞隐约泛着光,两只滴溜溜转的眼睛透露着一丝紧张和不自觉的妩媚——仿佛是话本里才有的狐狸精,幻化成绝世美人来给落难的才子红袖添香,出人出财。   可惜钮钴禄.善保才十岁,尚不知男女之情,他虽然震撼金锁的容貌,但也是眨眨眼,谨慎多疑地道,“你是什么人?”   金锁伸出手指在樱桃小嘴前竖起,“嘘~”红润粉嫩的颜色微微抿着,仿佛娇嫩的海棠。她左右看了一下,向善保招招手,善保抄起洗衣杵,慢慢地走到墙下。   金锁把冒着包子香气的包袱往下扔,“给你!”正中善保的怀里。   还带着热气的包裹,暖烘烘地熨帖着善保的身体,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自从阿玛死后,他和弟弟和琳就没吃饱过一顿饭,今天他被那女人毒打,还不准吃晚饭,怀里的包子仿佛伸出无数双小手,正不停地扒拉着他的胃,他空荡荡的肚子被绞得疼痛难忍。   他抿抿嘴,嗟来之食,他不想吃!可是弟弟和琳,瘦得皮肉俱无,露出一根根骨头,叫他看了难受不已。   世上哪里有白食的饭?吃了这包子,还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他咬咬牙,忍住重重诱惑,又将包袱抛回去,“不要!”   金锁忙不迭接过包袱,好心被拒,金锁有些生气,切!小屁孩儿!要不是看你现在的小模样不错、以后会飞黄腾达,我才懒得理你咧!   她将包袱又扔回去,不自觉地嘟嘴埋怨,“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你就把包子的数目记下来,日后有钱了,二倍、不,五倍还我!”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一吱溜地闪身消失不见了。   善保用手紧紧地捏着包袱,真是太小瞧人了!心里暗暗发誓,他钮钴禄.善保日后何止是五倍奉还,他十倍、百倍奉还!   金锁背着旺叔旺婶偷偷做好事,觉得又紧张又兴奋,心嘭嘭跳地回房睡觉。她哪里知道今天这一有意的讨好,日后会引来一匹贪婪的恶狼。   时间一长,旺叔旺婶自然就发现了厨房经常少包子,便猜测是金锁拿包子去救济隔壁的那两个小孩,为了不伤人颜面,二人故作不知。   金锁自认与善保混熟了,时不时趴在墙头上与他聊两句,比如:你觉得我家的包子如何?为什么那么滞销呢?难道你们京城人口味异常?不对啊!之前我们在草厂胡同卖包子,生意也很好啊!   善保原本不愿理她,觉得她明明长着一副狐狸精的样子实际上是又笨又话多!但他实在是吃腻了大葱猪肉馅的包子,觉得自己的发辫都弥漫着一股葱蒜味!   她们既然做早市,打算卖给赶早上朝的官员,为什么就不想想,若是吃了她们的包子,沾染一身大葱猪肉味,还怎么面圣!   殿前失仪,这罪可大可小!   哪怕你做出的包子比御厨还美味,人家也不会吃的!   故而善保忍无可忍地道,“以后不要再做大葱猪肉包子了!赶早朝的官员不会吃有气味的东西的!”   金锁踮脚探下身子,扬着一张笑脸逼近他,月光仿佛被掬了一丝丝镶嵌在她的桃花眼里,比猫眼儿还闪耀,“那当官的吃什么?”   善保不自觉后退一步,不紧不慢地数着,“不要有汁汤,不要有异味,食之不粘牙,个头小巧方便藏于袖中,咽下不卡喉咙。最重要的是——”善保抬起头恶意地笑道,“哪个官员没有下人厨子?出门肯定有随从备好点心!何必要吃路边不干不净的东西!”   金锁被善保的话弄得火大,气愤地道“我家的包子才不是不干不净的东西呢!你都欠了我三百七十五个包子了!”   “什么声音?”善保继母的声音突然从房里传来,吓得金锁急急忙忙撤退。   善保望着空荡荡的墙头,独自笑了笑,笨蛋,是七百个包子!   金锁听取了善保的意见,决定改行。奈何旺叔三人对做生意都不太灵光,他们银子富足,做买卖是为了打发时间,太累的就不考虑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要卖什么?   于是这晚夜里,金锁带着刚出锅的春卷爬上墙头,春卷刚炸过,极为酥脆,金锁将春卷放在篮子,小心翼翼地用绳子吊下去。   善保还没打开布盖,就闻到一股油炸味。他挑挑眉,“今天的是什么?”   金锁笑得讨好,“春卷!”   善保将春卷拿起,端去给和琳,回来的时候,他嘴角有一抹油迹,显然是已经尝过了。   “如何?”金锁期待地望着他。   善保面无表情,“现在是秋天,不宜吃春卷!”   “哼!挑剔!”金锁瘪瘪嘴,“那你说卖什么合适?”在她心里,和珅是诡计多端的聪明人,他一定有办法!完全忘了对方才十岁。   “小打小闹,挣不了什么钱!你要是资本充足,就盘个大酒楼,有还珠格格撑腰,还愁生意不好?”   “我们家都是老弱妇孺,哪里适合开酒楼!”她回想前世,小燕子和柳青柳红合伙开酒楼,因小燕子头脑一热就帮倒忙的性子,一不高兴就和客人打架,一高兴就免客人饭钱,酒楼很快就入不敷出、只赔不赚了。   善保白了她一眼,“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你打算什么都自己操办吗?”   好像真的是如此!   前世的会宾楼不就是柳青柳红和大杂院的人自己弄吗?不管是装潢、迎客还是后厨灶头、采买,都是外行人,结果搞得不伦不类。   因小燕子和五阿哥从来不掩饰身份,刚开张的时候,众人看五阿哥的面子来捧过几次场,结果因为偷运香妃出宫,会宾楼差点被气得发疯的乾隆拆了,后来再开张,那些宾客也不敢来了。   金锁继续追问,“那怎么办?”   善保轻咳一声,“办个大酒楼很花钱的,你有多少银子?”   金锁立即警惕起来,他可是日后的大贪官啊!“你问那么多干嘛?”是不是想贪她的银子?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善保看见她的神情,恼怒地道,“我和弟弟已经考入咸安宫官学,下个月就入学。以后不必再麻烦你送吃食了!”说完拂袖而去。   金锁看见善保极其气愤的样子,心道不好,一时嘴快,得罪了日后的权臣!连忙小声地喊道,“哎哎,别走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开玩笑而已!”   可惜善保头都不回!   急得金锁差点想跳下墙头去追他,要不是顾虑他那继母。   金锁连续几天夜里在墙头上等善保,可惜他再也不出现了。金锁是个姑娘家,又不好意思上门找人,只能每夜里等到露水打湿衣裳困得支持不住才回去。   夜凉如水,金锁不幸生病了。   她躺在床上,头昏沉沉的,像灌了铅似的;身体酸软无力,起都起不来。旺婶不知道她是因为和善保闹别扭,被夜水打湿。还以为是天气变化着凉了。整日里盯着她养病,金锁连房门都不能踏出半步。   善保躲在暗处盯着墙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头十分不痛快!半途而废的女人!只坚持了几天居然就不来了,原本他都打算原谅她的!   果真谁都不能指望!   善保阴沉着脸,收拾去咸安宫官学的行李,和琳围在他身边,见善保不理他,就拔出啅在嘴里的手指,委屈地道,“哥哥,金锁姐姐怎么不来了?”他好想念旺婶做的大葱猪肉馅包子啊!   “提她作甚?”善保生气地道,“做人还是要靠自己,不要总想着依赖别人!”他又气愤又委屈,金锁既然给了他温暖,为何又私自收去!   善保再怎么坚强世故,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子,对于渴望的东西,总是恨不得揣在手里不给别人夺走。如今这温暖他心灵的人不出现了,他气恨不已。   和琳被哥哥一通说道,委屈得泪花在眼眶边打滚,哇的一声就跑出去。   善保心里宛如一团乱麻,只觉得怎么都抽不出个思绪来。   虽然爹娘都已经死了,但和琳平日里有哥哥看顾,多少还留有些小孩子的天真,他哭着跑出来,去拍金锁家的大门,要问个清楚。   旺叔打开门,看见和琳满脸泪花,心疼得不得了,立即一把抱起他进门,“不哭,不哭,这是怎么啦?”   “金锁姐姐……”和琳挣扎着要下来,往金锁的房间去——   旺叔连忙拦住他,“哎呀,她病了,还没好呢!你别去,小心被传了病气。”旺叔领他到厨房,“旺婶婶刚烙了一些饼,你帮旺婶婶尝尝好不好吃,好不好?”   “呃~”和琳哭得太过,忍不住打了个嗝。知道金锁姐姐不是不理他,他欢欢喜喜地看着旺叔,“好!”   孩子白里透红的圆润脸蛋,说话时两颊还微微颤抖,萌的旺叔心肝都化了。连忙给他装了一兜子的炊饼。   和琳带着炊饼偷偷回去,得意地对善保道,“金锁姐姐病了,不是不理我们。”   病了?   善保心里一紧,又放松下来,只是病了而已,不是半途而废。但是想到她那么久都不出现,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想去探望,又不好意思。善保一得空就叫和琳去打探消息,最后带着纠结的、不知所措的心情,善保和和琳二人去了咸安官官学。   金锁身体痊愈后,得到善保二人都去了咸安宫官学的消息。心道不好,这和珅心里的结要是不解,日后他青云得志,岂不是要被他整死?   于是她每隔几日就去一趟咸安宫,托门卫帮带酱肉给和琳。和琳是个乐于分享的好弟弟,一拿到酱肉,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哥哥。善保一吃就知道是旺婶的手艺,对于金锁不敢直接来见他,他又得意又生气。   金锁可不知道善保的纠结心思,她从和琳那听说善保也跟着吃酱肉,便放下了心来。   善保是立志要出人头地的,平日里极少回家,不是在咸安宫官学里废寝忘食地学习,就是和同学出游结交人脉。他学问好又善于钻营,加之相貌出众,官学的同学、夫子都乐意与他交往、提点他。   善保忙得不亦乐乎,要不是三天两头吃到和琳带过来的酱肉,估计他对金锁怨念总有一日会淡忘吧。   冬去春来,柳条抽芽,善保也跟着抽条长个子,容貌上开始有了些少年的味道,因着容貌上佳气质出众,即使是穿着洗得发白的官学服,在一众同学中也是鹤立鸡群的。   金锁得到和琳的爆料,知道善保今日回家,便早早在墙边架着竹梯,偷偷摸摸地躲在墙头等人出现。   看到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出现在后院,金锁十分高兴,探出半个脑袋打招呼,“善保~”   善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金锁有些尴尬,不愧是日后的大贪官,记仇记得那么久!她挤出笑容,可怜巴巴地看着善保,“我错啦!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原谅我吧!”   善保双手背在身后,颇有身长玉立的公子气质,“我没记错的话,你年纪比我大!”   金锁见他肯开口,便知有戏。“嘿嘿,是是是,我比你大,我才是大人!”   善保挑眉,“你这是在暗指我是小人?”   金锁冒冷汗,不亏是日后权倾朝野的奸臣!话里话外都是圈套!“我错啦!您是君子,就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啦!”她连忙掏出怀里的一卷儿纸张,冲他砸去,“这是我全部的私房钱,都给你了。你那么聪明,拿去做生意,一定稳赚不赔!亏了算我的,赢了咱们对半分!”   善保捡起地上的银票,面上不显,但是他知道自己心里是极为高兴的,“你这么信得过我?不怕我私吞吗?”   金锁嘿嘿笑出声,仿佛是只刚偷得鸡的狐狸般得意,“这是我的嫁妆,你要是弄没了,大不了我就不成亲了呗。”重来一世,她对于嫁作他人妇毫无兴趣,就喜欢这样混吃等死的日子,奈何干爹干娘逼得紧,媒人都来了好几趟,要不是没有合适的,只怕她都要被绑上花轿了。   善保抓住银票的手不自觉收紧,阴沉沉地道“你要嫁人了?”   “还没!我不急,还珠格格还没嫁呢!”金锁笑得眼眸眯成一条线,“我等着你发大财,攒够了嫁妆才好挑夫婿啊!”   善保不知为何,心里很不高兴,仿佛梅雨天的乌云,黑压压沉甸甸,潮湿闷热,叫他透不过气来。他忍着不快问道,“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金锁是个豁达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据说大贪官和珅是个善于识人的人,以后若是真的不得不嫁人,叫他帮打听相看也不错。   他还欠她无数个包子呢!   想到这,金锁便大大方方地道,“自然是要尊敬我,爱我,只肯娶我一人的男子。”   善保讽刺道,“胡同口的张老板,不过是个卖糕点的,就纳了两个通房。我一远亲族叔,七十多岁了,还续弦娶个芳龄十八的黄花大闺女为妻呢。除非你找个专吃软饭的软脚虾入赘,不然就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哼!要你操心!”说完金锁的小脑袋就咻地缩下去。   善保站在墙下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回家的日子倒是多了起来,他吩咐刘全故意结交旺叔,暗中打听金锁的婚事,有好几次,他都有意无意地搅和了金锁的婚事。至于原因是为什么,他不愿去思考。   春来暑往,年复一年,善保长得越来越俊,官学的夫子们见他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行事待人又极为得体。虽然现在落魄,但观其仪表,便知此子不是池中物,迟早要一飞冲天的。   那些夫子们便忍不住要给他做媒。善保虽然才十二三岁,但是面对美人、权势的诱惑,居然也能忍得住拒绝。惹得一众夫子对他更是赞赏不已。   这天,善保回家,金锁躲在墙头,见他走过,忍不住拿小石子砸他。等善保转身,她又躲起来。善保冷着脸道,“出来!”   金锁讪讪地露出脑袋,“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   善保一言不发,一声不吭地脱下外袍,卷了卷,往金锁兜头扔去,“洗干净!”   金锁被衣服上少年清爽的气息盖住头,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扯下来,红着脸抱怨道,“一点点痕迹而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善保目不转睛地盯着金锁的面容,她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肌肤吹弹可破,双眸含情似水,朱唇不丹而粉。祸国殃民的妲己谁都没见过,若是有,估计就是这模样了吧。要不是有还珠格格罩着,只怕都要被四九城里的老少爷们抢去作妾了吧。听说旺叔旺婶怕她的相貌惹事,拘着她不让出门。   金锁没察觉他的心思,洋洋得意地道“你看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   善保挥袖即走,“你若是不洗干净,我就不告诉你生意的收益。”做生意好几年了,善保也不曾给金锁分过红,理由是要利滚利钱生钱,拿钱继续投资,至于真实的理由,谁都不知道。   金锁一听到钱的事情,连忙急着道,“我一定洗干净,明日熨烫好还你。”   善保背对着她笑了笑,施施然离开。   第二日碰头,一个趴在墙头,一个站在墙下,善保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衣服呢?”金锁知他是人精,唯恐有诈,连忙抱紧衣服,如临大敌地道,“你先告诉我生意上的事。”每次她问他,他总是随便两三句就打发她。   金锁不满,她的私房钱还在里面呢。   善保仰头冲着金锁展颜一笑,温文如玉的少年,差点把金锁迷惑了。金锁赶紧退了退,只露出一个脑袋,恶狠狠地威胁,“快说,不然不还你了。”   善保收回手,怡然自得地道“那好啊。等旺婶知道你私藏男人的衣服——”他拉长声音,金锁想到这几年旺婶的逼婚,吓得赶紧把衣服丢下去跑了,连生意上的事情都忘记问了。   善保接住衣服,凑近细细地嗅了嗅:皂角的味道、阳光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女子馨香。   回想昨晚迤逦动人的梦境,那种不受控制又格外美妙的奇异感觉,让善保的身体忍不住发热发红,颜色从脖子蔓延到耳朵、额头,他感受到身体下面的僵硬,左右看看无人,才气呼呼地骂一句,“可恶!”,便躲躲闪闪地回了房里。   平日里他举止成熟稳重,这突如其来的神秘梦境倒让他平添多了几分少年的青涩无措感觉。   年幼时的经历,养成了善保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偏执性格。梦里梦到金锁,他没有惶恐不安,甚至有种原来如此的释然。既然知道自己想要金锁,便开始计划起来。   时间不停留,还珠格格紫薇的孩子都生了俩。洗三那日,金锁和旺叔旺婶带着厚礼去观礼。   虽然这三人都穿得一身土气,但是有眼见的人都知道,这是还珠格格旧时的忠仆,情分非比寻常呢。   紫薇的厢房内,几个下人忙得脚不沾地。紫薇躺着让下人帮忙擦洗身体,“金锁,”她忙里偷闲地道,“你什么时候嫁人啊?”   又来了!   金锁暗自哀嚎,自从紫薇结了婚,就热衷于媒婆的活儿。见一次问一次,搞得她都不太敢来找紫薇玩了。   “你不要嫌我唠叨,我也是为你好。你如今都快二十岁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你说出来,我好帮你谋划谋划啊。”紫薇语气柔柔地道。   金锁蹲在床榻上,眼睛闪亮地望着她,“格格,我不想嫁,行吗?”   “瞎说什么呢!”紫薇急得差点要起身,被金锁连忙摁住了,她喘口气,“《大清通礼》规定,女子二十未嫁,即被视为愆期,其父母有罪。”   “啊?”金锁眼睛都睁圆了,她从来不知还有这样的规定,狐疑地道,“格格,你莫不是诓我吧?”   紫薇瞪她一眼,“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再不嫁人,等下被官府强行拉郎配,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金锁的相貌太出众了,早几年就有很多人明里暗里地向她打听金锁的婚配问题,要不是见那些人心思不正,她替金锁推了,金锁早就被人强抢了。   金锁这相貌,要当大家妇,难;可嫁到小户人家,又护不住。紫薇看金锁一脸不自知,比她还着急,“你对夫婿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我替你打听合适的人选。”   金锁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道,“老实听话,只围着我一个人转。不准多看别人一眼!”   “那行。有好消息了我自会差遣人去通知你。”   “听说还珠格格要帮你找佳婿?”善保在后院的墙边架起了一付竹梯,和金锁隔着一道墙聊天。   五年时间,善保从小个子长成了身长玉立的翩翩少年,他穿着一件浅青色的长袍,如同一支修长挺拔的翠竹,吸引了众多少女的爱慕。   这五年里,他的继母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整得瘫痪在床,驴肉胡同再也没有响起过尖锐刻薄的女声。   金锁懊恼,一定是干爹大嘴巴,什么话都往外讲!如玉般的贝齿咬着红艳艳的嘴唇,在上面染了一层水光,十分诱人。   若是能一亲芳泽,必定叫人蚀骨销魂。善保眼眸暗了暗,便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我有一个想法,对你对我都有利。你要不要听?”   金锁听闻立即不自觉身体前倾,“快说。”   女子身上的馨香钻到鼻子里,善保的脸微微红了,他故作镇定地道“你不想嫁人,刚好,我也不想娶妻。不如我们假成亲,各取所需,如何?”   “不可能!”谁不知道大贪官和珅是个贪财好色的,据说他足足娶了八房姨太太,还有无数通房丫头。民间传闻和珅特别荒□□性,常常一夜御三女!金锁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咬牙切齿地道,“消遣我很有意思?你不想娶妻?骗鬼呢!”   她刚想走,就被善保一把握住了手腕,“你不相信我?”善保一直觉得很奇怪,金锁有时候很相信他,有时候又很不相信他,甚至有时候还很怕他。   金锁扯了扯,没有挣扎开,她仰头望着他,不愧是大贪官,同样是吃饭,才几年时间,他都长得那么高了!金锁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不是当年初见的那个小孩子了,如今他眉眼俊秀,初露锋芒,很快,他就要平步青云了。   金锁气呼呼地道,“是!我就是不相信你不想娶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女人对我来说都一样,看看我那继母,便知女人是什么德行了!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了。”除了你。   金锁不满他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又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那样。大部分都是好的。”   说是这样,其实金锁又何尝不是如此,前世和柳青和离之后,她对男人都失望了,宁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善保抛出诱人的条件,“总之,你要是和我假成亲,你以后就不用再被逼婚,而我也是。以后我挣的银子都给你花;府里也就你一个人,我绝不纳妾。”   金锁被他抛出的香喷喷的鱼饵吸引,差点要上钩。刚要答应,就想到了和珅日后的结局,连忙拒绝,“我们不合适!”   善保步步紧逼,“哪里不合适?”   “满汉不通婚!”   “我现在是白身,要是娶汉女为妻,只需要跟佐领报告即可。”   “我比你大六岁!不合适!”   善保微笑,“女大三,抱金砖。那就是两块金砖了。”   金锁词穷,“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何必要勉强挤在同一屋檐下呢?”   善保心里一紧,有些不悦,她居然不喜欢他?便神色淡淡地道,“我们只是假成亲而已,你也不想旺叔旺婶因你获罪吧。”   “还是不行!”她虽然不记得前世和珅的妻子是哪个,但是按照他前世的发家史,他必然是娶了一名贤内助,得岳家提携。加上她多次听刘全说,官学的夫子们颇为看重他,经常给他说媒。“君非常人,他日必定平步青云。若是娶名门闺秀为妻,飞黄腾达还不指日可待?我一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对你日后的宏图大业,一点帮助都没有,只会拖你后腿。”   善保自然是知道金锁说的没错。夫子们要帮他说媒,介绍的女子不乏大家出身。若是以前,为了能往上爬,爬到最高处,他保不齐就答应了。可是现在,既然明白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渴望,他就不打算放过她了。   善保挑眉,“难为你如此看得起我。但我是那种需要借靠裙带关系才能发达的人吗?”   金锁哪里敢回答‘是’,大贪官和珅的手段,人人谈之色变。她支支吾吾,“你达不到我要求的。”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第一,你不可以纳妾!通房都不行!不然就和离。”   善保深深地看着她,金锁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在她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开口了。“没问题!”贤妻美妾,金锁一人就占全了两样,他何必再多此一举?   “第二,你日后若是做官,不得鱼肉百姓,不得贪赃枉法,不得草菅人命,不得……不然就和离。”   善保笑出声,“你是吏部尚书吗?还管我如何做官?”   金锁瞪他,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短命鬼!“你要是不好好做官,连累了我怎么办?你就说答应不答应?”   善保考虑片刻,慎重地点头“答应!”   “第三,旺叔旺婶是我的干爹干娘,成亲以后,他们也要和我们住一起。”   “没问题。”   “第四,你不可以隐瞒家里的财务状况,务必要告知我清清楚楚。”   “这个可以。”   “暂时就这么多。口说无凭,你要立字据给我。”   善保无奈,这个时候她倒是谨慎精明起来了,“没问题。明日我将保证书和这几年的经营账本送过来给你。过两天我就差人去你家提亲!”   金锁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这么快!”   还快?再慢一点,她就要嫁作他人妇了!善保伸手拍拍她的头,“乖,回去等好消息吧。”   善保行动迅速,先是跟官学的夫子请假,然后媒人和刘全就带着礼品上了金锁家的门。媒人功力非凡,也不用续茶,嘴皮子一碰,噼里啪啦宛如热锅炒豆子,将旺叔旺婶扫射得头晕脑胀,将二人的事情吹得天花乱坠,仿佛是千万年才修成的旷世奇缘,不结亲就抱憾终身浪费机缘一般。   旺叔旺婶听得目瞪口呆,不是觉得善保不好,只是从没想过他和金锁能成一对。旺婶抽空问了金锁的意见,金锁点点头,俩老便应承了下来。   夜长梦多,媒人当场就要了金锁的生辰八字,又将善保的生辰八字给了旺叔旺婶,方便双方各自去算卦合八字。   第二天,媒人就又上门了。才见面就笑靥如花地道,“大喜啊!两个新人的八字好得不得了啊!算命的给了几个好日子,您看看哪天合适?”说着就递过一张写着日期的纸。   旺叔旺婶不识字,“都有哪些日期?”   “我看呀,下个月初八最合适不过了。宜娶嫁!”   “这也太赶了吧?”两老觉得善保要娶金锁的消息还没消化完毕,就又被成亲的日子给震晕了,距离下月初八,不过二十几天而已。   来得及吗?   “老爷太太放心。男方这边说了,虽然日子有些赶,不过该有的礼数聘礼,一样都不会缺的!”媒婆见二人一脸怀疑,立即表态,扭着肥胖的身躯笑得咯咯咯,“你们啊,就等着喝新姑爷敬的茶吧。”   商定好了日期,聘礼便源源不断地送来,金锁看见这一丝不苟的成亲流程,内心紧张忐忑。   前世她和柳青成亲,随意得很,只不过是在小燕子等人面前拜个堂而已,没有媒人没有聘礼,连日子都不用找人去算过。今生和善保假成亲,会不会也没有好结局?   日子在她的不安中飞快过去,因着未成亲的男女不能见面,旺婶不让金锁出门,拘着她在房里做未来夫君的衣鞋袜。   成亲的日子还是到来了!   时间太赶,嫁衣凤冠都是善保送来的,大红色的绸子,丝滑如水,金线绣成展翅欲飞的凤凰,华美至极。   全福人帮金锁开脸梳妆,然后再穿上嫁衣戴上凤冠,整个人明艳得让人挪不开眼。全福人毫不夸张地道,“真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旺婶和紫薇在一旁,笑得一脸欣慰,又多塞了个红包给全福人。   时辰到,善保穿着一身大红装进来,按照习俗,完成女方家的重重考验,才抱得新娘归。   花轿绕了一圈内城,路人围观,皆忍不住赞叹,这新郎官长得真是俊俏!也不知道谁家姑娘命那么好!   拜堂、入洞房、坐帐结发、掀盖头、吃子孙饽饽、饮合卺酒……一整套流程做下来,月亮都升起来了,金锁觉得自己又累又饿。   善保送走宾客、挥退下人,才把房门栓上,金锁头顶着凤冠,见到他忍不住抱怨,“假成亲而已,何必搞得那么认真?累死我了!”   两支比手臂还粗长的龙凤红烛照得美人明艳娇媚,偏偏美人不自知,一把解下凤冠,坐在桌前大吃大喝。   善保暗自咽了咽口水,悄无声息地走近,在她身旁坐下,“好吃吗?”低低的声线,听起来异常的沙哑性感。   男子暧昧湿热的气息扑到金锁的面上,皮肤忍不住升起了鸡皮疙瘩,金锁警惕性颇高,微不可查地挪了挪屁股,继续吃东西。   善保见她那小动物般警觉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看她停下筷子,又偷偷往她耳朵吹口气,惹得她耳垂都红了,便笑嘻嘻地道,“吃饱了吗?”   金锁边揉着耳朵边瞪眼,“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善保笑得无辜,“娘子,热水备好了,你要不要洗漱一下?”   金锁往屏风后面走去,“你记住了,咱们是假成亲,假的。”   善保无辜地眨眼,“就算是假的,咱们私底下也要配合得好一些,免得在人前露了破绽。”   金锁被他说得无语凝噎,算了,咱不跟这奸臣耍嘴皮子!径自去了首饰脱了衣服,缓缓坐入放了花瓣的洗澡盆中,她隔着朦朦胧胧的屏风懒洋洋地喊“非礼勿视,你不要偷看!”   善保没有出声,他已经被那哗啦哗啦的水声迷惑了心智,正面红耳赤呢。   金锁泡了一会儿,开始觉得不对劲,怎么回事?越泡越热,身体隐隐约约升起一股欲望。金锁不敢再待下去,连忙起身,却身子一软脚地一滑,哗啦一声,跌落回盆中,溅得水花四处。   善保听到巨响,连忙跑过去,他顾不得欣赏金锁妖娆的胴体,一把将人抱起,心疼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也不管金锁身上还湿漉漉的,就将人抱到床上,要检查是否受伤。   金锁有气无力地拍开他的手,扯过锦被遮掩身体,“骗子!坏人!”她瞪着他,因为欲.望,使得她的双眼微眯,蕴含着蒙蒙的水汽,在烛火的照耀下,格外妩媚。   善保不解,“我做了什么?”   金锁嚷嚷,“你一定是下了药。”   “我没有。”他是打算徐徐图之的。   “你肯定有,”金锁粉面含春地指控道,“我觉得好热~”   善保的喉结动了动,“你是不是喝光了酒壶里的酒?”   “我口渴嘛!干娘今天一整天都不让我喝水!”   善保哭笑不得,“这合卺酒本来就有一些助兴的药物在里面,谁叫你喝光了?”   “哼!我不信!我就知道,你就是个老奸巨猾的。”此时金锁的脑子昏沉沉的,如同一锅浆糊,毫无理智可言。她不自觉地靠近善保,蹭了蹭,丝滑冰凉的丝绸贴在肌肤上,舒服得她逸叹一声。   善保眼神暗了暗,他本来就不是君子,既然天意如此,不吃白不吃。他胡乱扯下身上的衣服,将美人一手揽在怀里,上下其手。   一个是初生牛犊无畏惧,遇山开山,遇水涉水,气喘吁吁;一个是娇花初绽遇雨露,摇摇摆摆,推推搡搡,娇吟连连;情场初哥遇到美娇娘,好似那武陵人初到桃花源,道狭切长,曲曲折折后别有洞天;又如那恶龙探海取珠,虽有抵抗却难以抵挡……   正所谓是:被翻红浪烛天明,交颈鸳鸯枕上眠。   善保食髓知味,不顾金锁的告饶,将将弄到了天亮,才鸣鼓收兵。   金锁睡到日上三更,才醒过来,嘤咛一声,只觉得四肢百骸被拆了一遍又胡乱重装,全身上下酸痛肿胀,俱不是自己的了。   “娘子,你醒了?无事吧。”善保那张春风得意的俊脸探过来,情真意切地询问。   金锁又气又悲愤,一手挥过去,软绵绵地拍在他的脸上,“我要和你和离!”嗓音娇弱细小,听着没多大的震慑力。   善保叹气,娘子怎么这么傻呢?吃进肚子的肉,怎么可能还会吐出来?况且这肉如此美味,他还想着一吃再吃呢!“我可没违反保证书里的条例!”善保将金锁扶起来,用热帕子替她擦脸。   “你下药!”   “药不是我下的。这些成亲的用品俱是刘全采买,他约莫是人老眼花,所以才买错了酒水。咱们这事不好声张,我已经拿个由头罚他三个月的工钱了。”但是背地里又赏了他半年的工钱。   金锁说不过他,气咻咻地道“那你也不应该碰我啊!”   善保无辜地道“保证书里没这一条啊!”   金锁无语,吃了暗亏,又不能向外人道,真是打掉牙齿和血吞,只能暗地里唾骂那卑鄙无耻的小人!   与虎谋皮,不异于送羊入虎口!可惜金锁知道得太晚了!   金锁在善保的服侍下,吃了一碗粥,又再睡下。临睡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到,以后要离这大奸臣远一点,最好分房睡!   可惜,她斗不过智多近妖的善保,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却一辈子都没成功过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昨天没有能更新成功,所以就发了一章超级长的。紫薇的番外,等过几日再说吧。新文打算写个未来文,欢迎收藏。   ☆、紫薇番外一   刚入夏,乾隆的龙臀就再也坐不了,大掌一挥,便带着老婆、小妾和孩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圆明园避暑。   乾隆父爱正浓,到了圆明园,笑哈哈地让紫薇先挑地方,此话一出,各个妃嫔阿哥格格脸色各异:这还珠格格是后来居上,他们可都是住惯了地方的,要是被还珠格格看中了他们的地方,给还是不给?   亏得张嬷嬷预先提点,紫薇才没莽莽撞撞选了别人的巢,遭人记恨。她初次到圆明园,只觉得处处是景,样样都好,便挑了个没人住的湖畔小榭,虽然地方小、景致相较于其他平庸了一些,但是离乾隆近,而且六月的湖面,荷叶招摇连片,即使不开窗,也能闻到荷香,对于在大明湖畔长大的紫薇来说,最合适不过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觉得紫薇还算是识趣。除乾隆觉得委屈了紫薇,又赏下一大堆的东西。   晌午,阳光正烈,晒得湖畔柳树上的知了拼命地叫,湖里的荷花估摸是从水中生出,不仅不怕晒,反而荷香更浓郁。   紫薇见这几日天气炎热,乾隆胃口不好,便舍弃了午睡时间,在明月的陪同下,亲自到湖边采摘荷叶,打算给她伟大英明的皇阿玛做夏式风味的双花饮。   “明月,把那一张荷叶勾过来,对,就是那张又大又圆的。”明月拿着长长的竹杆勾,按照紫薇的要求把她看中的荷叶撩过来。   二人斜站在湖边,脸蛋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发丝被汗水浸湿,有些凌乱。因为要摘荷叶,上半身向前倾,动作有些不淑女,倒显得紫薇有些生动活泼。   “紫薇,你怎么在这里啊?好巧。”一个年轻的男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紫薇听到男音,吓了一跳,想到自己现在的狼狈形象,十分不好意思地回头,见来人是五阿哥永琪,稍微放下心。紫薇道万福,“五哥好。”   五阿哥身后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锦衣男子,他对紫薇拱手行礼,“臣——福尔康,见过还珠格格!”声音听起来不亢不卑,举止彬彬有礼。   五阿哥在一旁介绍,“尔康是令妃娘娘的外甥,与我亲如兄弟,你不必见外!”   紫薇脸更红了,心里有些埋怨五阿哥,既然看见她在这边举止不得体,怎么还带了个外男过来?她借着侧身之际偷偷看了福尔康一眼,长得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一双明亮得像星星的眼睛正含笑望着她呢。便慌乱地道,“福大人不必多礼了。”   紫薇是第一次见到福尔康,便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书里描绘的浊世佳公子,即使站在尊贵高雅的永琪身边,也毫不逊色。   而福尔康,早就明里暗里地见过还珠格格好多次,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还珠格格不仅清丽温婉,还那么平易近人,一点都不像其他的格格公主那么市侩庸俗。他的心,触不及防地就嘭嘭跳起来,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热锅之中,被熏得陶陶然,尔康恨不得立即将自己最优秀的那一面彻彻底底地展露出来,好叫还珠格格也跟着他沉沦于美妙的爱情之中。   一边的明月不知他人心思,忙不迭丢了竹勾向五阿哥和福尔康行礼。   永琪对紫薇二人的狼狈视若无睹,他熟稔地道,“紫薇,大中午的,你怎么不休息?”   紫薇是个脾气好的,她没有发作,用手帕稍微擦了擦汗,温柔地道,“我打算摘些荷叶做双花饮,正午的阳光烈,荷叶的香气才够浓。”   福尔康拱手道,“格格是千金之躯,这些粗活怎么能让格格来做呢!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福某虽不才,愿为格格效劳!”话说得大义凛然,仿佛不是要去撩手摘荷叶,是要为紫薇上昆仑盗取灵芝仙草似的,别提有多困难了。   话音刚落,他一个回旋闪身,人就运起轻功飞到湖面上,如蜻蜓点水,脚尖踩着荷叶,在湖面上来回穿梭。   五阿哥在一旁赞叹地道,“尔康,好功夫!”福尔康听到赞赏便自信飞扬的回答,“五阿哥,过奖了!”   永琪兴致勃勃地对紫薇道,“紫薇,你别看尔康年纪轻轻,如今已经是皇阿玛身边的御前行走了,皇阿玛不止一次赞许过尔康文武双全,是国之栋梁呢!”   紫薇看着福尔康俊逸不凡的身影,有些不好意思道出,他的脚都踩着那些荷叶了……   福尔康三两下就掐下了一大簇老老嫩嫩的荷叶,又再几个姿势优美的动作,身姿潇洒地回到湖畔。   他将摘下的荷叶举到紫薇面前,热情地道,“格格,这些够了吗?”   紫薇没有接过来,不自觉地扫了一眼湖面,总觉得原本挨挨挤挤看着荷叶何田田的湖面,如今变成了癞皮狗身上的毛——这里缺一撮那里秃一角,特别突兀难看。   福尔康会错意,立即体贴地道,“不够我再去摘!”   “不要——”紫薇为了拯救那群可怜的荷叶,连忙出声,“福大人,有劳了,这些够了。”她朝明月示意,明月立即上前把福尔康手里的荷叶接过来。   紫薇冲永琪行个半礼,“今日多谢五哥和福大人的帮忙,既然荷叶已经摘了,那紫薇先行告退。”   永琪仿佛没有看见她眼里的意思,连忙伸手,“急什么?好不容易才遇到,不如咱们在这湖边的亭子坐一会儿,如何?我听皇阿玛说,你泡的茶特别香,不知道我和尔康有没有运气喝到你泡的茶?”   五阿哥是未来皇帝的大热门人选,福尔康是后宫宠妃第一人令妃的亲戚,这两个人,她哪个都不好得罪。可偏偏五阿哥说了后面那句话,叫紫薇听了十分不悦,她之前泡茶给皇阿玛喝,那是孝顺;这要是泡给外男喝,是什么?   况且皇阿玛当时是这样打趣的,“紫薇这手泡茶的技术,不知道日后要便宜哪家的公子了~”话说得那么直白,当时羞得她连指尖都红了。如今五哥叫她泡茶给福尔康喝,是什么意思?   其实永琪真没什么意思,衣食无忧的他一向是羡慕宫外肆意张扬的自由生活,好不容易宫里来了个宫外人,自然是想拉着紫薇一起畅谈‘冷冰冰无生气的皇宫对人性追求自由的束缚’这一论题。   可惜紫薇因为夏雨荷的关系,加上张嬷嬷的耳提面命,对于男女关系有些敏感,觉得永琪是在说讽刺话。   紫薇心里不快,对永琪和福尔康的好感急速下降,却不敢和二人撕破脸。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五哥邀请,我也想和五哥一起喝茶聊天。只是,”她目光投向明月怀里的一大簇荷叶,“这荷叶刚刚摘下,急需带回去炮制,确实耽搁不得。还望五哥见谅。”   五阿哥永琪听闻立即觉得索然无味。   原本看着这新妹妹是在宫外长大的,应该会和宫里的格格不一样——不那样端庄无趣,不那么古板木头,不那么虚伪客套。没想到,却是一样的,永琪很失望,对紫薇顿时没了兴趣。   他刚想走,福尔康却拱手,语气包容地道,“既然格格今日无空,那咱们改日再聊。不如让微臣送格格回去吧!”福尔康身板挺直、举止得体,若是搁在现代,也是一名绅士;可惜他们身处于礼教苛严、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清朝。   紫薇的脚下微不可查地踉跄了一下,“不,不用了。”说完也不顾永琪二人如何反应,就小迈步,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哒哒哒地走了。   福尔康痴痴地望着紫薇的倩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永琪在一旁打趣道,“诶~别看了,人早就没影了。”   福尔康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用激动热烈的语气道,“永琪,你不知道,你也不会明白,还珠格格的身影虽然已经看不到了,可我感觉到,我的心,在跟着她!我的心,在为紫薇跳动!砰!砰!砰!你听,好激烈好欢喜好热情!”   永琪笑了,“没想到你陷入情网居然如此之迅速?但你别忘了,你已经有了一个晴儿!难道你要辜负晴儿吗?在老佛爷的心里,你们是一对儿!你若是让晴儿伤心,皇阿玛不许,老佛爷更不会允许的!”   尔康抓住胸前的衣襟,一脸痛苦纠结地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我原先以为我对晴儿是爱情,现在见到了紫薇,才确定,那不是爱!是错觉!永琪——”他两手抓住五阿哥的肩膀,用力摇晃,“永琪,你是我的好兄弟,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永琪不解,“紫薇哪点比得上晴儿?你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做赌注,惹恼了老佛爷,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不——一想到不能和紫薇在一起,我就心如刀割。”福尔康脖子上青筋毕露,状若癫狂地咆哮,“五阿哥,你不会明白,失去了爱情的我,就是行尸走肉而已!永琪,难道你忍心看我了此残生吗?”   “尔康,你不用说了,我虽然没有得到这样的爱情,但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永琪也是一脸感动地拍拍尔康的肩膀,“我答应你了!不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更是因为——”永琪微微昂着头,阳光从头顶倾泻下来,他英俊的脸庞微微发着光,恍若拯救众生的天神,“我不忍心,不忍心我的妹妹紫薇变得跟宫里的其他人一样冷冰无情、死气沉沉。”   尔康惊喜至极,眼里迸射出万丈光芒,“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亏得紫薇没听到这二人自以为是的谈话,不然定要挠他们一脸的五道杠!紫薇在宫里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多走一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和宫里的皇女一样么?   紫薇刚回到小榭,张嬷嬷就迎了过来,看见紫薇被晒得额角沁出了汗,心疼地道,“大热天的,格格怎么跑出去了?小心中了暑气!彩霞、彩云,快,快来伺候格格更衣!”   紫薇看见张嬷嬷眼里的关心,心里一暖,之前的不快消散了,她柔柔地笑道,“我就出去了一会儿,不碍事的。”   张嬷嬷瞪了明月一眼,“还说不碍事呢!这脸都晒红了。早知道格格如此顽皮,嬷嬷我定要跟去!明星,拿白玉冰晶膏来!”   紫薇对张嬷嬷的态度犹如对长辈一般,她任由宫女帮她更衣净面,边对张嬷嬷道,“嬷嬷年纪大了,怎么能晒太阳呢!我就是不想嬷嬷太累,才趁着嬷嬷睡午觉的时候出去的。你就不要怪明月了。”   明月怀里还抱着一大堆的荷叶,见还珠格格已经净面完毕,便请示,“格格,这些荷叶怎么处理?”   紫薇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为好,“我们自己摘的留下,其余的,丢了。”   明月着急了,“这可是福大爷摘的!”她看见紫薇脸色不愉,讪讪道,“丢了不好吧?”   福大爷?   张嬷嬷还没老眼昏花,听到明显是外男的名字,心里一激灵,便觉得情况有异,严肃着脸对明月呵斥道,“格格说什么就是什么!还用得着你置喙吗?还不快下去!”   等宫女都出去了,张嬷嬷才问紫薇,“格格,您中午出去碰到了谁?”   紫薇看张嬷嬷变得严肃的脸,老实地道“也没什么人,就碰到了五哥和福大人。”   张嬷嬷仔细地盯着紫薇脸上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令妃娘娘的外甥福尔康福侍卫?”   “正是。”   张嬷嬷看见紫薇神色正常,才稍微放了心。   皇上把她指派到还珠格格身边,就是让她提点对宫里情况一无所知的还珠格格,要是她一时疏忽,没把还珠格格看好,惹出些什么有损闺誉的事情,只怕这条老命,就跟蜡烛烧到了头,甭想着光亮了!   思及此,张嬷嬷连忙道,“格格,您把中午遇到五阿哥和福侍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要有遗漏!”   “是这样的,中午我见太阳好,就想去摘荷叶,便叫了明月和我一起……”紫薇是很信任张嬷嬷的,将中午的事情一一告知。她观察入微,见张嬷嬷神色变化极大,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嬷嬷,你怎么了?”   张嬷嬷暗道:好啊!她才眯眼那么一会儿,就被人钻了空子!   能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深宫活到这把岁数,张嬷嬷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别人若是走一步看三步,那她们这些深宫老嬷,便是走一步看五十步,她将前后的信息一串联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漱芳斋里,只怕有人不干净!   当日紫薇进宫,皇上赏了养心殿的苏喜旺过来做漱芳斋的大太监,内务府送来了明月明星彩云彩霞四个近身宫女、小杜子小桌子两个近身太监,还有扫洒针线等干粗活的宫人若干。   因还珠格格得宠,宫人们干活也还算尽心尽力,一时半会也看不出这些人背后的主子是谁。谁想到,才眯眯眼的功夫,就叫还珠格格跟一外男碰上了头!还是个名草有主的外男!   “格格您先等一下,”张嬷嬷走到门口叫一声,“苏喜旺!”一个精瘦精瘦的太监快步跑过来,打了个千,笑眯眯地道“张嬷嬷,您叫小的呢?”   张嬷嬷招招手,苏喜旺靠近,“去查查看,刚才格格出去到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有谁出去过?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苏喜旺得了令,便手脚利索地离开了。   苏喜旺一会儿就回来了,在张嬷嬷耳边嘀咕了几句,就告退了。   张嬷嬷得了消息,脸上惊疑、犹豫。紫薇看她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拉着张嬷嬷到凳子上坐下,关切地道,“嬷嬷,你怎么了?”   张嬷嬷看见紫薇眼里真诚的关切,心里的决定终于落了地——老婆子没儿没女,活得够久了,也亏得还珠格格待她亲善,若是有孙女,也不过如此吧。就算因此得罪了宫里的红人,也不在乎了!   张嬷嬷这么一想,就左右看了四下,慎重地道,“格格,今日这番话,出了我口,入了您耳,便谁都不能透露。”见紫薇点点头,才开口道,“今日格格刚出门,彩霞就出了门,苏喜旺查到,她是和令妃娘娘跟前的冬雪碰了头……”   紫薇是个通透人,张嬷嬷一点就明白,只是她不敢相信,那些人居然串成了一线,便迟疑地道,“张嬷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福侍卫不是很得皇阿玛的赞誉,说是国之栋梁吗?他又有个姨母在宫里龙宠圣眷,他要是想……娶我,直接求皇上不就行了吗?大不必如此麻烦啊!”   “格格,你以为尚主那么容易?自咱们满人入关以来,为了安抚草原各部,皇室女大多远嫁蒙古。剩下为数不多的公主格格,只有出身顶顶好的满洲大族的青年才俊才有资格尚主。别的不说,您看和嘉公主被指婚给谁?孝贤皇后的侄儿福隆安!满洲镶黄旗的富察氏,那可是上三旗八大姓!家里往上数三代俱是肱骨之臣。再看看福尔康,包衣出身,要不是靠着令妃娘娘的裙带关系,哪里轮得到他做御前行走?表面上看着像模像样,实际上连跟福隆安相提并论都不配!”   紫薇惊讶,福尔康的姨母是令妃,阿玛是大学士,居然连尚主都还不够格?   “格格,你可知道晴格格?”   紫薇点点头,听说晴格格是愉亲王的遗孤,长得美丽恬静、温柔善良,眼下正陪着老佛爷在五台山上祈福。   “您不知道的是,去年冬天福尔康奉皇上之命,押送一批物品到五台山。谁知当夜,晴格格和福尔康居然于山顶上独处一晚……”   张嬷嬷看见紫薇不开窍,便解释道,“不管他们那天夜里做了什么,又或者是什么都没做,总之,晴格格的闺誉是毁了,因二人都得皇上和老佛爷的喜欢,所以,主子们和福家是达成了共识的,福尔康是晴格格的未来的额驸!”   为了防止日后出现还珠格格和晴格格一起抢额驸的戏码出现,张嬷嬷把事情细细掰碎了喂给紫薇听,“晴格格自小就入宫,她在老佛爷身边长大,每日陪着老佛爷片刻不离身,伺候老佛爷比谁都用心。老奴说句大实话,格格您别生气,这宫里除了和敬公主,老佛爷最喜欢的就是晴格格了。不管是为了晴格格还是皇室的名声,您若是和福尔康有半字片言传出,老佛爷第一个不会放过您。”   紫薇听得心惊肉跳又难过,也是,相对于日夜相处的晴格格,她这个素未谋面的沧海遗珠,怎么会得老佛爷的喜欢?   张嬷嬷看紫薇不高兴便安慰道,“格格不用伤心,人心都是肉长的,等老佛爷回宫,只要您多多孝敬老佛爷,还怕她不喜欢您吗?”   “嬷嬷说的是。那福尔康都有了晴格格,怎么还……是不是咱们会错意了?”   张嬷嬷破罐子破摔,索性都抖落彻底,“晴格格是亲王遗孤,您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格格,您要是不相信,咱们先按兵不动,等下次出门,要是再遇到福侍卫,您就知道了。”   紫薇听着觉得有理,她是不愿无顾恶意揣测他人的,但也不愿被人当成肥肉整天盯着。   第二日晌午,她带着彩霞出门,说是要去湖畔摘荷花。果真,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五阿哥永琪又带着福尔康溜溜达达地来了。   望着福尔康热切的眼神,紫薇只觉得无比地恶心,爱情在她心里是纯洁无垢的,可是竟被福尔康硬生生地玷污了,连带着对五阿哥都没了好感。他自称和福尔康是好兄弟,难道会不知道福尔康和晴格格的事情?   居然伙同外人如此对待自己的妹妹!   以前一直听金锁念叨宫里的人包藏祸心,还以为金锁是杞人忧天,如今才深刻了解到,金锁所言不假。   她一点都不想同这二人再虚与委蛇,幸得张嬷嬷及时赶到,找了个借口才得以和二人分开。   回到湖畔小榭,张嬷嬷屏退宫人,小声地对紫薇道,“格格,刚才您一出去,那明月就急急出门,她也是和令妃跟前的冬雪碰了头……”   紫薇紧抓着张嬷嬷的手腕,“嬷嬷,我怕!”一想到身边的人竟然是卖主求荣之辈,便觉得寝食难安,“嬷嬷,怎么办?要不我告诉皇阿玛。”   “不可!”张嬷嬷连忙阻止紫薇的脚步,“无凭无证,小心打蛇不死反被咬一口!您忘了我说的,五阿哥代表着什么?令妃又代表着什么?”   紫薇焦虑不已,“难道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张嬷嬷安抚道,“眼下不宜轻举妄动,日后出入,格格还须更加小心,千万不要单独行动。不过,你不好跟皇上提,老奴倒是可以跟皇上略略提一下,省得他老是在后宫转悠。”   “有劳嬷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紫薇的番外会比较长,因为涉及比较多~ 咳嗽真难好,我觉得我脖子都咳得粗了一圈 汗~居然把尔康写成了侄儿,改一下   ☆、紫薇番外二   鸟倦知归意,万里穿云峦。   夏日的傍晚,斜晖烧红了半个天空,就连水面、树木、屋顶,都染上了一层通红的颜色,被火烧云映衬得金光万丈的圆明园,美得惊心动魄。   喧嚣了一整天的圆明园,此时不管是人还是知了,都安静了下来。   紫薇得了乾隆的恩典,差人把金锁叫来圆明园。张嬷嬷知二人情谊深厚,许久不见肯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便识趣避开,让二人独处。   “格格,这圆明园可真漂亮,跟仙境似的。”金锁和紫薇绕着‘福海’湖畔缓缓而行,不管她来过多少次,每一次都还是被圆明园内巧夺天工的景致所震撼。   紫薇笑盈盈地道,“你若是喜欢,就多住一段时间,圆明园大得很,一时半会也逛不完。皇阿玛说了,你是我的好姐妹,不必拘礼,尽管跟着我住。”   二人说说笑笑,踏上石阶,准备往‘青莲朵’走去,突然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时有时无,在这堆叠成秀的太湖石假山中传出,像风钻过石洞声,又似猫叫声,吓得二人心跳加快,脚步停顿下来,相互对视一眼,就没有再说话。   二人胆子不小好奇心更重,悄悄脱下花盆底鞋,顺着那声音慢慢走过去。   ‘青莲朵’乃乾隆题名,因他喜大好奢的性子,工匠倚势布局,运用大量的太湖石堆出了连绵起伏的山丘,远观则如同高山巍峨,近看则玲珑小巧。   这青莲朵看着不大,但道路曲折狭窄又滑溜,紫薇二人行走得极为小心,找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已经进到了青莲朵深处。正准备放弃,金锁就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小孩的身影——亏得太湖石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洞孔,不然还真发现不了。   那孩子一身光鲜亮丽的皇子服饰,身形看着瘦瘦小小的,背对着紫薇二人,正抱着一块高瘦的太湖石大哭。小孩双手紧紧搂着那石头,把头倚在太湖石伸出的崖角上,仿佛是自己最后的依靠,时而嚎啕大哭,时而小声呜咽。   太湖石之美,在于‘皱、漏、瘦、透’,此时残阳照在洁白的太湖石上,面上染了一层金光,看着就觉得温暖。   只是这温暖之光照不到那小孩的心里,他哭得太久了,忍不住打嗝,嘴里哀求地念叨,“皇阿玛~皇额娘~”声音里有无限的眷恋,“你们为什么不来看永璂?”   原来这偷偷躲着哭的小孩是中宫嫡子、继后那拉氏硕果仅存的希望——爱新觉罗. 永璂。   小孩抬起头,用脸颊蹭蹭那圆润的石头,双手用力搂紧,“皇阿玛~皇额娘~永璂最乖了~你们抱抱永璂,好不好?”   石头自然是不能回应他的,可唯有这石头,不会骂他,不会无视他,不嫌他笨钝,肯一直听他说废话,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紫薇和金锁看得心酸,泪水簌簌落下。   那拉氏生了三个孩子,却又失去了两个,唯独剩下永璂这棵独苗苗。那拉氏一方面觉得宫里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她的另外两个孩子定是被那些妖艳贱货害死的,她像只发了狂的母老虎,用敌意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每一个企图靠近永璂的人,平日将永璂看得紧紧的,不让他与宫里其他人接触。   另一方面她对永璂寄予厚望,指望着他将来登上大宝,将那些夺走了乾隆宠爱的贱人通通踩在脚下。   为了那个位子,她对永璂的要求十分严格,恨不得他能时时刻刻都用功读书,在乾隆面前把五阿哥比下去。故而永璂若是稍微有做不到位的地方,那拉氏便黑着脸严苛斥责。   那拉氏的双管齐下,非但没有使永璂变得聪明睿智,反而更加懦弱内向,他这畏畏缩缩的样子,那拉氏看了都不喜,更何况是乾隆?   偏偏那拉氏不自知,她恨铁不成钢,以为是永璂不够努力,对永璂施压更重……   如此恶性循环,永璂便越来越自卑软弱。   他心里的苦闷不知道向谁诉,只能趁着宫人不注意,偷偷找个地方哭。   金锁暗暗叹气,继后那拉氏,四品官世管佐领讷尔布之女,因出身所限,见识和气度原就不如元后富察氏,能当上皇后也不是因为乾隆的喜欢而是钮枯禄氏的极力推荐。   偏偏乾隆还时不时感叹新人不如旧人,无人比得上富察氏,更是让那拉氏暗恨不已。   原本性格固执的那拉氏,因着处处不如前任,心里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固执变成了偏执:你富察氏既然假惺惺地生活朴素,那我便拿出皇后的气派——皇后该有的穿戴一样不落;你富察氏一味的温柔小意迎合皇上,那我便有话直说,誓当名流千古敢于劝谏的贤明皇后!   那拉氏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在和乾隆一次次争吵中,即使屡屡败阵下来也不收手。甚至,她看见皇上被气得脸色铁青,反而从中得到一种快意恩仇的快.感——让你宠幸其他人,我不好过,你也别想!   只是——   没有人会永远地容忍一个总是戳他痛处的人,更何况乾隆是皇上。   乾隆三十年,那拉氏因为夏盈盈的事又一次和乾隆针锋相对,怒火燃烧的那拉氏控制不住自己,当众忤旨截发!   太后和皇上都还活的好好的,国母居然就剪断头发!这不是诅咒他们死吗?又被那拉氏如此生生打脸,睚眦必报的乾隆立即还以颜色:   那拉氏死后以皇贵妃礼葬。葬礼简陋,只能挤在裕陵妃园寝纯惠皇贵妃地宫之东侧。且不设神牌、无祭享。   原本因那拉氏成为皇后而得以从下五旗镶蓝旗抬到了上三旗正黄旗的辉发那拉氏一族,被乾隆拨回镶蓝旗。   原本世袭的佐领之位也被夺去,那拉氏的侄子讷苏肯原本的副都统之位被夺了,降为三等侍卫。   那拉氏的儿子永璂二十五岁就去世了,到死之前都还是个光头阿哥,没有爵位,没有子嗣。   委实可怜!可悲!   她以为自己是皇后,是一国之母,皇上就该尊敬她宠爱她,别的人就该恭维她。还曾大言不惭地道:巧言令色,实在有损我的尊严,我做不到!得罪人还不自知。   这话一出口,转眼就传遍了宫里宫外,把大部分的权贵人都得罪了。   那些听进了耳朵的女人无不暗恨,就你出身高洁,凭什么看不起人!眼下你得意,看你能横行到几时?   故而那拉氏出事,竟没人相帮,不落井下石都不错了!   十二阿哥是个纯善的孩子,金锁记得前世,那拉氏栽赃陷害她们,还是十二阿哥帮作证洗清嫌疑。   不管是为了还十二阿哥的恩情还是因为他的人品,金锁都决定要出手帮帮他。于是,金锁捅捅紫薇,极为小声地道,“格格,他好可怜啊!”   就算金锁不提醒,紫薇也打算去帮永璂,她是个善良的人,哪里见得别人受苦?二人彼此对视一番,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金锁守住出口,紫薇悄悄地走近,一手搭在永璂的肩上,柔声地安慰,“不要哭了。”   背后有人突然出声,永璂吓了一跳,连哭都忘记了,刚想逃跑就被紫薇抱住了,紫薇掏出手帕,蹲下替他擦擦脸上的泪痕,“你不要怕,我没有恶意。”   紫薇温婉柔和的气息,叫永璂安定了下来,他抬头用迷茫惶恐的眼神偷偷打量着她,这个姐姐他知道,是皇阿玛在外面的私生女,他被皇额娘告诫过好几次了,还珠格格不是好人,叫他不要靠近。   可是——   永璂对对手指,皇阿玛好喜欢还珠格格,他经常听到宫人闲聊,还珠格格不仅经常得到皇阿玛的赏赐,还能常常看皇阿玛。他好羡慕~   紫薇抱着他,慢慢地引导话题,“永璂,我是你的姐姐还珠格格,你认得我吗?”   永璂点点头,他在家宴上见过她。当时她坐在皇阿玛身边,皇阿玛那失而复得显得极度兴奋的表情,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在这隐蔽的空间里,他能嗅到紫薇身上淡淡的花香,感觉到紫薇身上传来的温暖,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安心。自他有记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和除了宫人以外的人亲密接触,心里忍不住怀疑皇额娘说的话,他觉得还珠格格挺好的。   他用期待的小眼神哀求紫薇,“姐姐,您能不能不要把永璂的事情抖落出去?”湿漉漉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仿佛刚睁开眼的小奶狗,软萌得紫薇的心都化了。   “永璂不要怕,今日之事,我谁都不会提的。”紫薇抱起永璂,“天色不晚了,等下皇额娘要着急了,咱们出去吧。”   永璂搂着紫薇的脖子,小脸红通通的,觉得这么大了还被抱,很不好意思,可是这突然来的温暖他又舍不得放弃,便低着头看地面。   紫薇不是笨蛋,尽管她有心帮永璂,但是那拉氏跟刺猬似的,不管她如何放低姿态,那拉氏都不让她接近永璂,反而提高警惕把永璂看得更紧了。   也亏得紫薇不是小燕子,既不半夜爬墙也不唆使宫女太监陪她赌钱,更不会因为小事而殴打老嬷嬷顶撞嫡母,即便那拉氏有心拿她的错处,却也无可奈何。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紫薇趁着乾隆来湖畔小榭时,用感动愧疚的语气对乾隆道,“皇阿玛,您操劳国家大事本就十分辛苦,您还常常抽空来看紫薇,紫薇真是又感动又心疼。”   乾隆接过紫薇手里的茶杯,啜了一口便哈哈大笑,“朕的女儿真是孝顺啊!”他瞪圆了眼睛歪头看她,“难道你不希望皇阿玛常来看你吗?”   “当然不是!”紫薇连忙摇摇头,头顶上的珍珠流苏跟着晃动,“我巴不得您天天来呢!可是——”   乾隆好奇地追问,“可是什么?”   紫薇伸出手指一一算给乾隆听,“紫薇大概算了一些,您每日处理国务至少六个时辰,再加上吃饭休息,又花去了五个时辰,您还要抽空关心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咱们十几个兄弟姐妹,哪怕您一个花费半个时辰,都得好几个时辰。紫薇看您整日里忙得团团转的,好心疼。所以紫薇想出了一个笨方法!”   “什么笨方法?”   “皇阿玛,我说了您可别生气!”紫薇得到乾隆鼓励的眼神,便大着胆子道,“您每日这么辛苦,还要挤出时间关心我们,紫薇实在不忍心。要不咱们这些做儿女的,每隔一日便主动去找您聚聚,如何?一来你不用把时间花费在路上,可以多出些时间休息;二来嘛,”紫薇不好意思地道,“紫薇在宫外长大,想和兄弟姐妹们多聚聚,增加彼此之间的感情。皇阿玛,您看如何?”   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乾隆保不齐就怀疑对方另有所图了,但说这话的人是紫薇,乾隆觉得紫薇是发自肺腑地为他着想。   乾隆听了心里很受用,哈哈大笑地道,“还是朕的还珠格格贴心!”   紫薇跺脚撒娇,“皇阿玛~”   “好好,吴书来——”   “喳!”   “刚才还珠格格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吴书来沉思片刻才谨慎回答道,“回皇上,镂月开云离您的寝室不远,地方又够宽敞,您看如何?”   乾隆听闻吴书来的提议,眼里闪过一抹沉思:镂月开云原叫牡丹亭,康熙六十一年,他曾和皇考、圣祖爷一同在牡丹亭赏过花,时光流逝,圣祖爷和皇考俱离人世,而他也老了!   乾隆低头看见紫薇眼里的一片赤诚,甚为宽怀,能和自己的儿女们在镂月开云聚聚,待朕万年之后,也许永琪紫薇他们还会跟他们的子孙讲讲昔日在镂月开云与自己皇阿玛相处的故事。   “好!就这么办!明日酉时,朕与诸位儿女在镂月开云聚聚。”乾隆头脑一热,拍着大腿就答应了下来。“吴书来,这事就交给你去做了。务必要办好了!”   “喳!”上头动动嘴,下人跑断腿。乾隆一声吩咐下去,就有得吴书来忙了。   紫薇见事情如她所愿,高兴地行礼,“谢谢皇阿玛~”   ……   不管宫里的人心里如何想,至少明面上,皇子皇女个个都一副欢欢喜喜的表情准时来到了镂月开云。那拉氏自然不愿她的心肝宝贝脱离自己的安全怀抱,可是就连身体孱弱的永璋都来了,她又有什么理由不让永璂出席?   地方很好,菜色也不错,现场也没有捣乱的人,只是——   紫薇看着男一桌,女一桌,皇阿玛独自一桌,众人都坐得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神色也是一副随时恭候皇阿玛指示和教训的样子,哪里有一点普通家庭团聚欢乐开怀的气氛?   事情是她想出来的,要是大家就这么闷声闷气地吃个半饱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那就没意思了。   是以紫薇端起酒杯敬乾隆,“皇阿玛,这样吃饭,跟平日里的家宴没什么区别嘛!”   乾隆看着一个个呆头呆脑的儿女,早就闷得不得了。连忙问道,“哦?紫薇又什么好的建议?”   紫薇放下酒杯,取出帕子半蹲着身子行礼,笑道“还请皇阿玛先恕紫薇放肆无礼不讲规矩之罪。”   乾隆哈哈大笑,宠溺地道,“这都还没说呢,就先请罪了!好吧,只要你说得好,朕就恕你无罪!”   “谢皇阿玛!”紫薇站起来,“今日在此聚聚,就是为了增加彼此之间的情感,所以咱们就不要讲究规矩了,紫薇提议,咱们应该不分男女不分大小坐同一桌!”   乾隆这脑残,享受够了皇帝的富贵奢华,又希望能拥有普通人家的和谐融洽,一听紫薇的提议,就大手一挥,“吴书来!”   宫人立即上前,利索迅速地将原有的桌椅佳肴通通撤下,搬来一张更大的红木圆桌,乾隆兴致勃勃地率先坐下,其他皇子皇女见乾隆如此高兴,哪个敢反对?只能跟着坐下。吴书来挥手,宫人便上了新菜,琳琅满目地堆满桌面。   紫薇见开头良好,便笑道,“皇阿玛,咱们做个小游戏吧!这桌上的菜啊,咱们不能随便吃,看上了哪一道,就必须说出关于这道菜的材料的诗句或者成语、典故,而且不能重复使用!”紫薇望向令妃的几个孩子,十四阿哥、七格格和九格格还没启蒙,“十四他们几个还小,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皇阿玛,您觉得怎么样?”   “好!”乾隆大喝一声,举起筷子朝桌上的清蒸鳜鱼伸去,“年年有余!”说完就夹起一块带着葱丝的白嫩鱼肉放入口中,冒着热气的的鱼肉上淋着御厨特制的酱汁,闻着就食指大动,吃进去后更加只觉得香嫩美味,“不错!”   永琪见状,当仁不让地道,“皇阿玛,那儿臣不客气了!”   乾隆十分喜爱永琪,不觉得他越过三阿哥永璋有什么不妥,他吹眉瞪眼佯装生气地道,“谁要你客气了?能不能吃到菜,还要看你的本事如何!”   永琪举起筷子伸向桌上的烩鹿筋,得意自信地道,“逐鹿中原!”   永璋的脸白了白,这五弟怎么如此大胆放肆,这话是一个皇子能说的吗?他神色不明的看向乾隆,当年他就是因为行事不够谨慎才被皇阿玛厌弃,难道五弟他不怕吗?   说实话,乾隆看一个人顺眼的时候,怎么看都喜欢,他觉得永琪是个好的,就不会觉得永琪是居心叵测。他感受到永璋的注视,便转头对永璋道,“老三,到你了!”   永璋收回目光,勉强笑了笑,“三阳开泰!”说着就夹了一片炙羊肉。   皇子们从五岁开始去上书房读书,每天早出晚归,平日里轻易不得请假偷懒,如此高强度学习,就算是头猪,那也会背几首诗了。   几个阿哥依次轮下去,很快就轮到了永璂,他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小脸憋得通红,众人望着他,叫他更加慌张,嘴巴张了又合,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好好的气氛被打断,乾隆的脸开始变黑,在他准备要发火斥责永璂无能的时候,紫薇起身走到永璂身边,蹲下轻声安抚,“永璂,是不是菜太多了,挑花了眼,不知道要吃哪一道?”   永璂得人解围,急忙点头。   “那你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告诉姐姐,好不好?”   永璂看了满桌子的佳肴,便随意指了指眼前的鸡汁木耳,紫薇笑着提示道,“这是鸡汁木耳,十分清嫩爽口,最适合夏天吃了。”   永璂急中生智,“黄鼠狼给鸡拜年!”说完就夹了一朵木耳到碗里。   永琪一直和那拉氏不对付,便笑着道,“十二弟,你刚才说的是鸡,怎么夹了木耳?皇阿玛,十二弟犯规了!”   “皇阿玛~”紫薇柔柔地截住永琪的话,她转头对永璂道,“十二弟,你确实犯规了,咱们要罚一罚你。你愿不愿意受罚?”   永琪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其他人没有说话,归根到底,永琪和那拉氏的恩怨,是争夺皇位的恩怨,他们这些没指望的人,还是不要卷入其中为好。   永璂怯生生地道,“犯了错就要罚,永璂愿意!”   “那好。”紫薇露出一抹顽皮的笑意,“永璂最讨厌吃的是什么东西?”   永璂老实回答,“青椒!”   紫薇拿起筷子,将一片大大的青椒夹到永璂碗里,“你的惩罚就是把它吃下去!”   永璂看着眼前绿油油的青椒,比他的手掌还大,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这愁眉不展的样子,仿佛个小老头般滑稽。   乾隆看了,哈哈大笑,头一次觉得他的嫡子如此可爱。本以为永璂会求情,谁知道他还是夹起了那片青椒,将它送进嘴里,表情看起来比喝药还痛苦。   永璂细嚼慢咽,总算是把那味道怪怪的青椒吃进了肚子,他小嘴一张向众人展露,仿佛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吃完了。”他是一脸庆幸,面上再无紧张的神色。   乾隆没想到永璂是敢作敢当的,心里倒是对永璂有了些许好感,亲自夹了一块鸡肉给他,“既然说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怎么能不吃鸡呢?来,吃块鸡肉去去青椒的味道。”   永璂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得到乾隆和颜悦色地对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心里又感动又高兴,面上显露出了激动不已的神情,说话都颤抖了,“谢谢~皇阿玛~”   乾隆十分受用,哈哈大笑,“快吃吧!”事情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揭过去了。   ……   众人用过膳,紫薇又提出新点子,要击鼓传彩球:   大家围坐一圈,鼓声不停,彩球的传送也不能停;鼓声一停,彩球在谁手上,谁就必须表演一个才艺。若是不愿表演,就拿出自己身上的一个小物件作为彩头送给击鼓者。表演者则是下一个击鼓者,以此类推。   很不幸,令妃的几个孩子年纪太小,又不用参加了。令妃若是得知还珠格格无意中就把她的儿女剔除出来,真是要气死了。   游戏开始:   紫薇背对着众人击鼓,鼓声响起咚咚咚,乾隆立即将手上的彩球递给永琪,永琪又将彩球递给永璋……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彩球,彩球没到自己手上时,感觉心跳比鼓声还大。   永璂紧张得满脸通红,两眼瞪着老圆。他接过彩球,刚想转手,鼓声就停了。   众人看着永璂欲哭无泪的样子,皆笑了起来,紫薇转身,“十二弟,你要表演什么才艺?”   永璂才七岁,在众人眼里,学问武功样样不出挑,都以为他要拿出自己身上的东西认输。谁想到,他同手同脚地走到圈中间,颤抖着小奶音,“永璂不才,给皇阿玛和诸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表演一套拳法。”   说完就比划起手脚,一板一眼地练起了拳法,永璂还是个短手短脚的小豆丁,身体也没什么力气,打出来的拳法软塌塌的,没什么看头。   不过众人很给面子,等永璂收了拳,还是都鼓了掌。   永璂满身大汗,对着众人拱手,“谢谢大家!”这故作老成的样子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好笑。   轮到永璂击鼓了,他的鼓声并不比紫薇的大声,但是从头到尾,鼓声很清脆、大小匀称,不会有开头大声后面小声的情况,乾隆面上不显,倒是心里对永璂多了几分赞叹,永璂看着懦弱内向,倒是个做事认真、能吃苦耐劳的人。   ……   一场宴席下来,众人都玩得很开心!   乾隆以前的关注点一直放在永琪身上,自然是觉得永琪特别出挑优秀。今日与众多儿女们近距离接触,发现了其他人也有不少的优点:比如四格格刺绣特别好,比如小十一年纪轻轻,书法就有了大家之风,再比如紫薇弹的琴如此动听……   这两日一聚,便固定了下来。   紫薇此举,原本是希望能帮永璂从中分享到父爱,谁知连带着其他的皇子公主,也跟着沾了光。   万物都是此消彼长的,其他人得到了乾隆的关注,那永琪和令妃的几个孩子的宠爱就不可避免地得少了。   令妃暗恨不已,可惜紫薇身边有张嬷嬷这个老虔婆看护,她奈何不了。   既然打压不了还珠格格,那就把她弄走吧。反正还珠格格年纪也大了,该是嫁人的时候了!   令妃心眼比莲藕还多孔,她冲腊梅招招手,“去,看看皇上在哪里?就说,”她计上心来,“就说我院子的桂花开得正好,想请皇上来尝尝我亲手做的桂花糕。” 作者有话要说:  特地说明一下:还珠格格里,太后叫老佛爷,五阿哥的娘早死了,这都是和历史不符合的,不过我这个是还珠同人文,所以有违历史的地方,暂且跟着还珠原文走。 读者句号说继后不是乌拉那拉氏,原本我以为继后和雍正的老婆的家世相差不大,结果我找了找资料,发现继后的出身真的不怎么样,也许就是因为出身的问题,所以她才如此色厉内荏。所以在本章节就把那拉氏的人设修改一下。不回头看也不影响全文内容。 最近身体不太好,虽然有时间但是没什么心情更新,见谅~   ☆、紫薇番外三   甭管令妃是如何温柔善良贤惠委婉地向乾隆表达出自己善解人意的想法,总之乾隆的龙臀被她拍得舒舒服服,他头脑一抽,父爱顿时如火山爆发,立即将要给紫薇找个文武双全的额驸一事提上日程。   第二天大清早,乾隆前脚走,还珠格格要招额驸的消息后脚便传到了各路稍有门路的人的耳中。   一家好女百家求!   女好在哪里?   人品好?还是才貌好?   善于钻营算计的人噼噼啪啪打起了心里的小算盘:   还珠格格长得不错,温婉清丽,加分!   还珠格格性子绵软单纯,好拿捏,加分!   还珠格格十分得皇上青睐,嫁妆肯定多!多!多!加分!   最重要的是,娶了还珠格格,就等于是在皇上面前挂个号,以后求肥差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还珠格格是私生女这一减分项,那完全不是事儿!谁敢当着皇上的面去挑明出来?不是‘打火把上茅厕——找死’吗?再说了,就是因为她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咱们才有机会吖!   女好不好,关键是看亲爹可不可靠!   有心之人仔细一盘算下来,这个还珠格格,必须娶!于是赶紧扒拉出自家合适的未婚男子,就等着往上递名单。   百家是哪家?   有像福尔康他们这样包衣出身的:还珠格格虽然是主子,但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格格,咱们跟宫里的关系那么铁,只要咱们努力努力、活动活动,还怕不能尚主?赏了主,抬旗就有指望啦~~~   有汉臣:哎哟~这还珠格格的娘无媒苟合,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好歹生了个得皇上青睐的还珠格格,反正明面上是皇上的义女,等我儿娶了还珠格格还不平步青云?大不了当祖宗一样供着呗!   有驻扎在京城的草原各部的:皇上出手那么大方,上次XX部迎娶一个公主就得了那么多的钱财,这个还珠格格听说很得宠,咱们一定要把她抢过来,千万不要被其他部族抢了!   有上三旗八大姓出身的落魄户的:还珠格格出身不咋样,我儿愿意娶她都算是替皇上分忧了!唉~如今家里入不敷出,若是能娶到还珠格格,还怕捉襟见肘吗?   ……   如何求?   先下手为强!   是以还珠格格要招额驸的消息刚刚传出去的第二天,未来二十天递牌子入宫求见的名额立马就满员了。   想尚主的人,各有各的算盘,各有各的门路。彼此在宫道上遇见,纷纷笑得和善温柔又得意志满,一个说久不见主子娘娘十分想念,一个说前段时间得了好东西要孝敬主子……   心机鬼遇到机灵鬼,各自浪费口水大半,谁也没能从对方的嘴里套出半个有用的字来,才不得不笑意盈盈地道别,然后火速赶往自己的门路处,找关系去!   各宫的主子,每日里接待大批的关系户,茶水添了一盏又一盏,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些上门求帮忙说情的命妇,妃嫔们又指示自己的心腹去打探乾隆的想法。   一时之间,宫里宫外,热闹非凡!   而此时,继后那拉氏也迎来了自家的亲戚:兄长讷礼的夫人瓜尔佳氏。   那拉氏在别人面前是板着一张脸,但是在自家嫂子面前,笑都来不及,哪里还舍得下黑脸?她在宫里行事艰难,能见到自己的亲人,犹如寒冬里喝上一碗热姜汤,烫得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惬意得不得了。   那拉氏忙不迭地叫宫人端上各种茶水点心,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嫂子,快尝尝,你要是觉得好,等下本宫叫人装几盒子带回去给大哥他们尝尝!”   “奴婢谢过娘娘!”瓜尔佳氏穿着一件喜庆不失端庄的茶色滚边绯红色对襟褂子,面容看着和蔼大方又老持成重,并没有因为那拉氏的热情而失了分寸,她放下茶盏,关切地询问,“娘娘在宫里,可一切都安好?”   那拉氏瞬间敛去笑容,复而又扯出一丝笑容,“这日子就那样呗。总归是过了那么多年,都习惯了!习惯了!”最后一句的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安慰瓜尔佳氏还是安慰自己。   瓜尔佳氏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怜悯,皇后还小的时候,她就嫁给了讷礼,可以说,她是看着皇后长大的,这些年,她看着那拉氏从白胖喜人的小墩子变成明艳如火的大姑娘,再变成贵气逼人的皇贵妃,又变成如今锋利如刃的深宫怨妇……   瓜尔佳氏低叹一声,要是皇后当年没有被抬入皇家,也许现在又是另一番景象吧。只是命运无法回头,所有人都只能努力往前走,为了家族的荣耀,牺牲了皇后的幸福。   那拉一族,并没有杰出的人才,为了保住现有的荣光,只能继续联姻。想到今日到来的目的,瓜尔佳氏收回飘散的思绪,她打起精神,笑着道,“娘娘贵为皇后,您只要好好的,咱们那拉家就有了主心骨。这往后的福分,还大着呢!”   那拉氏笑了笑,“那就借嫂子的吉言了。”   “娘娘,”瓜尔佳氏有些坐立不安,她是知道皇后的脾性的,就怕等下话一出口,那拉氏会气得把她赶出去。   那拉氏看见瓜尔佳氏的犹豫,不高兴地道“嫂子,咱们是一家人,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作甚?”   瓜尔佳氏咬咬牙,“娘娘如此直爽,那奴婢就直说了。您的侄儿讷苏肯如今年有二十,相貌堂堂,为人老实憨厚,因前些年的孝期耽误了婚事,至今尚未婚配,”   一想到这几天还珠格格要找额驸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再联想到宫里每日那么多命妇请安,那拉氏立马就猜到瓜尔佳氏的来意,“这还不简单,”那拉氏截住瓜尔佳氏的话头,“明年大选,本宫定为讷苏肯选个贤惠贞静的淑女为妻。”   “娘娘,”瓜尔佳氏有些尴尬,她看见那拉氏的脸色暗沉下来,知道那拉氏不想听她说其他的话,只是不说又不行,便硬着头皮道,“奴婢听说还珠格格要选额驸了。”话刚出口,空气立即冷下来,瓜尔佳氏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啪啷!”那拉氏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她带着红宝石赤金指套的手重重一拍,瓜尔佳氏立即跪下磕头,“娘娘息怒~”   那拉氏气急败坏地大骂,“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有什么好?皇上宠爱她!小十二喜欢她!就连你们,都要背叛本宫去迎合她?想要讷苏肯娶她?不行!本宫死都不同意!她和她那个无媒苟合的娘俱是同一路的货色,如此媚颜惑主的贱人,不配入我那拉家!”   瓜尔佳氏心惊肉跳地承受着那拉氏的怒火,她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娘娘,慎言。”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是皇后都不得好。   那拉氏冷哼一声,掷地有声地道“本宫怕什么?本宫是皇后!”   那拉氏越是如此,瓜尔佳氏越发害怕,皇后行事越发乖张跋扈,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她身为嫁入辉发那拉家的外人,看得十分清楚明白:对比元后富察氏一族,皇上对富察氏的荣宠有多重,单单从元后之弟傅恒的官职就可知:总管内务府大臣、户部尚书,授一等忠勇公、领班军机大臣加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学士、平叛伊犁统帅。简直就是皇上不可或缺的左臂右膀。   而他们辉发那拉氏一族,只不过是抬了旗而已。   再对比令妃,魏家牢牢把持着肥得流油的内务府,就连令妃的外甥福尔康都已经是御前行走了。   可讷苏肯身为皇后的侄儿,却只是个二等侍卫。   辉发那拉一族身为后族,明面上看着富丽锦绣,实际上,就是个摇摇欲坠的空架子,指不定哪天刮场大风,就被一撸到底了。   瓜尔佳氏苦笑道,“娘娘,那拉家早就今非昔比了。”要是皇后能和气些,也许处境就不会那么困难。“之前奴婢替讷苏肯说亲,看中了好几家满洲大族的贵女,可是都被推脱了。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委实尴尬得很。”   越是位于高处,越是要预见危险,有远见的世家一见继后那拉氏的言行举止,哪个敢跟他们家族结亲?有那拉氏这颗不得宠的炮仗在,那拉一族被牵连,是迟早的事情。   那拉氏怎么听不出瓜尔佳氏的话外之意,她为了家族的荣耀,在宫里熬着,谁想到他们居然还嫌弃她不够努力!那拉氏咬牙切齿地道,“好啊!好处你们占了,坏名声倒是让我担着!本宫这么多年的委屈谁想过?要不是为了永璂,我必定与那喜新厌旧的负心汉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舍弃了这性命不要,也要痛快一把!”   瓜尔佳氏被那拉氏决绝的话吓得抬起头,只见那拉氏正两眼通红地瞪着她,胸脯一起一伏,犹如久困牢笼的凶兽,仿佛瞬间就不顾一切地冲破出来。   “娘娘,”瓜尔佳氏抱住那拉氏的双腿,含着泪道,“奴婢不是怨你!而是担心您,担心整个那拉一族。娘娘,奴婢从小看着您长大,还不知道您的性子吗?您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要不是为了十二阿哥,为了整个那拉家,您哪里用得着那么委曲求全?奴婢知道您委屈,整个那拉家的人都知道您心里的苦,就是因为知道您在宫里举步维艰,所以咱们才想要讷苏肯尚主。   您不知道,阿玛、额娘临终前,眼睛都不肯闭上,嘴里一直叫着您的小名,他们担心您在宫里过得不好。就连爷,也时常长吁短叹,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有本事帮您。但凡是有别的办法,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爷都愿意去试一试。   所以奴婢才冒昧前来,即使知道您可能会生气,但是为了您和十二阿哥,咱们受点委屈算不得什么。娶还珠格格,咱们不是为了那尚主的荣光,而是想能从中帮到您!帮到十二阿哥啊!   是,还珠格格是私生女,可她更是皇上的女儿!她有多得宠,您在宫里,比奴婢看得更清楚。娘娘,请您理智地想一想,讷苏肯若是能娶了还珠格格,咱们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见那拉氏不出声,瓜尔佳氏又加柴添火,“别的不说,您想想十二阿哥,若是有还珠格格助力,十二阿哥的路岂不是更加好走吗?”   那拉氏何尝不知道瓜尔佳氏说的话句句在理,“嫂子,我咽不下这口气。”两行眼泪自通红的眼眶里无声垂落,一滴滴砸在地毯上,晕开一朵花状的水痕,“先前是元后富察氏、高氏,后来再是魏氏,什么人都能踩我一头!她一个小小的秀才之女,凭什么和皇上有真情真爱?凭什么让皇上愧疚?凭什么她的女儿人人追捧奉承?明明本宫才是皇后!明明本宫的永璂才是中宫嫡子!”   瓜尔佳氏站起来,拿出帕子替她拭泪,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元后死了,高贵妃死了,夏雨荷也死了……老话儿说,人只要活着,那就是天大的福。不管她们过去如何得宠,现在埋到了黄土里头,是您,笑到了最后。   娘娘,说句掏心窝的话,咱们女人未出嫁的时候靠父亲,成亲以后靠儿子,娘娘不要再想那虚无缥缈的帝王之爱了,您还有十二阿哥呢,他才是您的依靠!”   理是这个理,但人要是能控制自己的心,那就不是凡夫俗子了。那拉氏知道瓜尔佳氏说的都没错,但是要她不再遐想乾隆的真心,难!   那拉氏被强烈的爱恨搅得头脑发胀,一会儿想着要是皇上能一直宠爱着她该多好啊!一会儿又想着她惹怒了皇上被打入冷宫凄惨死去的模样……   那拉氏颓然坐下,许久才道“嫂子是个明白人,你想怎么做告知容嬷嬷即可。我不管了!”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框照进屋里,斜斜的、一缕缕的打在富丽奢华的摆设上,闪得人眼睛有些睁不开。瓜尔佳氏看见皇后毫无朝气地依靠在阴影里,没有一丝光彩,忍不住叫了声“娘娘——”   那拉氏保养得宜的手无力挥了挥,她仿佛累极了,气息很弱地道,“跪安吧!”   瓜尔佳氏拧了拧帕子,还是把一肚子的担心都收回去,“那奴婢告退了。”   ……   福尔康自从替紫薇摘过一次荷叶,就再也没能再靠近她,与她独处。即使有心想接近,还珠格格身边一大堆的宫人簇拥着,他也挤不进去。   人越是得不到,就会越发地渴望。福尔康觉得自己心里对紫薇的爱如同春天的野草,随着时间疯长,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   故而他一听到了皇上要给紫薇招额驸的消息,便再也坐不住了,他冲进自家的客厅里,把坐在高堂上聊天的福伦夫妇吓了一跳,“尔康,你怎么急匆匆的?发生了什么事情?”福夫人关心地问道。   尔康顾不得回答福夫人的询问,他噗通一声跪下,大声向福伦夫妇坦白,“阿玛!额娘!事到如今,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你们生我,养我,将儿子养育得如何优秀,儿子就算拿命去还这养育之恩,都不能报答爹娘半分。可是今天,儿子为了所爱之人,不得不忤逆一次!还望阿玛额娘原谅。”说完重重磕一响头。   福伦二人正面面相窥不知怎么回事时,尔康又继续情并茂地道:“阿玛!额娘!我要向你们坦白!我,福尔康,深深地喜欢上了还珠格格!今生——非她不娶!”   尔康的话像地雷一般在福伦夫妇耳边响起,内容却炸得二老从太师椅上跳起来!福伦气得胡子飞起来,他指着尔康,颤抖抖地道,“逆子!你再说一遍!”   尔康一点都没有被福伦的发怒吓到,他勇敢地回答:“我福尔康,非还珠格格不娶!”   “……”福伦气得手抖,话都说不出来!   福夫人简直要哭了,儿子哟,你以为格格是大白菜,不喜欢就可以随便换吗?她噙着泪扶起尔康,两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胳膊,仰头望他,恳求地道“尔康,你一直是我最最骄傲的儿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难道你忘了晴格格吗?你们的事,在皇上和老佛爷那里都是有数的。   不是爹娘不疼你,只是咱们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就自私自利地将整个福家都葬送于你手!你可曾想过晴格格有多得老佛爷的喜欢,咱们家要是敢给皇家没脸,任凭你姨母再怎么得皇上的喜欢,老佛爷也不会放过咱们家的!”   尔康梗着脖子不说话。   福夫人见自己的苦口婆心并没有改变尔康的决定,眼泪忽而簌簌落下,“尔康,算额娘求你了,你把那些话收回去吧!”   尔康怎会不知道额娘说的有理,可是他身为琼瑶文里的男猪脚,‘爱情大过天,责任靠两边’是他的基本配置,他哪里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内心的情感与理智不断厮杀,将他折磨得满脸通红、面露青筋,他大声喊叫,“我不管!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要还珠格格做我的妻子!别的人,我一概不认!如果不能娶还珠格格为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福伦气极,他指着尔康骂道,“你已经有了晴格格,就不可能再拥有还珠格格!这就是你的命!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受着!”   “不——”福尔康怒吼一声,发出呐喊,“我不认命!”他铁钳似的双手抓住福夫人的肩膀用力来回摇晃,神情十分激动地恳求,“额娘,额娘,从小我想要什么您就给我什么?如今儿子只想要还珠格格,您帮我!帮帮我!令妃娘娘这么得宠,只要您和她说说,这事一定成的!额娘~”   福夫人被尔康摇得满头的首饰掉落,她觉得肩膀被尔康抓得好疼,头好晕,福夫人气若游丝地道,“尔康,你先放开额娘,咱们有话慢慢说,好不好?”   “逆子!”福伦看见老妻被儿子摇得满脸通红,哪里还忍,一拳打过去,气得大骂,“你给趁早我死了这条心!天下间,谁都可以娶还珠格格,唯独你不行!即使咱们家有人可以娶还珠格格,那也不是你,是尔泰!”   福尔康被福伦一把推开,又被他的话刺激到了,“啊!啊!啊——我不信!”福伦的话把尔康炸得精神错乱,“皇上那么器重我,你们不帮我!那我亲自去和皇上说!”他把要拦住他的福夫人推开,把拦住他去路的桌椅推开,丢下满屋子的狼藉转身向外跑去——   “尔康——”   “快!快!快拦住大公子!”   福夫人和福伦的声音同时响起,下人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去阻止,只是他们这些不懂爱情的凡人哪里能阻挡得了爱情的力量,无一不被尔康推到!   尔康抢了一匹马,鞭子一挥,心急如焚地赶往圆明园,“紫薇,等着我!”这句话如同火山肚里的岩浆不断地翻腾冒泡,他被烫得浑身炙热,感觉自己快要被爱情之火烤干了,唯有见到紫薇,才有活命的可能!   此时的他,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只想快点见到皇上,恨不得今晚就拜堂成亲美人入怀。飞奔的骏马驮着这痴情种一路撞开阻挡的行人、摊档等障碍物,火速来到了郊外的圆明园门口——   守护的侍卫远远就看见一个男子骑着良驹飞驰而来,只是天色将完又背着光,叫人看不清马背上的男子的长相。侍卫大声叫道,“什么人?皇家禁地,任何人不得放肆!还不快快下马!”   那马没有停,仍旧超速行驶!   “我是福尔康!我有要事要见皇上!快让开!”   已经过了下钥的时间,宫门不得私自打开,侍卫立即大喊起来,“不管来者何人,一律不得擅闯宫闱!”   骏马置若罔闻,还是继续飞奔而来。   戌时过半,最后一道余晖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下,此时星月点点,只依稀看得出个大概的轮廓。   原本昏昏欲睡、饥肠辘辘的侍卫全部都立即紧张了起来,这要是真的让来人闯入圆明园,那他们还有命在?   所有人都握紧长矛,拔出宝剑,搭弓准备射箭,为首的侍卫大叫,“再不停下,我们可要放箭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所有人的精神都绷紧了:这福尔康在宫里,可是有个善吹风的姨母!还是世上威力最大的枕头风呢!得罪了福尔康指不定要被穿小鞋!   可要是不拦,皇上第一个就砍他们的脑袋!   眼看福尔康越来越近,视力好的侍卫已经可以看见他那表情狰狞的面容了。不能再拖了,侍卫长手一挥,弓箭手松手,白羽箭破开空气,嗖的一声,射中了马的大腿。   马先是一惊,而后觉得前腿疼痛,第二支白羽箭随后而至,另一支前腿也被射中了。马儿疼得再也支撑不住身上的重量,前面两条腿突然一跪下,整个身体向前倾,福尔康被甩出马背,在空中转体一圈,啪地一声,摔到地上……   众人静静地盯着福尔康的躯体,仿佛被人摁下了暂停键。直到福尔康的痛苦呻.吟声传出,众人才回过神来,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快!快去禀报皇上!”   有与福家交好的侍卫出声,“我去叫大夫!”   宫门前不得骑马,等福伦气喘吁吁地带着下人赶到时,恰逢大夫也到了。福伦一眼就看见躺着地上不知人事的尔康,他心里又气又悲,却还是不得不跟侍卫长笑着交涉。   福伦将银票卷成一团塞到对方的袖口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尔康今日鲁莽,吓到诸位,这是一点压惊费,老夫请诸位喝酒。天色已晚,恐怕皇上已经歇下了。还望各位能看在老夫的面上,暂时不要把今日之事告知于皇上,明日老夫自会亲自向皇上请罪!”说完双手作辑。   ‘晚了!’侍卫长遗憾地暗道,可惜了这沉甸甸的‘内容’!今日这事,现场有那么多双眼睛,明日必定传得沸沸扬扬,他可拦不住。   钱虽好,可也得有命花才好!   他龇着牙不舍地将那团银票从袖口里‘拔’出来,归还给福伦,“福大人,您不必多礼。当时情况紧急,我等也是奉皇上之命办事,如有得罪的地方,还望福大人体谅。”福伦刚想说话,就被他截住话头,“咱们还是先去看看令公子的伤势吧。”   大夫来得及时,福尔康得到了及时的处理,只是骨折有四五处,预计要好好养个一年半载以上才能痊愈,还珠格格招额驸,他是彻底没份了。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的内伤,因为尔康人现在还昏迷着,等清醒了才能检查得出。   由此可见,即使是琼瑶文的男猪脚,爱情的力量也不是万能的。该需要一百天养伤的,谁也甭想着十天就能活蹦乱跳。   福伦又将那团银票塞到侍卫长的袖子里,请求暂时不要移动尔康、收押入牢,等他亲自向皇上请罪求情后再做决定。   这等小事,看在令妃和银子的份上,侍卫长手一挥,大方地同意了。   福伦擦擦汗,脑子飞快运转,想出个脱身的借口,隔着门缝塞银票给宫内的小太监,让他帮忙将尔康的事告知令妃……   福伦和其下人一夜不归,守着宫门和尔康不敢离开,等第二日时辰一到,宫门打开,就带着一身露水跟随太监去见皇上。   趁人不注意,带路的小太监转头对福伦示意:事情令妃娘娘已经知晓,等下见了皇上,大人说话最好真假半掺,令妃娘娘在旁一定会帮大人的。   等了确切的答复,福伦吊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乾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管对方犯多大的错,他都能心无芥蒂地原谅。   前世令妃窜唆皇上认下个假格格,福家私自扣下真格格,永琪尔康尔泰三人夜闯坤宁宫,假传圣旨劫大狱,永琪小燕子等人往乾隆头上摁顶绿帽子、偷香妃出宫……   桩桩件件,样样都是诛九族的死罪!这要是别的人来干,别说诛九族,只怕连家里的老鼠都被抓起来五马分尸!可是看看他们:福家两个儿子都娶了公主,飞黄腾达;令妃独宠后宫,儿子做了皇帝;再不济也像永琪那样,在云南逍遥快活。   是以福尔康这为爱擅闯宫门的‘小小’错误,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身狼狈、两眼通红的福伦一见到乾隆,立即先发制人,他跪下嘭嘭磕头,满脸涕零地道,“皇上,奴才教子无方,实在没脸见皇上了!奴才罪该万死!”说完又磕头。   乾隆昨晚被令妃伺候得舒舒服服,眼下心情特别好,他刚收到吴书来送过来的消息,他面上有些生气地瞪眼,“福伦——到底是怎么回事?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若敢隐瞒,朕绝不饶你!”   “皇上,奴才不敢隐瞒!”福伦抬头,露出红通通的额头,乾隆看见他那可怜样,立即心软,“起来回话吧。”   “不,等皇上听了奴才的话,要是还愿意让奴才起来,奴才才敢起来。”福伦摇摇头,他正打可怜牌呢,哪里肯起来?“皇上,您一向喜欢尔康,还曾说过他像您的儿子,奴才觉得,尔康最像您的地方,就是你们都是真性情之人,”福伦又祭出感情牌,“皇上是宽容仁厚的明君,平日里对尔康亦多为厚待,尔康才养成这直率放肆的性子。”   令妃在一旁笑着补充一句,“皇上,尔康这孩子,平日里虽然‘不客气又没大没小’,可这正是他难能可贵的地方,因为他把皇上当成了长辈来敬重,而不其他人那么谄媚。而且他从来就没有耽误过皇上交给的任务,每次都完成得漂漂亮亮的,真真是个难能可贵的青年才俊。”   福伦和令妃的龙屁拍得啪啪响,乾隆听了十分受用,他心情愉悦地道,“朕就喜欢他那样坦荡荡的性子。”   前期铺设已经完成,福伦才道出实情,“皇上,实不相瞒,昨日奴才与尔康吵了一架,尔康被奴才的话气急了,才不顾规定骑马到宫门口,他太想早点见到您了,他想让您给他做主、评评理呢!”福伦又磕头,愧疚地道“都怪奴才没拦住他,惊扰了圣驾。皇上恕罪!”   乾隆一听,不愧是朕看好的人,尔康真是真性情!他想到尔康的伤情,觉得也算是惩罚了,便大手一挥,“尔康如今身体还伤着,朕暂时不追究他的罪了。等他好了,你再领他来受罚!哈哈哈!”   事缓则圆,福伦松了一口气,等尔康好了,皇上哪里还记得住?   乾隆看见福伦放松的神情,故意吓他,便眯着眼睛问道,“爱卿昨日因何事与尔康吵架?”   福伦的心又提起来,他偷偷瞄了令妃一眼,令妃早把乾隆琢磨得透彻,一看老抽这皮肉放松的模样,便给了福伦一个‘老实说’的眼神。   福伦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才开口,“还珠格格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长得清丽脱俗不说,性子又温柔体贴,就连奴才都听过很多人赞誉,说还珠格格从来不苛待奴才们,是个大善人。”   乾隆听了哈哈大笑,颇为自得地道“那是自然!朕的还珠格格自然是好的!”   福伦一脸为难,“也就是因为还珠格格如此出众,尔康,尔康也是俗人,才会一见倾心,这不成器的,居然敢妄想娶还珠格格,奴才不同意,故而吵起来……唉~”   这一刻,乾隆的脑电波和尔康同步了,晴儿和尔康的事情他也忘得一干二净,对于一个包衣奴才见异思迁,肖想他的宝贝女儿,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十分自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爱卿就不必苛责尔康了。好了,尔康的伤势要紧,你跪安吧。”   福伦的心彻底放下来,“是。”   令妃摸摸腹中的胎儿,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太医已经确诊,这一胎是个阿哥。她暗暗思索,为了日后她的儿子能荣登大宝,必须要多拉拢助力。这还珠格格是货真价实的帝女,可比晴儿那个王府遗孤有用得多了,尔康要是能娶还珠格格,那她岂不是胜算更大?   这么一想,她便温柔地叫了声,“皇上~”   乾隆被她叫得骨头都酥软了,连忙把令妃搂进怀里,关心地道,“爱妃,怎么了?”   令妃向乾隆抛去个水波粼粼的媚眼,“皇上,奴婢在想尔康和还珠格格的事。”   乾隆摸着令妃细滑的小手,心不在焉地道“他们有什么事?”   “皇上,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尔康对紫薇情根深种,所以昨日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令妃柔柔地道,“尔康是个好孩子,您还赞叹过他‘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呢!奴婢想着,尔康若是能娶到紫薇,以他的人品和性子,他一定会待紫薇如珠如宝的。”令妃无限柔情地感慨,“女人一辈子,不图别的,就图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感性又爱脑抽的乾隆听了意动,他是皇上,富有四海,什么珍宝都能捧到紫薇面前。可唯有感情一事,不能强求,他自然是希望能替紫薇选到一个‘一表人才又知情识趣、还真心喜爱紫薇’的额驸。如今乾隆对紫薇有愧疚弥补的心理,令妃的一番话,简直是说到了他心坎儿里,这尔康不就是个合适的额驸人选吗?   思及此,他连忙把依靠在他身上的令妃扶正,“爱妃啊,你先休息休息,朕过两日再来看你。”立即站起身,“吴书来!”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令妃的院子。   令妃看着乾隆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得意地笑了。   一切如她所料。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网友句号的提醒,我又把前面那拉氏的设定改了一下,原本是出身高贵看不起人,改为出身不高更加在乎皇后的尊严。不回去看也不影响。 我发誓,我真的是皇后党,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黑继后,在还珠文,她是个反派,更是悲剧人物,我觉得其实她的敌人不是令妃,而是她自己,自己困住了自己,所以更加无解。本文未来的走向,她的结局可能不太好,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就小心跳过去看吧。   ☆、紫薇番外四   “紫薇恭请皇阿玛圣安!”紫薇领着宫人在门口迎接乾隆,乾隆从龙撵上下来,笑哈哈地将紫薇扶起来,“乖女儿不必多礼。”   二人在宫人的陪伴下进了屋,紫薇从彩云手里接过茶杯递给乾隆,“皇阿玛,请喝茶。”   乾隆接过茶杯,望着乖巧温柔的紫薇,想象着尔康和紫薇站在一起的情形,男的玉树临风,女的清丽脱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他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点点头赞许,令妃真不愧是朕的解语花!   “皇阿玛,您怎么这样看着我啊?”紫薇被他的眼神看得颇为不好意思,忍不住娇嗔道。   “哈哈哈,朕的还珠格格真是漂亮,这要是在民间,只怕求亲的人家都要踏平门槛啦!前些日子,好些命妇进宫递牌子,都明里暗里地打听咱们还珠格格的事情呢!”   自诩真性情、一生都在追求真爱(喜新厌旧)的乾隆,丝毫不觉得作为一名父亲,大刺刺地和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讲这些姑娘找婆家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尽管他心里已经把紫薇和尔康栓在了一块儿,可是作为一个开明的家长,乾隆觉得自己怎么地也要意思意思地问一句紫薇的意见。   紫薇被他的话说得满脸通红,拿了帕子半遮住自己的脸,扭捏地道“皇阿玛再说这些话,紫薇就不理你了~”   “哈哈,咱们的还珠格格害羞了!张嬷嬷你看——”乾隆不以为意,他转头问立在紫薇身后的张嬷嬷,“张嬷嬷平日里陪伴着还珠格格,一定知道格格的喜好,快告诉朕,还珠格格喜好什么样的男儿?朕一定要给还珠格格挑个她喜欢的额驸!”   “这……”张嬷嬷嘴角抽抽,皇上这话叫人怎么回答?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别人还以为还珠格格轻浮呢!   可是乾隆两只铜铃大的龙眼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又不能假装耳聋没听到。张嬷嬷行了个礼,谨慎回答道,“格格平日里恪守规矩,行事贤淑贞静,皇上是明君,是慈父,定会为格格择良人的。”   紫薇羞得耳垂都红了,她跺着脚不依,“皇阿玛,你还说!”   “哎~事关你一生的幸福,朕怎么能不仔细?”乾隆望着那张肖似夏雨荷的年轻脸庞,愧疚地道,“你在宫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皇阿玛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唯愿你以后的日子和和美美的。这样朕百年之后,才不会无脸见雨荷啊。”   乾隆情真意切的一番话,听得紫薇心里一片滚烫,她在乾隆身前蹲下,“皇阿玛~紫薇不苦,能陪伴在皇阿玛身边,紫薇觉得好幸福好幸福!”紫薇把头伏在乾隆的膝盖上,感性地道,“紫薇一辈子都不要嫁人,要永远陪着皇阿玛!”   乾隆轻轻呵斥“傻孩子!”心里却十分受用,他摩挲紫薇的头发,“你不用怕,皇阿玛定给你挑个十全十美的额驸!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朕就砍他脑袋!”   乾隆话语一转,笑道,“别家的儿郎如何朕不敢保证,不过福家的孩子俱是上好的,你觉得尔康那小子怎么样?他做你的额驸,可好?”   尔康不是晴格格的未来额驸吗?皇阿玛怎么说这话?紫薇被乾隆的话吓得咻地抬头,一口回绝“不可!”   乾隆当她是不好意思,兀自滔滔不绝地介绍,“尔康这孩子,我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品和才学都是出挑的,长相嘛,”乾隆对紫薇挤眉弄眼,八卦地道,“自然也是一等一地好。”   紫薇抑制不住内心的崩溃,她站起来尖叫道“不好!他是晴格格的额驸!我才不要抢别人的丈夫!”   “……”全场冷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乾隆懊恼之极,他怎么就忘了这回事了!去年尔康和晴儿雪夜谈心,因着男有情女有意,老佛爷替晴儿做主,将二人的婚事暗中订了下来,要不是老佛爷喜欢晴儿舍不得她太早出嫁,只怕现在二人早就成亲了。   乾隆的老脸闪过一丝可疑的红色,他看见紫薇也是一脸尴尬和难堪,本着‘皇上不会错,有错也是别人的错’的这一原则,立即将错误推到尔康和令妃头上:   尔康也真是的,明明和晴儿的事情都已经过了明路,居然还想娶紫薇?难道他见异思迁?不不,尔康不是这样的人!还是说,他打着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美梦?想得美!等下记得叫吴书来到福家走一趟,尔康好好养伤,暂时不要出现了。   还有令妃,脑子怎么这么糊涂!居然把尔康和晴儿的事情给忘了!害得朕在自家的女儿面前没脸!还好发现得早,不然闹到皇额娘那里,皇额娘一定会对紫薇有意见的!朕听说一孕傻三年,估计令妃如今是脑子不灵光了,以后这些事还是不要找她商量了!   乾隆把责任都撇得一干二净才做好心理建设,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对紫薇道,“时间不早了,朕还有政务要处理,过两日再来看你。关于找额驸的事情,你莫急,皇阿玛一定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紫薇无语,她什么时候急过了?她将乾隆送到门口,“恭送皇阿玛~”   乾隆一走,紫薇就赶紧拉着张嬷嬷分析事情,“嬷嬷,你说皇阿玛怎么会想着让我和福公子凑一对呢?”   “这,”张嬷嬷迟疑地道,“是不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张嬷嬷久居深宫,不管是什么事情都爱往复杂处想,“这事若是成了,那你和晴格格可就势同水火了,老佛爷定然也不会喜欢您了。端看是谁得利,便知后面的人是谁!”   紫薇一想到那拉氏严厉的面孔,“是不是皇后?”   张嬷嬷摇头,“皇后没有女儿,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紫薇脸色苍白,“令妃?!”紫薇脚步踉跄,每次见到令妃,她都是寒虚问暖的样子,没想到啊!   “格格,你莫慌!”张嬷嬷看见紫薇被吓到的样子,也跟着着急起来,“左右不过是咱们的猜测,也许皇上只是觉得福大公子太优秀了,才想着把他抢过来给您罢了。”   “嬷嬷,你不是说老佛爷是最注重规矩的人吗?要是给她知道我抢了晴格格的额驸,她会怎么看我?”紫薇已经想象得到,也许她死去的娘还会被人再拉出来批判一遍、十遍?她娘辛苦了一辈子,难道连死都不得安宁吗?   “嬷嬷,”紫薇眼里还含着泪,语气却坚强地道,“不管别人是什么阴谋,总之咱们都不能接!”也许嫁出去了也好,不用再待在这么复杂的地方。   ……   乾隆在紫薇那里落了脸,一回到勤政亲贤殿,就火急火燎地叫吴书来将这几日收集来的未婚男子名单拿来。   长长的名单在红木大书桌上摊开,乾隆一手握着狼毫笔,嘴里念念有词,“这个费扬古年纪都三十了,居然也好意思求娶朕的紫薇!”毛笔尖落下,在上面打了个大叉叉。   “鄂尔多?”乾隆想了想,实在对此人的家族没什么印象,便问吴书来,“这个鄂尔多祖上是哪一支?”   在一旁笔墨伺候的吴书来立即停下手,躬身回答,“回主子,这鄂尔多祖上曾是多尔衮的家奴,后来得多尔衮的赏识,从包衣抬入正蓝旗。”   “哼!”乾隆在鄂尔多的名字打叉,“一个靠拍马屁的奴才居然也敢肖想主子!”完全没想到尔康也是包衣奴才出身。   乾隆爱女心切,对于呈上来的名单不甚满意,但凡有点不顺眼的,通通打叉。纸面上被乾隆涂涂画画,乌黑一片。   乾隆正涂鸦得畅快之时,有太监进来通报,“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乾隆停笔,“宣!”他虽然不喜欢那拉氏,可是那拉氏毕竟是皇后,又没犯什么大错误,皇后该给的体面,自诩明君的乾隆自认为给得足足的,却不想想令妃来此处从来不用通报。   那拉氏穿着皇后朝服、浑身珠光宝气,在容嬷嬷的搀扶下颇具威严地走进来,见到乾隆,她眼里的喜悦不可抑制地泄露出来,稍稍柔和了眉目紧绷的锋利气质,不过那拉氏还是规规矩矩地向乾隆行礼,道万福——不像夫妻见面,倒像是君臣般生疏有礼。   乾隆不冷不热地道,“皇后今日来勤政亲贤殿所谓何事?”   那拉氏的喜悦被乾隆这渣渣泼了一盆冷水,迅速熄灭。她刚想回一句,“没事就不能来吗?那为何令妃又经常往这里跑?”不过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又忍住了。   原本瓜尔佳氏要讷苏肯娶紫薇,那拉氏是打算不帮忙也不打压的,可是昨日福尔康为了还珠格格擅闯宫门的事,传到了那拉氏的耳朵。   正所谓,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   她最讨厌令妃,但凡是令妃想要,她就要抢过来!与其便宜令妃,她宁可让紫薇嫁入那拉家!   那拉氏握紧手里的帕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皇上,臣妾听闻您要给还珠格格招额驸?”   乾隆挑眉,“哦,皇后有什么看法?”   那拉氏恨极了乾隆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仿佛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人一般。她咬咬牙,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低头示弱,“臣妾的侄儿讷苏肯,年过二十,长得相貌堂堂,为人憨厚老实,之前因孝期耽误了婚事。臣妾想着,与紫薇岂不正相配?”   “讷苏肯?”乾隆回想讷苏肯的模样,但因为平时从来都不关注那拉氏的族人,竟想不起一点有关他的事情。乾隆连忙低头查看大红木桌上的名单,只见名单上,讷苏肯的名字已经被他打叉了。至于打叉的原因,他一看见是那拉氏的族人,便条件反射地觉得不是个好的,直接否定了。   乾隆悄悄拿起笔,在讷苏肯的名字边打个勾,然后不动声色地翻过页,“咳咳,”乾隆假装咳嗽两声,“事关紫薇的终身幸福,朕要仔细考虑,”他看见那拉氏脸色不愉,立即补一句,“不过皇后的提议,朕已经放在心上了。”   等送走了那拉氏,乾隆立即喊来陈进忠,他把那册子丢给陈进忠,“把名单上的人都秘密地细查一遍。朕三天后要看到结果!”   陈进忠打开名单,见里面涂得乌漆墨黑的,“主子,是个个都查吗?”   乾隆瞪他一眼,“被划掉了的,自然不用。仔细查他们的人品、喜好,是否爱流连花丛……”   陈进忠了然,原来是还珠格格额驸的备选名单啊!   “喳!”   因之前的乌龙,乾隆不好意思再声张,他连在令妃面前都不透露,喜得令妃以为事情成了,还差人去福家报信,高兴得福尔康连药都多喝了两碗。   三天后,乾隆拿到了备选人员的详细资料,叉去一部分招鸡斗狗、无所事事的,再刷下一批年纪轻轻就通房无数的,进入额驸决赛名单的只有十余人,讷苏肯也在其中。   乾隆拿着那十来人的资料左看右看,觉得实在挑不出什么明面上的大毛病了,便喜滋滋地带着名单去找紫薇。   ……   乾隆喝着紫薇亲手泡的茶,看着紫薇红着脸在一旁翻阅名单,他心里十分得意,“这些人都是朕精心挑选出来的,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朕已经叫吴书来去通知他们了,明日咱们在山高水长考校他们,看看他们的文采与功夫如何?皇阿玛定要给你招个文武双全的额驸!”   乾隆说得掷地有声,这要是一般的姑娘,只怕都羞死了,紫薇不是一般人,她是琼瑶文里的女主角,她放下名单,盈盈一福身,“皇阿玛,您为紫薇这么用心,紫薇好开心!好感动!”   乾隆十分受用紫薇崇拜孺慕的眼神,他哈哈大笑,“为了朕的还珠格格,一切都是值得的!”   乾隆走后,紫薇便招呼张嬷嬷过来一起看名单。张嬷嬷的内心纠结与庆幸并存,觉得姑娘家张罗自己的婚事很不知羞耻,另外又觉得婚前睁大眼睛挑选总好过盲婚盲嫁。   紫薇丝毫没有感受到张嬷嬷的复杂心情,她一边看一边抱怨,“可惜金锁不在,不然都能让她帮出出主意了。”   张嬷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种事情,是金锁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出主意的吗?还珠格格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她不由地庆幸自己曾经给还珠格格普及过男女接触禁忌的相关事项,否则冒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张嬷嬷,皇阿玛说,明天让我来出题考校他们的文学,你说我该出什么题呢?”   紫薇的话打断了张嬷嬷的思路,她觉得自己的下限又一次被还珠格格和皇上刷新了。她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还珠格格,毕竟她和皇上看起来那么乐在其中。   紫薇见张嬷嬷脸上露出了犹豫,便知她是有话要说,“张嬷嬷有话就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会生气的。”   张嬷嬷听闻,立即蹲下行礼,“许是奴婢多虑了,若是奴婢的话有不对的地方,还望格格恕罪。”   紫薇看见张嬷嬷一脸慎重,连忙要去扶她,“嬷嬷快起来!”   张嬷嬷自己站起来,她伸手指了指名单上的讷苏肯,“格格可知这是何人?他是皇后的侄儿!”   紫薇心情突然变得沉重,“嬷嬷的意思是?”   “奴婢听说,这讷苏肯是皇后亲自举荐的。”皇后亲自举荐,若是不选讷苏肯,只怕会直接得罪那拉氏。身为庶女,若是得罪了掌管中馈的嫡母,后果不言而喻。   紫薇放下手中的名单,有些闷闷不乐地道,“皇阿玛明明说了让我自己选的。”皇额娘平日就不苟言笑,若是讷苏肯也是一个样,她真的不敢想象婚后的生活该如何了。   张嬷嬷点点名册上的庆和安,“西林觉罗氏是个比那拉氏还显著的大族,这个庆和安是三房最小的嫡子,虽然其父不得志,可是庆和安平日最为得西林觉罗氏老祖宗的喜欢,这老太太我见过,她是个挑剔的人。”言下之意,紫薇的私生女身份会是她的攻击点。   “其余的,要么其家族不敢得罪皇后,要么就是宫里其他妃嫔的亲眷……”   “这个阿穆涅,是漠北部落的一等台吉,嫁给他,倒不怕得罪皇后,只是日后要长住漠北。”漠北苦寒之地,多少格格公主嫁去那里,都活不长寿。   经张嬷嬷细细一分析,紫薇才知道这招额驸的背后,还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事情,顿时意兴阑珊。   她从小听着夏雨荷的‘枯井论’长大,自然也幻想着‘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爱情。   只是进了宫才发现,事情永远没有那么简单,看着一目了然的事情,背后总有复杂的成分。她悲观地想:也许,她永远都等不到她娘所说的‘让我可等、可恨、可怨、可想的’那个人了。   她的生命将会是一口了无生趣的枯井。   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失望。人一旦被负面情绪感染,就会一个劲地往坏处想。以至于第二天的考校,紫薇什么心情都没有,她坐在屏风后面垂头丧气,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等乾隆询问她意见时,紫薇懒懒地吐出一个名字“讷苏肯”。   乾隆是个粗心的,以为紫薇是害羞,便笑呵呵地宣布了讷苏肯和还珠格格的婚事。   事成定局,那拉氏见自己打败了令妃,心里比吃了人参果还高兴,连带着紫薇都看顺眼了许多。   至于令妃心里怎么想、福家又是如何隐瞒尔康……这些琐事略过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你们是喜欢几天看一个大长章,还是喜欢一天看一章短小君? 我怕一章字数太长了会影响阅读效果,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一声吧。   ☆、紫薇番外完   秋去春来,还珠格格出嫁的日子到了。   成亲那天,金锁在漱芳斋陪伴着紫薇,金锁看见紫薇眉宇间带着郁气,便等全福人化好妆后,找个借口将屋里的人都支出去,趁着无人她偷偷问一句,“小姐,您怎么啦?”   仿佛还是未入宫前,金锁也是时常这般询问她。只是物是人非,如今心境大不相同了,虽她听张嬷嬷说讷苏肯人不错,终究意难平。这种情绪如同雪球,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滚大,压得她眉头都舒展不开。   看着金锁不识忧虑、无哀无愁的眼里俱是满满的关心,紫薇眼泪簌簌落下,“金锁,我不想嫁人!”   金锁急急忙忙拿出帕子接住她的眼泪,“新娘子可不许哭,等下妆都要哭花了。小姐,您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我替您出头!”说完还昂着头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紫薇噗嗤一笑,凤冠霞帔下的小脸,甚是动人。   金锁嘘了一口气,前世紫薇嫁给福尔康,是高高兴兴的,今生她嫁给了皇后的侄儿,反而是愁眉不展的。说实话,她也不知道紫薇是嫁给令妃的外甥比较幸福还是嫁给皇后的侄儿比较好。   “小姐,您有什么事就跟我说!”金锁拿出胭脂帮紫薇补妆,“就像以前那样,有困难咱们一起解决!”   毕竟进了宫,二人不常见面,紫薇满肚子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年轻的脸,眉头却轻轻蹙着。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和娘亲重合了。   “金锁,”紫薇眼泪又再掉下,“我觉得自己正在枯萎……我是一口枯井,人生了无生趣的枯井!呜呜~”   金锁自然是听过夏雨荷的枯井论的,她迟疑的问一句,“是因为额驸吗?”   紫薇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是因为皇后?”   紫薇摇摇头,又点点头。   金锁纠结了,两条眉毛扭曲如同蚯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哎呀,小姐你有话就直说吧。我真是猜不到!”   紫薇见金锁急得跳脚,便呜咽着把当日选亲的事情告知于她。   金锁听完,觉得十分无语。   以她对那拉氏的了解,那拉氏一心扑在乾隆身上,她除了关注皇上就是关注得宠的人,紫薇和张嬷嬷是疑神疑鬼多了,才脑补出一场自己吓自己的大戏。再说了,那拉氏要是真的能那么思虑周全的话,结局就不会那么惨淡了。   “小姐,我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是仔细想想,这样也未尝不好。”金锁摇摇紫薇的手,慢慢说出她的分析,“后宫势力盘根错节,你不是嫁给皇后的侄子,就是嫁给妃嫔的外甥、大舅子……总之都是关系户,何不挑个大的?皇后虽然不得宠,可毕竟是一国之母,您多得一个人看护,总是好的。   再说了,我听说额驸讷苏肯人也不错,您先和他处处,要是处得来,就好好过日子,要是处不来,这不还有皇上替你做主吗?您是格格,谁要敢给您下脸子,你就给皇上打小报告!   至于什么枯井不枯井的,您这十八年都这样过来了,难道您觉得很了无生趣吗?日子嘛,以前怎么过,以后就怎么过。不是有句成语叫‘自得其乐’吗?女子成亲后,若是丈夫疼爱自然好,可若是丈夫不是个东西,难道咱们女人就要去死吗?您又不靠他过日子,您可是有自己的嫁妆呢!您要是闷了、烦了、闲了,您可以随时叫我去陪陪您啊!”   “而且,我听说皇上赏了您好多好多的陪嫁,”金锁一副财迷的模样,“小姐,奴婢要是没饭吃了,只怕还要沾您一点光了!您别嫌弃啊!”金锁站起来做了个滑稽的作辑动作,引得紫薇破涕为笑。   见她笑靥如花,金锁悄悄松口气,又重新帮她补了妆。   时辰到,大红盖头迎面盖下。紫薇听着吹吹打打的喜庆乐声,在宫人的搀扶下,拜别了乾隆和那拉氏,带着对未来的忐忑上了花轿……   ……   红盖头掀开,紫薇微微抬头,入眼是一张年轻俊朗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看着是个老实憨厚的。“格格,”那男子笑着望她,眼里有喜悦、恭敬,呼出的酒气薄薄地喷到她脸上,紫薇头一次与陌生男子如此靠近,连忙红着脸移开目光。   春宵一刻值千金,有眼见的下人全部悄无声息地退下,还帮两位新人带上了门栓。   房内一片静谧,只听得红烛燃烧发出的哔啵声,二人都没有说话,紫薇紧张得不自觉地捏紧衣襟,一想到昨晚张嬷嬷教导的事情,她的心肝儿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讷苏肯是很满意还珠格格的,二人之前没有接触,眼下彼此都还是陌生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舔舔嘴唇,看见紫薇温顺如小白兔般的模样,便体贴地道,“刚才奴才沾染了些酒气,格格您稍等片刻,奴才先去洗漱。”   给彼此一段放松的时间——毕竟等下要见真章了!   很快,澡房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紫薇听着越发坐立不安,想到等下要和讷苏肯坦诚相见,便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两只嫩白的手慌忙将床帏落下,身体一转,锦被一掀,整个人躲到被子里头,连个透气孔都不留。   等讷苏肯回来一看,傻眼了!小兔子变成了小老鼠,躲在蒙古包里呢!妻子毕竟是格格,他又不好强行拉她出来,不叫她出来吧,这洞房花烛夜就浪费了。   讷苏肯觉得有点狗咬刺猬,无处下手。妻子太害羞,也不好办啊!   许是感觉到讷苏肯的靠近,那拱成一团的被包开始颤抖,“格格,您莫怕。”讷苏肯无奈地安抚,“您把头伸出来好不好?小心憋坏了。”   “讷苏肯,我怕~”紫薇也知道躲着不是办法,况且她也闷热得慌,她缓缓地伸出小脑袋,仿佛担惊受怕的乌龟,让讷苏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她又缩回去。   讷苏肯连忙扯过枕巾递过去,“格格,看您满头大汗的,快擦擦!”   紫薇有些不好意思,她整个人从被子里坐起来,低着头不敢看讷苏肯赤.裸的胸膛——刚才不小心一眼扫过去,那男人的胸膛看起来硬邦邦的。   “讷苏肯,”紫薇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丝滑的枕巾,声音小得讷苏肯差点听不见,“咱们能不能……先别……做那事情?”   讷苏肯眼里立即闪过一丝遗憾,可是他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妻子是胆小的,从他进房开始,她的身体无时不刻都在颤抖。要是今晚吓到了她,只怕她会恐惧抗拒他一辈子,这不是他所想要的。   他自知自己能力有限,当不得重振家族门楣的重任;额娘也明确地告诉他,娶还珠格格是为了家族的荣耀,是为了给十二阿哥加码,所以要他敬着、让着还珠格格。   老实有责任心的讷苏肯对紫薇心怀愧疚:若不是那拉家插一手,她也不用嫁给他这样庸碌无为的男子吧。在没见到还珠格格之前,讷苏肯就已经下定决心,今生他们那拉家亏欠了还珠格格,他一定要待她好,补偿她。   讷苏肯苦笑,“格格您别怕,今晚咱们什么事都不做。”看见紫薇惊喜的神情,他有些郁闷,“不过咱们要睡同一张床上!”看见紫薇又害怕起来,立即诚恳地道,“我保证,我什么都不做!”   紫薇也知道不能太强人所难,讷苏肯如此让步,已经是十分大度的了。只能点点头,抱着锦被翻身往床里面睡。讷苏肯扯过另一床锦被,也跟着躺下。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看着应该是都睡着了,只是二人都知道,彼此都没有睡着,紫薇甚至能感觉到身旁,男子身体传过来的热呼呼的气息,烫得她连翻身都不敢。   白日太累了,紫薇捱到了后半夜,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讷苏肯听到紫薇均匀的呼吸声,眼睛也不睁开,长臂一揽,就将那软乎乎香喷喷的小兔子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二天紫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眼前不是熟悉的装饰,而是一堵强壮的肉墙,正惊异中,头顶传来一声磁性的男低音,“格格,早啊!”说话间,那胸膛还微微振动着。   紫薇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呆呆地抬头,只看见一个方坚的下巴。“呵呵~”男子低沉的笑声振动胸膛起伏。紫薇低头,看见自己被两条有力的胳膊紧紧搂着,“你,你……”你了很久也你不出个什么内容来。   讷苏肯怕又把紫薇吓得退缩回去,立即若无其事地松开手臂,翻身起床,他顾不得披上衣服,光着上身走到梳妆台前,翻找出一把银剪子,对着手指狠心一戳——   “你要……”紫薇原本是偷偷注视着他的,却被他的举动吓得两手捂住了嘴巴,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睁得老大,一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也跟着从床上跳下来,急忙要找东西包扎。   讷苏肯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拉住了她,小声地道,“别怕!”他从被子底下扯出一块纯白的丝帕,将手指上的血迹涂抹上前,边对紫薇解释,“等下会有嬷嬷来验收元帕,所以必须弄点血迹上去,证明咱们已经洞过房。”   紫薇听闻立即觉得脸颊燥热不已,她转身不好意思去看,“我,我叫下人进来!”不知为何,紫薇心里莫名觉得有些高兴……   下人们看见新婚夫妇之间相处和谐,纷纷带着笑向二人道恭喜。明星、彩云两个跟着紫薇出宫的大宫女,手里拿出荷包向众人分发,人人有份,个个开心。有那老婆子早早就过来收了元帕,喜滋滋地回去向瓜尔佳氏复命。   按照新婚第二天的规矩,新妇是要给公婆敬茶的。   但紫薇是格格,是主子,她可以拒绝此事。   讷苏肯询问她意见,紫薇不是爱装腔作势的人,立即答应了。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必定要还十分。   讷苏肯要拉着她去见礼,她虽红着脸但是没有拒绝,乖乖地跟着他走。讷苏肯拉到了紫薇的小手,心里像淬了蜜似的,老实的脸上带出了一丝满足和喜悦。瓜尔佳氏看到二人相处的模样,吊在心里的大石头便放下了一半。   见礼、敬茶、开宗祠、入族谱,等忙完都到中午了。   二人才用完午饭,讷苏肯便催促紫薇换衣服,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紫薇疑惑地问,“去哪儿?”   讷苏肯不肯告知,故作神秘地道,“去了您就知道了!”   ……   等到了潭柘寺的山脚,紫薇听着耳畔的钟声,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她一脸动容地道,“咱们,咱们来这里……”   讷苏肯不好意思地道,“奴才之前找人打听了您的消息,知道您在该处供奉夏夫人的长明灯。她是您的生母,您应该很想告诉她,您成亲的事情吧。”   “讷苏肯……”紫薇眼泪流出,“谢谢你!”自从进了宫,就没有人跟她提过她娘,因她身份尴尬,连提都不好提,免得招来是非。没想到,讷苏肯居然这么细心,替她想得那么周到。   “格格别哭!”讷苏肯看见她掉泪,手脚都慌得不知道往哪里摆了,他连忙扯着衣袖口去帮她擦眼泪,手指不小心碰触到她的肌肤,忍不住感慨,怎么这么滑呢?立即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却发现自己弄巧成拙了!衣料上的绣花反而擦红了她的皮肤,“对不起,”他喏喏地道歉,“疼不疼?”   紫薇含着泪摇摇头,虽然两眼还是泪汪汪的,却笑得眉眼都弯了。   讷苏肯被紫薇梨花带雨的模样惊艳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上山吧。”   “嗯!”   “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   紫薇坐在梳妆台前,她面前是个红木雕花的妆匣,半尺宽、一尺长,半臂高,正打开着,紫薇望着妆匣内的东西,忍不住笑出声。   妆匣里放着凌乱的东西:造型奇特的木簪、珍珠耳环、前朝遗留下的琴谱孤本、棋谱、胭脂盒、剪纸、大阿福泥偶……   林林总总,全是讷苏肯成亲后送她的。讷苏肯不在的时候,紫薇总是喜欢拿出来,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不值钱,却叫她爱不释手。   讷苏肯是个嘴巴笨拙的,情意绵绵的话不会说,但凡他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会带一份回来给紫薇。成亲才一个多月,紫薇收到的礼物就积攒了小半箱。   紫薇收到礼物时,明面上不显,其实心里非常高兴。   她从小没有父亲陪伴,老娘又整天沉湎于爱情之中,实际上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在前世,她才会拼命地抓住爱情这根稻草,后来听说尔康一死,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而今生的夫婿讷苏肯对事业的追求心十分之低,即使因为尚主被乾隆升到了副都统的位置,每日上班也只是点个卯就回家,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紫薇身上。讷苏肯对她的重视和陪伴,让她有种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心,便渐渐安稳了下来。   二人的感情也一日千里。   紫薇拿起一只银丝编成的蝴蝶珠花,暗想,什么时候这妆匣填满了什么时候圆房。   想到‘圆房’二字,紫薇脸颊红了红,觉得大白天的想这事十分不端庄。正轻轻拍打着发烫的脸颊,讷苏肯就回来了。   高大的男子跨门而入,高声叫道,“格格,我回来了~”自从潭柘寺回来,紫薇就不让讷苏肯自称奴才了。   紫薇含笑回眸,只见他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奶狗,“汪~”   也许这小奶狗刚好够填满妆匣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快完了哦~   ☆、五阿哥番外   永琪第一眼见到塞娅,便觉得是见到了太阳——她穿着一件华丽的大红色藏袍,纤细的腰间缠绕着一条精美的长鞭;乌黑的长发编成无数根小辫子,上面缀满了花花绿绿的珠宝,行走时会划出一条条闪耀的弧度;说话时眉目间神采飞扬,衬得人生动活泼;看人时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更显出她矜贵倨傲的气质。   永琪感慨,这公主跟他生平所见过的公主格格都不一样啊!相较于后宫里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呆滞、木讷的女人,她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肆意!   塞娅就像是一阵吹过山林的清风,自然清新;时而像是跳跃在崖间的小鹿那般活泼直率;时而又比枝头的凤凰还高傲骄纵;她的眼睛总是忽闪忽闪的,仿佛会说话,比天上的星星还璀璨……   永琪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和内心,被死气沉沉、冷冰冰的紫禁城压抑着,几乎要透不过气了。他日复一日地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就连对未来都毫无新鲜感。   直到塞娅的出现,他的心如同春风吹拂大地,如同被大石头压住的小草,骚动了!   永琪忘记了皇子的矜持,忍不住用目光频频追逐塞娅的身影,希望能发现她更多的新鲜之处。   其实也不怪永琪那么容易动心,因为琼瑶文的原因,他都二十岁了,不只是没娶妻,连个通房都没有,这在清朝,差不多算是老房子的级别了,能不着火吗?   塞娅在西藏唯我独尊惯了,即使到了京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看到从未见过的东西便新奇得不得了,照旧大呼小叫,毫不怯场。   那些大臣们一向是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对于巴勒奔和塞娅,觉得不过是荒蛮地方来的乡下人,区区一个土司的女儿,居然也敢厚脸皮称公主,要不是圣上宽厚仁慈,早就让他们脑袋分家了,哪里还容得下他们放肆?   偏偏巴勒奔还不自知,毫无见识和品味不说,女儿教得如此粗鄙不堪还敢带出来丢人现眼。   巴勒奔为什么不远千里地带着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儿来京城?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是打算用女儿换取乾隆的信任和支持呢。   当乾隆突发脑抽地在大朝会上询问百官,谁愿意带塞娅去逛京城的时候,百官沉默了。他们暂时还没娶个西藏儿媳的打算。   永琪没有感受到大臣们无言的鄙视,他对塞娅的好奇兴趣正浓。无人主动请缨的情况下,他出列了。   他慷慨激昂地阐述‘自己身为皇子理应为皇阿玛分忧、身为东道主一定要让塞娅宾至如归’的观点。   乾隆看永琪是好的,听闻立即哈哈大笑,非但没有觉得一个成年皇子陪着个土司的女儿四处游玩有什么不对,反而还觉得好,他徐徐点头称赞,真不愧是朕看中的儿子!大手一挥,准了!要是活动经费不够,尽管去朕的小金库那里支钱!   福伦眉头一动,也跟着出列表态:自家二(犬)子尔泰是五阿哥的伴读,愿意协助五阿哥当好东道主。   乾隆手一挥,大方地表示,一起去!干得好就通通有赏!   其他大臣立即跪下大喊:皇上英明!   于是,永琪怀里揣着一大把银子,左边是他的跟班兼好兄弟尔泰,右边是活泼的塞娅,二男一女明晃晃地在京城里四处转(男女授受不亲这一条在琼瑶文里是不适用的):   塞娅从苦寒贫瘠的地方来,自然不爱看荒凉安静的风景。五阿哥和尔泰便领着她去庙会、琉璃厂、天桥、大栅栏……   京城的繁华热闹,让塞娅大开眼界:   “哇!永琪,这个花瓶好漂亮啊!”塞娅走到一个抛圈圈的地摊前,“老板,这个花瓶怎么卖?”   老板瞅一眼就知道这三人是不差钱的,他伸出两根手指,“两文钱一个圈圈,您要是抛中了,东西就归您!”   塞娅头一次见到抛圈套物的方式,十分新奇,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朝永琪看过去,十分娇蛮地道,“我要套圈圈!”   永琪没想到塞娅连一个普通的花瓶都喜欢,跟他那些非古董不用的姐妹们相比,塞娅真是平易近人!永琪被震撼到了,他拿出一锭银子丢到老板的怀里,“拿圈圈来!”   老板立即喜滋滋地将银子收好,然后将手臂上一大堆铁圈圈交给塞娅。   塞娅连忙接过,她性子急,连续抛了十几个铁圈圈都不中,气得把所有的铁圈圈甩到地上,跺脚,“不抛了不抛了!一个都不中!”   永琪觉得她跺脚的样子特别可爱,“塞娅不要急,你喜欢哪个?我帮你抛,好不好?”   塞娅立即转怒为喜,自己把地上的铁圈圈捡起来递给永琪,“快点,我要那个雪白的小狗!”她指着最后一排的瓷器道。   众所周知,抛圈圈的奖品越是放到后面,就越值钱,当然,因为距离远,也最难抛。   永琪好歹是接受过封建社会最严苛、师资力量最丰富的上层精英文化培训的皇子,他也确实是有两下子,第一个铁圈抛出去,立马套中了那瓷狗的头,只是力道太大,铁圈被弹出去了。   塞娅气得哎呀大叫。   永琪对塞娅自信一笑,“塞娅,你别急,我刚才只是试试力道而已!”说着又抛出第二个铁圈——   铁圈稳稳的,正中狗头!   “呜呜呜~~~~”塞娅高兴地跳起来,仰头学狼叫,满头的小辫子在空中四处飞扬,还时不时刷过永琪的脸,“永琪,你太棒了!”   永琪一脸宠溺地看着塞娅,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三人抛了圈,又继续逛下去。琳琅满目的商品激发了塞娅的购物欲,凡是她没有见过的,她都要试一试:   “永琪,这个是什么?好漂亮啊!”塞娅拿起一根鸡毛掸子,用手去触摸柔软的鸡毛,她惊奇地大叫,“软软的!”   永琪解释道,“这是鸡毛掸子,用来打扫房里的卫生的!”   塞娅抓起一根就走,“我不管!我要买一根回去送给我阿娘!”   抱着瓷狗的尔泰连忙掏钱付账。   “永琪,这个是什么东西?好臭啊!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排队买啊!”塞娅捏着鼻子指着臭豆腐摊。   永琪苦笑,“那是臭豆腐,味道,呃,”他一时词穷了,身为尊贵无比的皇子,他真没吃过那玩意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臭豆腐的味道。   “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在二人身后甘当苦力的尔泰连忙补充一句。   “那咱们试一试?”塞娅歪头看永琪。   永琪不忍心让塞娅失望,硬着头皮道,“试一试!”为了塞娅高兴,臭豆腐算什么!   尔泰立即上前,很快带回来了一大碗刚出油锅、浇了麻辣汁的臭豆腐。塞娅接受能力高,拿起竹签子扎了一块黑乎乎的臭豆腐,吹了吹,小口小口的咀嚼,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好好吃!永琪,你快试一试!真的很好吃!”   永琪望着塞娅递到眼前的臭豆腐,说实话,他觉得这气味闻起来很像屎,实在让人难以咽下。   “永琪,吃嘛,很好吃的!”永琪受不了塞娅期待的眼神,只能皱着眉头将臭豆腐吞进去,连嚼都不敢细嚼,直接入肚。虽然臭豆腐已经入了肠胃,但是那种让人欲呕的味道,仿佛还留在唇齿间挥之不去。   塞娅狡黠地笑道“永琪,好吃吗?”   永琪苍白着脸,勉强笑了笑,“还可以。”   “再来一块?”   “不不不,你吃吧。”   塞娅咯咯直笑,“逗你的啦,不喜欢吃就不要勉强嘛。”她辫子一甩,赶往下一个摊去了。   永琪被塞娅捉弄,非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他生来尊贵,从来没有人这样肆无忌惮地对待他,这种感觉,好奇怪!但是他好喜欢!   (本质上来说,琼瑶文的男猪脚都有种欠抽的特质,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喜欢,净爱些‘邪门左道’。)   “永琪,这些胭脂真好看!”塞娅逛到卖胭脂水粉的摊档前立即停下来,她抓起一盒打开嗅了嗅,“哇,好香!”   “塞娅你喜欢这些吗?”永琪没觉得挤进女人堆里有什么不好意思,“宫里有很多从江南进贡来的上等胭脂,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叫人送一些给你。”   “真的?”塞娅立即把那盒胭脂放下,“那咱们去看看别的吧。”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看见这一男一女穿得那么光鲜亮丽,没想到在自家摊前站了那么久,居然不买就走了!气得直嘀咕,“不买就别在这儿站,影响我生意!”   声音不大不小,叫塞娅听到了。原本都走了的塞娅立即返身回来,她抽出腰间的鞭子,指着那摊主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小商小贩做生意只为糊口,看见塞娅衣着华丽又飞扬跋扈的样子,知道自己惹不起,吓得连忙狡辩,“小的什么都没说。”   塞娅在家里是最小的,又十分得宠,她从来没有受过气,不高兴的时候家里的奴隶随她打骂惯了。   故而她鞭子一挥,将那胭脂摊掀翻,“本公主也是你这贱民可随意置喙的!念你是初次,下次再敢冒犯,我叫人拔了你舌头!”   胭脂散落一地,发出浓郁的香气,摊主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敢去捡,她万万没想到一个看着那么漂亮的小姑娘,说话做事居然如此歹毒。   永琪看见塞娅动作利索地收回鞭子,脸颊还气鼓鼓的,便指着远处的摊转移塞娅的注意力,“塞娅,不要气了!咱们去前边看看。”他身为皇子,生来就觉得皇族的尊贵不可侵犯,塞娅只是掀了别人的摊给对方一点教训而已,自然不会觉得那摊主有什么可怜的。   ……   永琪陪着塞娅游遍京城大大小小的景点,不用早起读书,还能和活泼可爱的塞娅日夜作伴,这样快活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比武的前一天。   “永琪,明天的比武,你会参加吗?”塞娅和永琪正在御花园闲逛,塞娅低着头,用手指无意识地去戳戳那碗大的牡丹,有些忐忑地问。   “你希望我参加吗?”永琪含笑地看着塞娅,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若是参加,那就一定会赢!”   明日在校武场有一场西藏勇士和大清八旗子弟的比武,乾隆已经向众人暗示,赢的人有可能会得到塞娅公主的欢心。   塞娅含情脉脉地看了永琪一眼,“当然!”她将那朵大红牡丹扯下来,笑道,“你要是赢了,我就将这朵花送给你!”   永琪一手抢过那朵花,手指刚好碰到了塞娅的掌心,惹得他心猿意马,意有所指地道“这花本来就是我的,哪里还用你送?”   塞娅跺脚,“讨厌!不理你了。”红着脸跑了。   永琪看着塞娅的红裙消失在道路尽头,心里欢喜不已,他终于懂得尔康当时的心情了。   一想到尔康如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又想到紫薇‘琵琶别抱’,忍不住冷哼一声,这种势利小人,是不配当他的妹妹的,将来他荣登大宝,一定要叫她追悔莫及!   第二日,校武场内彩旗飘飘、锣鼓喧天,乾隆带着老婆孩子大臣和巴勒奔等人坐在看台上,台下人头攒动,个个都在看着两方的勇士的比武。   如前世一般,八旗子弟不敌西藏的勇士,对方暂时领先。塞娅又高兴又着急,她频频看向永琪这边。   永琪收到了塞娅眼神里暗示的内容,丢给她一个‘放心’的信号。等到最后一刻,一身皇子服饰的永琪运起轻功,飞身到比试台上。   一个高大猛壮如牛,一个身长玉立;一个□□着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一个穿戴整齐显得高贵俊美。俩人的气质和外貌的对比特别明显。   一打起来的时候更加明显:一个只会用蛮力横冲直撞,一个身姿轻巧灵活;钝的越显钝;灵的越显灵。   看到永琪上台,乾隆有些吃惊,继而一想,永琪是他看好的接班人,日后自然是后宫三千,反正他已经替永琪挑选了四川总督鄂弼之女西林觉罗氏为嫡福晋,若是日后永琪能得到西藏这边的支持,再多一个塞娅又何妨?皇家又不差那点钱养人。   如此一想,乾隆就放松了。   永琪和对手打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在众人的叫好中,他一个飞身跳脚,将对手踢了下台。   塞娅顿时跳起来叫好,比自家赢了还高兴。   乾隆哈哈大笑,站起来对巴勒奔笑道,“巴勒奔,比试已经结束了,不知道塞娅可看上了我大清的好儿郎?”   塞娅红着脸,在巴勒奔耳畔嘀咕了几句。   巴勒奔听到塞娅的选择,知道她与五阿哥郎有情妾有意,立即大喜过望,没什么比塞娅嫁给五阿哥更得利的了!   “回皇上,五阿哥的武功真是一等一的好啊!”   “哈哈哈,那当然,永琪是朕最喜欢的儿子!”乾隆哈哈大笑,“永琪?”   “儿臣在!”   “塞娅公主活泼可爱,朕将她指给你做侧福晋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各异,全场安静了下来。   巴勒奔和塞娅听闻,高兴不已,要知道,在大清皇帝的眼里,他们西藏的地位还不如蒙古呢,本以为能得个庶福晋的位置就不错了,谁知道居然是侧福晋?日后等五阿哥登上了龙位,贵妃的位置肯定跑不了。   要是再生下皇子……   巴勒奔和塞娅立即跪下磕头,“谢皇上!”   “不,儿臣拒绝!”永琪不甘愿的叫声和巴勒奔、塞娅的声音同时响起。   乾隆笑到一半的嘴角立即耷拉下来,你不想娶塞娅你跑上去干啥!他刚想斥责永琪,永琪立即补充道,“皇阿玛,儿臣要娶塞娅为嫡福晋!”   全场哗然,甚至响起了窃窃嘈嘈的讨论声。   乾隆被永琪搞的这一出打得措手不及,他吹眉瞪眼地道,“胡闹!婚姻大事,岂容你做主!”除非他得了癔症,否则怎么可能让个西藏土司的女儿给未来的皇上当正妻?别说祖宗家法不答应,只怕满洲八旗贵族第一个跳出来反他!   永琪继续抛出第二个炸弹,“皇阿玛,您也是个深情之人,您肯定能了解儿臣的心情,儿臣甘愿今生只娶塞娅一人!”   “荒唐!”乾隆愤怒了,眼看自己最满意的儿子被一个女人迷得忘了规矩,他气得七窍生烟,手一挥,“吴书来!”   “喳!”   乾隆已经顾不得要在众人面前维持形象了,他手一挥,“今个儿太阳大,没看见五阿哥都晒得中暑了吗?还不快点叫太医?快,把五阿哥带回景阳宫!”话音刚落,立即有人上前将永琪控制、抬走。   乾隆也跟着撤退……   比武大会不欢而散。   永琪要娶西藏土司之女为妻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生永琪还没有遇到小燕子,但是遇到了刁蛮的塞娅,所以…… 下一章老佛爷和晴儿就要登场了,晴儿嫁给尔康,好不好?   ☆、五阿哥番外二   不管百官如何苦苦思索这事情背后的巨大含义,永琪这边,虽被乾隆拘在景阳宫,但仍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乾隆指望永琪的政治觉悟能突然开窍,立马就认错,这样永琪还是他的好儿子。   可惜,他的希望破灭了!   他的好儿子是个爱情大过天的人,前世永琪为了爱情抛妻弃子,连皇位都不要,和小燕子跑去云南隐居。   今生虽然还没有和塞娅轰轰隆隆、天崩地裂地爱得死去活来,可是这人的性格是不会变的,永琪顺风顺水惯了,宫里内外谁不捧着他?他对唾手可得的皇位不稀罕,他就想要一份纯洁无垢、完美无瑕的爱情。   所以明知道皇阿玛不希望他娶塞娅为妻,他还是梗着脖子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父子俩谁都不让步,一时就僵硬了下来。巴勒奔和塞娅便只能继续在驿馆不尴不尬地住了下来。   乾隆心里不痛快,便窝在令妃的延禧宫里唉声叹气,他两腿盘在炕上,手里握着茶杯对令妃滔滔不绝地倒苦水,完全就是一副中年父亲为叛逆青春期儿子操心的唠叨样。   令妃走得是温柔解语花路线,当然不会跟着乾隆一起骂永琪不识抬举。扮慈母演好人是他的特长,她无比地熟练地安抚,“皇上,您别生气了。塞娅公主那么活泼可爱,别说是永琪,就连奴婢见了,都喜欢得紧呢。”   乾隆这只顺毛驴发火了,立即瞪眼,“难道你也站在永琪这边?”   令妃眼含秋波,柔情地向乾隆快递一个‘情意绵绵’眼,嗔笑道,“皇上~奴婢自然是站在您这边的,因为奴婢知道,您是明君,是慈父,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永琪好!您会生气,那也是因为关心永琪。只是——”   “只是什么?”   令妃又怯生生地递送一个秋波过去,“奴婢见识短,要是有什么说不对的地方,您可别生气啊!”   乾隆这色龙非常享受令妃这种小女人崇拜的眼神,他已经被令妃连绵不断的媚态勾引得不知东西,哪里还有怒火?   乾隆哈哈大笑,一把将令妃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亲,“朕的令妃,一向是最体贴的,怎么会犯错?就算是犯错——”龙爪已经伸进令妃衣领,“朕也不会生气的,不是还有你帮朕‘熄’火吗?”   令妃娇吟一声,“皇上~”,身体顺势倒入乾隆怀中,叫的乾隆身子都酥麻了大半,龙爪立即加快了动作……   令妃一边随着乾隆的动作起伏,一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奴婢,听说,西林觉罗氏,不只才貌双全;性格更是,温柔如水……奴婢想,啊——不如宣她进宫,借机让永琪,看看?啊~哦~”   乾隆忙得大汗淋漓,还能偷闲挪愉打趣,“难为爱妃,如此关心永琪,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考虑着他的事情!”说完身体一挺,引得令妃又是一阵花枝乱颤,“这个主意好!”说完又继续冲锋陷阵……   要说令妃是真心为永琪着想,那肯定是假的。   永琪是乾隆看好的接班人,根本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出身显贵的西林觉罗氏就是乾隆看好的儿媳妇人选,势必要嫁入景阳宫;巴勒奔和塞娅也不介意嫁给永琪为侧福晋,眼下唯一梗着的人,反而是永琪。   她自认为很了解男人:哪个男人不爱新鲜?等永琪见了才貌出众的西林觉罗氏,她就不信永琪还能拒绝?什么情情爱爱,不就是那点子事!   再说了,要是事情搞砸了,她也没什么损失,她都提前说过‘自己见识短!’谁能怪她?况且,永琪靠不住也无所谓,她肚里的这一个,可是个阿哥呢!   令妃送走了乾隆,坐在梳妆镜前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娇嫩温柔,身材丰满成熟。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皮肤,还是这么细滑。   心里自得地感叹:唉~这后宫里的女人,永远不缺乏比她娇艳动人的,比她温柔的比比皆是,可是又有谁能像她这样,能成为‘为皇上排忧解难的解语花’呢?   “腊梅,你亲自跑一趟四川总督鄂弼的府上,把消息递出去,最迟后天要见到西林觉罗氏夫人和她们家的大姑娘进宫请安。”   “是。”   皇后那拉氏当日也在比武的现场,亲眼见到永琪和乾隆闹矛盾,她立马喜上眉梢,连半点遮掩都不屑,一回到坤宁宫就叫嚷,“嬷嬷,快,快帮本宫磨墨,本宫要给太后老佛爷写信!”   “娘娘,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那拉氏十分乐于和容嬷嬷分享永琪的不幸,立即将校武场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容嬷嬷,末尾还得意地添一句,“老佛爷最疼永琪,本宫作为儿媳,眼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着老佛爷呢?”说完她嘿嘿冷笑,仿佛已经看见永琪被囚禁到死的惨状。这永琪真是命好,要是在圣祖爷时期,早就被圣祖爷一脚踹到关外挖人参去了,哪里像现在,居然只是被拘在景阳宫!   “娘娘,不可!”容嬷嬷比那拉氏稍微有一点点脑子,立马拒绝了她的提议,“老佛爷最喜欢五阿哥,若是她知道这事,只怕会急得马上从五台山回来。事情才刚刚开始,老奴唯恐情况有变,若是虚惊一场,咱们贸贸然惊扰了老佛爷礼佛,皇上会不高兴的。”   “嬷嬷说得有道理,”那拉氏被容嬷嬷这么一说,立即改变想法,“那嬷嬷咱们该怎么办呢?”   “老奴认为,咱们可以写信告诉晴格格,让她找机会徐徐告知老佛爷。日后老佛爷若是怪罪下来,咱们也有借口推脱。而且,”容嬷嬷努努嘴,“西林觉罗氏也不是好惹的,难道他们会坐以待毙?任由一个小小的土司之女踩在他们头上?咱们不若把事情透露出去,西林觉罗氏和五阿哥的婚事被搅黄了也好,和塞娅斗得两败俱伤也好,咱们都不吃亏……”   “嗯!嬷嬷说得有理。”那拉氏点点头,“这事就劳烦嬷嬷去跑一趟了。”   容嬷嬷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为娘娘办事,哪里算劳烦?”既然打定主意要搅浑这潭水,容嬷嬷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最好能把所有的消息都打听清楚了。   故而第二日大清早,那拉氏刚刚起床,容嬷嬷就喜滋滋地走过来,“娘娘,老奴刚刚打听到,西林觉罗氏递牌子了,明日她们要进宫请安。”   机会来了!   那拉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太好了!瞌睡刚好有人送枕头!她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虚伪地笑道,“塞娅公主来京城那么久,本宫都没能好好招待她,真是失礼啊!容嬷嬷——”   容嬷嬷昂首挺胸中气十足地回答,“老奴在!”   “等下你差人去给塞娅公主下帖子,就说御花园的花开得好,本宫请她明日来赏花!”   “喳!”   “等等,”那拉氏叫住欲转身离开的容嬷嬷,“你还是用还珠格格的名义下帖子吧,就说还珠格格请她游园。都是年轻人,才有话题嘛。呵呵呵。”   “娘娘,这不妥吧?”容嬷嬷迟疑了。   那拉氏一脸放心和自信,“她已经被指给了讷苏肯,就算她不愿,也必须和咱们坐同一条船!不过你告知她一声无妨。”   “喳。”   金秋十月,树叶大多都黄了,要是在普通人家,还真没什么看头,不过在富贵泼天的皇家,那真不是事。牡丹、芍药、菊花、桂花……众多名花不顾季节,热热闹闹地开在一起,将御花园装点得美不胜收。   秋高气爽,天空瓦蓝瓦蓝的,红墙黄瓦的皇宫,显得既安静又热闹。   西林觉罗家的大姑娘微微低着头,跟在自家额娘身后一同进宫请安,她的心里十分忐忑,明明看着道路十分明亮宽敞,却总有如履薄冰的感觉。   她以前是见过五阿哥的,对于能嫁给丰神俊秀、大家都看好的五阿哥,她非常高兴。可因为五阿哥守孝的缘故,婚事的旨意迟迟没下,妾身未明,西林觉罗氏又免不了担惊受怕,唯恐事情生变。   这几日,各种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她睡都睡不着,虽未言明,但众人都知道她日后是要嫁给五阿哥的,可五阿哥若是执意拒绝了她,那她的一生……   西林觉罗氏不敢再细想后果,所幸前两日得宫人的暗示,今天要她和额娘进宫,可能会遇到五阿哥。   对于自己的才貌,她十分有自信,不比皇女差。   西林觉罗氏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粉色滚边白底绣喜鹊红梅的旗装,文雅又活泼;梳着小两把头,头饰简单大方;面妆也都是清清爽爽的,衬托得容貌既端庄又喜气。   不管哪个长辈见了,都会觉得西林觉罗家的姑娘真真当得起“桃之夭夭宜室宜家”的评价。   令妃借口需要人帮摘桂花,西林觉罗氏闻歌知雅意,主动请缨,便在腊梅的陪伴下去了御花园。   永琪被小太监领着,站在桂花树后面,此处偏静,少有人经过。远远就看见端庄文雅的西林觉罗氏在宫女的陪伴下缓缓走来,身姿优雅、步伐轻曼、气质高贵,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如同画中仙一般。   可惜永琪不好这一口,他这辈子看腻了国色天香的牡丹,就好奇狗尾巴花。   他的内心甚至毫无波澜,这样的女人,整个皇宫都是,有什么新鲜的?不过都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复制品而已,美则美已,毫无灵魂可言。   况且他正处于叛逆期,对于皇阿玛和令妃的安排怎么会喜欢,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想,直接转身欲走人——   只可惜西林觉罗氏刚好挡住了去路,她盈盈一福身,柔柔地道,“小女西林觉罗氏拜见五阿哥。”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   永琪觉得很厌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就是西林觉罗氏?”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庸脂俗粉罢了,令妃娘娘还夸得天花乱坠的。   西林觉罗氏面颊嫣红,“是~”   永琪冷着脸道,“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不必妄想了。”   西林觉罗氏脸色霎时褪去桃色,心里的爱情种子刚露出个苗头,没想到就遇到了倒春寒。她低着头,声音不复之前的甜美,“婚姻大事,岂是你我能做主的?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永琪动怒,以为西林觉罗氏抬出皇阿玛来压他,“你威胁我?”   “小女不敢。”   “哼!我实话告诉你,这辈子我只喜欢塞娅一人,也只娶她一个人!”   西林觉罗氏也是有脾性的,她抬起头,眼神悲凉又冰冷地道,“五阿哥这话应该告诉皇上。我西林觉罗氏一族是皇上的奴才,皇上叫奴才往东,那奴才绝不走西边!”   “哼!”永琪懒得很一个女人吵架,便撞过西林觉罗氏的半边身子,自径走开。   西林觉罗氏顺势一倒,“哎哟~”她脸色苍白,脚踝似乎被扭到了。   永琪回头,似笑非笑地评价一句,“惺惺作态!”   西林觉罗氏咬着唇,勉强不让眼泪落下,今日进宫,真是自取其辱。若是原本对嫁给五阿哥还有期待和欢喜的话,现在只剩下厌恶和悲哀了。   她的婚事从来都不由她决定:皇家需要一个美丽名贵的摆设;而她的家族,需要她去挣荣耀和前程。   谁会在意她幸不幸福呢?也许众人觉得能嫁给五阿哥就已经是天大的幸福吧。   “紫薇,御花园的花可真多啊!”塞娅和紫薇在宫人簇拥下,也向着这边走来,永琪见状,不知出于何意,瞬间躲到树后面,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全部调动起来,全程关注着塞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永琪贪婪地注视着塞娅:那么久不见,她又漂亮了许多,穿着大黄色的藏袍,把满园子的花都比下去了!   塞娅蹦蹦跳跳,两只手从路旁的朱瑾花丛划过,雁过拔毛,瞬间撸下一大捧的朱瑾,红艳艳的花朵被她捧着手里,她也不珍惜,将它们通通五马分尸,然后洒向天空,趁着花瓣未掉落之前,再嘻嘻哈哈地穿梭于花瓣雨之中。   塞娅笑闹着,如同个恶作剧的孩子,一边走一边跳起舞来,在永琪眼里,简直就是天女下凡般纯真洒脱。   紫薇知道御花园的花是不能随便乱摘的,连忙叫道,“塞娅公主,这花留在枝头才长久,咱们不要摘它,好吗?”   塞娅歪头看紫薇,“紫薇,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我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她抬起衣袖,“你闻闻,我觉得自己都香了很多耶!”   紫薇一脸为难,她觉得自己和塞娅对待事务的观念差得太远,根本谈不拢。她本来就因为那拉氏插手她的婚事不开心,况且这次招待塞娅的任务是皇额娘强硬指派下来的,心里一阵阵烦躁,脸上便带出了情绪,“若是人人都这样,那别人还有花儿可赏吗?”   塞娅脸色大变,这些天因为和永琪的婚事,被驿馆的下人怠慢,已经让她很不爽了,她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受过这样的气?立即将手里的花一掷,“不就是几朵破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甩手就走。   紫薇听闻,立即追上前去,“塞娅,我没有这个意思。”   西林觉罗氏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也知道那穿藏袍的就是五阿哥的心上人,心里存着一较高下的念头,便缓缓走过去,拦住了塞娅的去路。她暗中打量塞娅:也不怎么样嘛。   塞娅才不管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她不喜欢对方的眼神,便恶狠狠地瞪眼,“让开!”   西林觉罗氏对紫薇和塞娅行礼,“小女西林觉罗氏见过还珠格格、塞娅公主。”   塞娅一时没想到对方的身份,不耐烦地说,“让开!”   西林觉罗氏没有动怒,她扬起微笑,“塞娅公主,请您息怒!花匠为了培养这些花儿耗费了很多心血,还珠格格只是一时怜惜花匠的劳动,说话口直心快了些,还望塞娅公主能理解。”   塞娅毫不客气地将西林觉罗氏上下打量了一边,她扬起下巴问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西林觉罗氏生气了,五阿哥是皇子也就罢了,不过是个小小的土司之女,居然也给她脸色看!“家父乃四川总督鄂弼。”   紫薇“啊”的一声,她悄悄打量西林觉罗氏,原来这就是五哥未来的嫡福晋啊!   塞娅伸手将西林觉罗氏推开,“没听过!让开!”   西林觉罗氏原本脚被扭到了,三寸高的花盆底鞋又不好走路,现在又被塞娅推开,脚下一踉跄,差点又摔倒。   幸亏紫薇一直关注着她,及时扶住了。“你没事吧?”   西林觉罗氏摇摇头,“多谢还珠格格。”   “塞娅,”紫薇不赞同地道,“你怎么能推她呢?女儿家要是伤到了,可不大好。”   “关我什么事?谁叫她拦着我!”塞娅急了,要不是还珠格格颇得皇上的宠爱,她一定要拿鞭子抽她!   宫人对塞娅的印象不好,早有人去禀报主子,还有些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塞娅的人品。   塞娅看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全身上下不自在。   “够了!”永琪见塞娅受委屈,立即从花丛后站出来,他黑着脸道,“西林觉罗氏,你不用再演戏了!刚才你的行为,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休想栽赃给塞娅。”   西林觉罗氏脸色发白,眼眶都红了,“五阿哥,难道您就是这样看我的吗?西林觉罗家,世代忠良,家风清正,绝不做那欺上瞒下的事情。”   永琪厌恶地看着西林觉罗氏,“难道不是吗?根本就是你故意刁难塞娅!”   西林觉罗氏心里拔凉拔凉的,不管五阿哥刚才躲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是在什么都没询问的情况下,他就如此定了她的罪,将她定为奸佞小人,一点都不顾及西林觉罗家的面子。今日她若是不把这些话圆过去,那她西林觉罗氏一族的名声岂不是都要被他毁了?   西林觉罗氏挺直了腰杆大义凛然地道,“五阿哥,我敬您是皇子,但是我西林觉罗氏一族的名声,不容您诋毁。我知道,您喜欢塞娅公主,还要非她不娶。我虽有几分姿色,但也不曾妄图高攀皇家;更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就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今日我若有栽赃陷害之事,我愿天打五雷轰!”   西林觉罗氏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她对着永琪紫薇等人行礼,在宫女的搀扶下,准备离开——   乾隆一声怒吼响彻御花园上空,“够了!”只见他和那拉氏、令妃等人带着宫女太监,拉拉杂杂一大群人从另一头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塞娅和小燕子的性格差不多,不过塞娅比小燕子好一点,识时务。   ☆、五阿哥番外三(完)   乾隆两眼瞪圆脖子粗红,气鼓鼓的像只牛蛙,他的怒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跪下,谁都不敢抬头。   前世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是这群人,只是少了揭穿还珠格格是假货的这件事,乾隆此时此刻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深吸两口气,他暗示自己:现在有外人在,不要坏了朕完美的明君的名声!   乾隆望向西林觉罗氏,压下愤怒平静地叫道“西林觉罗氏。”   西林觉罗氏将身子弯得更低,“奴才在!”   “你的玛法是先皇的肱骨之臣,你的阿玛是忠心耿耿的好臣子,你自然也是个好姑娘。你放心,凡是一心为皇家办事的,朕都不会亏待他的。你先回去,等着好消息。”   西林觉罗氏心一惊,皇上说得模模糊糊,可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暗示,尽管有万分不愿意,但是皇权大过天,她一个小女子,根本没有反对的权利,只能再一磕头,声音颤抖地回答,“喳。”   等西林觉罗氏被宫人领走,乾隆立即毫不客气地对塞娅道,“塞娅,你来京城多日,不知道看上了哪位八旗的勇士?”   塞娅脸色大白,皇上这句话,明显是她和永琪的事情黄了。刚要开口——   永琪就不住的磕头,“皇阿玛,儿臣非塞娅不娶,求皇阿玛成全!”一个官员之女都能凭着父辈的官威当着他的面欺负塞娅,他要是再不护着塞娅,塞娅岂不是被人欺负得很惨?   乾隆简直要气炸了,他指着永琪怒骂,“永琪——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忤逆你的皇阿玛吗?她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将你迷得神魂颠倒!你信不信,朕可以立马叫人砍了她的脑袋!”   永琪的保护欲发作,怜惜之情如黄河泄堤。   他跪着挪到塞娅面前,双手护着塞娅,凄惨地对乾隆道,“皇阿玛,塞娅不是那样的人!她单纯天真、活泼可爱,她丝毫没有皇宫里那些人的肮脏手段!她也不知道那些心机诡计!她是一道光,照进了儿臣的心里,让儿臣在这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皇宫里感到温暖,求求皇阿玛,不要将儿臣的阳光收走!”说完又继续磕头,脑袋磕地面,嘭嘭作响,永琪的额头很快红肿起来。   塞娅流着泪,伸手去拉永琪,“不要——永琪!永琪,不要磕了!”   “皇上~”令妃满脸心痛地靠近乾隆,“您就成全他们吧,看看他们多可怜啊!永琪的头磕都出血了”她拿起帕子在眼角按了按,眼睛立即通红起来,当真是比慈母还慈母。   那拉氏一看见令妃的姿态,怒火呼啦就烧起来,她马上讽刺地道,“老五说‘皇宫冷冰冰、没有人情味’,臣妾在宫里住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感觉到呢?令妃,你感觉到了吗?”   令妃哪里敢回答,她不过是个妃子,她要是敢说有,老佛爷第一个撕了她。她这一迟疑,就给那拉氏抓到了机会,正所谓乘胜追击,那拉氏继续煽风点火,“令妃,你叫皇上成全老五,不知道你要皇上成全老五什么?难道是让老五娶塞娅为嫡福晋?”那拉氏假装被惊到,她倒吸一口气,“令妃!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皇上~”令妃连忙跪下,“奴婢只是一时被永琪的真情感动,真的别无他想!”   “够了!”乾隆又是一声龙吼,所有人都停下,他气到极致反而一脸平静,“永琪,”乾隆的话语平平,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你当真是非塞娅不娶?”   永琪抬起头,额头已经被磕破了,有血迹流下来,他看着乾隆的眼神十分坚定,“是。”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永琪愣了片刻,继续坚定地回答“……是!”   “朕给你两条路:一、你娶西林觉罗氏为嫡福晋,塞娅为侧福晋,你仍是朕最得意的儿子;二、你放弃爱新觉罗的名字,放弃皇子的身份,和塞娅离开京城。”   永琪听闻,眼睛瞬间睁圆了,他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乾隆,乾隆的眼神十分暗沉深邃,如同即将迎来暴风雨的海面。   永琪颓然无力地低下头,他一直觉得皇宫是个华美、冰冷的监牢,因为皇子的身份,他失去了很多美好的纯真……可是,乍一闻要放弃皇子的身份,他的心里又涌起掩盖不住的恐惧,这深深的恐惧到底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他的脑子像个被捅破的马蜂窝,嘤嘤嗡嗡,混乱极了。   “永琪,”塞娅的手在这时拉住他的手,永琪回过头,看见塞娅的眼睛含着泪,泪光盈盈,她的眼睛比他所见过的宝石还要璀璨。   永琪心一动,是啊!他都拥有了塞娅,他还奢求什么呢?他可以和塞娅隐姓埋名,不必再被拘在这四四方方的围墙内,他们可以去这世上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他们可以去江南看春江绿柳花两岸,可以去塞外牧马放羊,甚至可以从广州坐船出海去洋夷之地看看……   永琪心里的恐惧霎时退却,他神情激动地道,“皇阿玛,儿臣选择娶塞娅为妻!”   “皇上,塞娅愿意为五阿哥的侧福晋!”塞娅的声音同时响起。   永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他听错了!   他满脸震惊回头去看塞娅,却看到了塞娅眼里的躲闪,他以为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反对,塞娅也应该会和他共同进退。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塞娅居然妥协了。   他们的爱情,在权势面前妥协了。   永琪觉得心肺都要炸开了,塞娅背叛了他们纯真的爱情,“为什么?”永琪双手抓住塞娅的肩膀大叫,“你为什么要妥协?为什么要答应?”   塞娅有些害怕,不敢直视永琪,断断续续地道“永琪,你听我说。我们有……必须承担,的责任,我们……不能抛下一切,不顾不管……”   永琪松开手,伤心地道,“我以为,你可以像我一样勇敢,抛开一切,咱们可以携手看遍世间的风景,相伴到老。我记得你说过,你们那儿的天,很蓝,比老宝石还蓝;你们那儿的地,很绿,比祖母绿还绿……”他喃喃自语,已经陷入了自己的遐想中。   塞娅苦笑,若是她没来京城,她还以为阿爸天下第一,自己天下第二,全天下就他们那儿最好,可是出了西藏,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来到了京城,才知道自己一个公主,过得都不如一个京官的女儿,更不论皇宫的生活,奢华得无法想象。   永琪是皇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若是没有钱、权,塞外的风景再好,也能把他们冻死,他们也许连饭都吃不饱,可能过得连奴隶都不如,到那时候,哪里还有看风景的心情。而她的族人,因她惹恼了皇上,还会被牵连……   只为了爱情就放弃一切,这代价太大,塞娅不敢也不愿。况且,她远离家乡嫁给永琪,难道是为了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吗?   不,她是为了家族的未来!   “永琪,”塞娅含着泪道,“你的家在这里,你的阿爸阿妈在这里,你难道都不要他们了吗?我怎么能那么自私,要你放下一切跟着我吃苦?不,我不能让你担上不忠不孝的名声。当侧福晋也没什么,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当什么都愿意。”   永琪感动了,“塞娅,这样太委屈你了。”他的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塞娅用眼睛还以深情,“不委屈,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永琪,你就答应皇上吧。”   永琪执起塞娅的手,“塞娅,委屈你了。我发誓,我一定永远对你好。”   二人商量完毕,双双对着乾隆磕头,异口同声地道“求皇阿玛/皇上成全。”   塞娅不是小燕子,乾隆也不是她爹,乾隆非但没有被二人的真情感动,因为塞娅的身份,反而让乾隆觉得塞娅这招以进为退耍得溜。   没想到啊,永琪那么出类拔萃的一个人,居然被个小小的土司之女玩得团团转的,乾隆心里十分失望,要是把大清江山交给他,日后保不齐这江山就不姓爱新觉罗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见势疯长。   乾隆冷着脸道,“传朕旨意,四川总督鄂弼之女西林觉罗氏端柔嘉淑,宜为皇家妇,特赐予五阿哥永琪为嫡福晋,择日完婚。”   永琪一脸苦涩地磕头,“谢皇阿玛赐婚。”   乾隆冷哼一声,继续道,“赐西藏土司巴勒奔之女塞娅为五阿哥永琪侧福晋。”至于什么时候完婚,就看永琪的表现了。   永琪和塞娅没有想到其中的陷阱,双双喜悦地道,“谢皇阿玛/皇上赐婚。”说来也是永琪作的,要是当日在校武场上直接答应下来,也就没那么多事情了,偏偏反抗一把还不成功,事情绕了一圈还是原样前进,可损失却大了,乾隆对二人有了别的看法,眼下还看不出坏处,日后难说了。   “哼!”乾隆一甩袖子,抬脚就走。其他人也跟着乾隆的步伐走了。   虽然事情闹得不愉快,可是该嫁的还是要嫁,该娶的还是得娶。只是明面上的平静和气,并不能掩盖底下的暗流和龃龉。   应天监算出了几个好日子,乾隆怕夜长梦多,挑了来年正月十八这天大婚——永琪比紫薇还提前成亲。   正月的天气,寒风呼啸、泼水成冰。西林觉罗氏穿着皇子嫡福晋的服饰,带着十里嫁妆进了景阳宫。   新房里,尽管烧了地龙,可是一对新人两看相厌,彼此眼里透出的冷,叫人心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西林觉罗氏华衣盛妆,在红烛的照耀下更加明艳动人,永琪僵着身体坐在一旁,如果可以,他连靠近都不愿意,可惜不可以。   旁边的宫人虎视眈眈,俱是乾隆派来的,他若是不履行夫妻义务,那他和塞娅的婚期将遥遥无期。岳父巴勒奔已经回了西藏,他心爱的塞娅在京城无依无靠,一想到塞娅孤单地留在驿馆只能盼望着他依靠着他,永琪就觉得心如刀割。   烛花发出爆声,宫人提醒,“五阿哥,夜已深,早些歇息吧。”说着就有宫人上前帮两位新人更衣。   两个新人如提线木偶般任人服侍,去了外衣、净面、洗脚,又扶上了床,用金银丝线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喜帐被宫人轻手放下,宫人们鱼贯而出将门掩上,房外站着两个老嬷嬷,身影很明显地印在窗框上。   永琪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今晚他必须和西林觉罗氏行房,这是他的任务,也是他和塞娅在一起必须要渡过的磨难。此刻屋里没其他人,他再也不必掩饰自己的厌恶,他伸手将西林觉罗氏推到一边,眼神冷冰冰地道,“终于成为皇子的嫡福晋,这下你满意了吗?”   西林觉罗氏还没来得及回答,永琪又继续恶意揣测,“还没行房呢,估计你们也不放心吧。也是,像你们这样蝇营狗苟的人,哪里会明白爱情的难能可贵?只要能嫁个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丈夫就行,哪里在乎有没有爱情?”   泥人还有三分气呢,更何况是出身名门的西林觉罗氏,屡次被他的话激怒,原本想和永琪好好过日子的打算立即抛之脑后,西林觉罗氏也不甘示弱,“爷说话是什么意思?臣妾这嫡福晋的位置是皇上亲自指下的,难道您觉得皇上指婚指得不好么?”   永琪脸色大变,“你以为你有皇阿玛撑腰就了不起?”他翻身将西林觉罗氏压在身下,一手将她纤细的脖子掐住,眼里是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厌恶,恶狠狠地道,“你威胁我?你信不信,只要我愿意,我能让你过得生不如死!”   西林觉罗氏头一昂,她嚣张地笑了,眼里俱是疯狂的光芒,一字一句地道,“给我撑腰的,从来都不是皇上!是我西林觉罗氏历代的能臣名将,支撑着我走进这景阳宫;是我西林觉罗氏一族几百年的繁盛,拱我坐上这个五阿哥嫡福晋的位置!   我虽是你爱新觉罗家的奴才,但也不是你能随意搓圆搓扁的。你看看这朝廷之上,姓西林觉罗氏的,有多少个?   与其怪我霸占了你嫡福晋的位子,你还不如怪你的塞娅,为什么不投个好胎?一个小小的西藏土司之女,也敢妄想争皇子福晋之位?她也配!爱新觉罗永琪,我告诉你,今晚这房,你不圆也得圆!不然谁都别想好过!”   永琪被她那番话气得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地喘气,像头发狂的公牛。   西林觉罗氏仿佛没感受到脖子上渐渐加重的力道一般,她把胸前的衣襟一把扯开,冷笑道,“我人就在这里,你要是硬不起来,那我可要叫嬷嬷拿助兴的东西了!”   永琪骂道,“不知廉耻!”他把手从她的脖子松开,“既然你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那我就成全你!”永琪双手撕烂她的寝衣,露出一截圆润白皙的肩膀,他看得十分不顺眼,便重重地在上面咬一口。   西林觉罗氏立即还以颜色,也在他脖颈处咬了一口。   战火点燃了,这是男人和女人的战争,他冲锋陷阵,她层层阻拦,他捅她一 ‘棍’血流不止,她夹他一‘枪’江河泄堤,一个毫无怜惜,一个不肯示弱,锦被翻腾,床帏晃动,二人从床头‘打’到床尾,谁也不肯低头认输,弄到天色大亮,累得连脚趾头都动不了了,才迫不得已停战。   夫妻明明是世界上距离最亲近的两个人,可永琪和西林觉罗氏彼此却毫无温情可言,二人相处起来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势同水火。   这样的生活,让二人都变成了斗鸡,时常一言不发就吵起来,景阳宫几乎每日都能听到让人心惊胆战的吵架声。   乾隆和钮枯禄氏才不管他们感情好不好,只听见嬷嬷的汇报,五阿哥肯和嫡福晋行房,就行了。   三个月后,塞娅和钮枯禄氏赐下的两个宫女被同时抬入景阳宫。   景阳宫的战火燃烧得更加猛烈。   各宫之人,天天都能从中打探到趣事告知于主子听。   因为景阳宫整日的吵闹,乾隆对永琪的喜爱不比以前,实在是受不了三天两头帮他评理家务事,便大手一挥,封永琪为荣郡王,将这些人通通体面地打发了出去,才觉得耳畔清净了许多。   ……   永琪浑浑噩噩地行走在大街上,被人撞到也不知道避让。   他实在是想不通,原本纯真无邪的塞娅,怎么会变成了个重利庸俗的市侩俗妇?更兼之她生了孩子之后,胡吃海塞,身材变得臃肿不堪,腰间的赘肉层层叠叠,从后面看跟深宫嬷嬷一般。   永琪失望至极,不是他的爱磨灭了,而是塞娅变了,丝毫没有昔日的甜美清纯。   “哎,我叫你呢!你怎么不停下来?”永琪被人拉扯住肩膀,他回过神,转身发现是拉住他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穿着、长相都很普通,唯独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清澈见底。   那姑娘将一个精致的荷包塞进他手里,眉毛一挑,自豪又热心地道,“出门在外,小心看管财物。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被人顺走了你的荷包,要不是碰到我小燕子,你今天可就要倒霉了!”   永琪的心一动,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看见小燕子要走,连忙抓住她的手,“小燕子,我叫永琪,你帮我拿回荷包,我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你,我要请你吃饭!”他着急了,他慌张了,他发现自己心跳加快,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了。   小燕子哈哈大笑,“行侠仗义是江湖儿女的本分!”她拍了拍胸膛,极为英气洒脱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小燕子应该做的,怎么能要你破费呢!”   永琪觉得心里的爱意如同岩浆喷发:洒脱直爽的小燕子,善良热心的小燕子,英姿飒爽的小燕子……不会为了他的身份而谄媚,不会为了他的富贵而低头,不会为了他的权势而讨好结交,这不就是他一直寻寻觅觅要找的人吗?   这些年,他总觉得生活缺少了什么,也许他就是在等这样一个人!   策马红尘,活得潇潇洒洒!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永琪心里自径下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把小燕子追到手,然后抛弃一切束缚和枷锁,与小燕子一起浪迹江湖!   …… 作者有话要说:  永琪的番外就这样完了,在还珠世界里,他是个理想主义者,比较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是没有完美无垢的爱情,给他吃龙肉都不会开心的。所以他最后肯定是要跑的,至于日后会不会后悔,那就不知道啦! PS.前段时间懒了一些,所以更新少了,哈哈哈~大家见谅。 不过今天很勤快,晴儿的番外我已经写了一大半,明天等我把晴儿的番外补完就可以放出来了。 来点留言吧~~~~   ☆、晴儿番外   太后老佛爷最看好最疼爱的五阿哥永琪要大婚,怎么能瞒得住她?   不只是乾隆差人报信,那拉氏的来信也是加油添醋的,再加上各路人马的通风报信,各种小道消息搅得钮枯禄氏心烦意乱,再也无心礼佛,兼之晴儿老早听到尔康坠马摔断腿至今还躺着床上动弹不得的消息,她也想回去看望尔康,便也跟着窜唆钮枯禄氏回京。   钮枯禄氏老手一挥,名山养生之旅结束了,众人连夜收拾行李,第二日便浩浩荡荡地回京。   钮枯禄氏回到慈宁宫,屁股还没坐热,就拉着乾隆,叫他再讲述一遍永琪的爱情故事。   等她听完乾隆的长吁短叹,才厉着声道,“皇帝,哀家早就说过,这皇子一旦长成,就应该安排侍寝宫女去教导人事,免得□□上不知深浅,被那些妖媚子勾走了心魂移了性情。   当初永琪年十三时,哀家要给永琪赐下两个侍寝宫女,偏偏你听信令妃的话,阻止了哀家,现在你看看,永琪都被那些个歪门邪道的人给拐得不知方向了!”钮枯禄氏毫不客气地指责,乾隆听了也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点头。   乾隆心里臊得慌,自家老娘的指责有理有据,事实也证明了老娘的话所言不假,他连反驳都不能,善于找人背锅的乾隆立即将罪过都推到令妃身上,“皇额娘,儿子知错了!当初令妃说永琪还小,不宜过早接触人事,免得被掏坏了身子……”乾隆在钮枯禄氏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声音渐小,“本想着过两年再安排,谁知道愉妃又去了……”   “唉~也不怪令妃,毕竟是包衣出身,见识短浅在所难免!但是——既然没本事,就应该少开口!”钮枯禄氏将茶杯重重拍在桌上,“永琪的事,凡事堵不如疏!堵久了,问题更大!再说了,永琪是那种沉湎于女色的人吗?”   乾隆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   姜是老的辣,钮枯禄氏三言两语就将令妃在乾隆心中的‘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的标签改为了‘出身太低没见识、还爱乱出主意’。   永琪虽然现在静了下来,可是每每看见乾隆都用‘都是你们逼我’的眼神望着他,乾隆也是十分头疼的,只能找自家老娘讨教,“皇额娘,那您说现在怎么办?”   “也罢,那西藏公主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虽说大家都是女人,可钮枯禄氏丝毫没把塞娅放在眼里,全天下就她最珍贵,她用得着讨好谁?   “前阵子不是才小选吗?回头哀家让桂嬷嬷挑几个可人的、活泼的,送到景阳宫,这人见识多了,就不新奇了,还怕永琪被迷惑?”皇家不差钱也不差人,给皇子的房里塞女人就跟赏赐匹布、赏赐一锭银子般简单平常。   乾隆如释重负,“多亏了皇额娘,不然儿子还头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呢!”他心里又增加一个‘以后有事找老娘’的标签。   钮枯禄氏十分受用乾隆的马屁,她慈眉善目地笑道,“皇帝说得是哪里的话,你是哀家的儿子,你好,哀家才好!”   乾隆继续拍马屁“有皇额娘在宫里坐阵,儿子都觉得安心了许多。”   母子间和乐融融,晴儿走过来对二人行礼,“回老佛爷,行李都收拾好了。”   钮枯禄氏心情好,对乾隆夸赞晴儿,“皇帝,这些年多亏了晴儿一直陪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要不是有她悉心照顾,哀家哪里能过得那么舒服?你要怎么奖赏晴儿啊?”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虚,晴儿好歹是个亲王之女,要是还住在愉亲王府,怎么也是个主子。等接进了宫,对外说是皇家给晴儿的恩宠,可是在钮枯禄氏身边,晴儿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过小日子?   不可能。   若是不小心惹恼了钮枯禄氏,只怕目无尊长的名头就死死地扣在晴儿头上,去也去不掉了。   晴儿每日陪在钮枯禄氏身边端茶送水,梳头宽衣,钮枯禄氏没起床她就起床,钮枯禄氏睡下她还没睡下,一个人包揽了所有大宫女的活儿——宫女还有轮值休息呢,她是全年无休,着实辛苦。   乾隆一向以孝子自居,听见钮枯禄氏这么说,立即表态,“朕为国事繁忙,不能日日在皇额娘面前侍奉,真是不孝。有晴儿如此贴心,朕实在是欣慰。皇额娘,您说朕该赏赐什么给晴儿?”   步步惊心的深宫生活早就教会晴儿,人要识趣谦卑,她连忙跪下,“晴儿能伺候老佛爷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要赏赐呢?”   钮枯禄氏对于晴儿的自谦很满意,她知道晴儿想嫁给尔康,也不介意晴儿生出了思春之心,便笑道,“皇帝,一转眼晴儿都那么大了,是不是该赏赐咱们的晴格格一个文武双全的额驸呢?”   晴儿心里一喜,又连忙压抑住内心的颤抖,她低下头对钮枯禄氏撒娇,“老佛爷,晴儿不嫁,晴儿要一辈子伺候您!”   乾隆哈哈大笑,“皇额娘您放心,这事包在儿子身上,一定给晴儿挑个文武双全的额驸!”   晴儿红着脸,连忙找个借口退下。   钮枯禄氏当然也舍不得晴儿,晴儿为人心细,把她伺候得极为舒服妥帖,要不是因为晴儿的身份,她真想把晴儿留在身边一辈子,可惜愉亲王是为国战死的,晴儿是忠臣之后,为了国家社稷,明面上,晴儿必须过得好。   钮枯禄氏可不想担上个苛待功臣遗孤的坏名声。   但是,她可以多留晴儿几年,福家不过是个包衣出身,能娶到晴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谅他们也不敢催促成亲。   钮枯禄氏想到这里心情便极为愉悦,佯装生气地道“皇帝,之前咱们说好了要把尔康留给晴儿的,这尔康为了还珠格格摔断腿,又是哪一出戏?”她人在五台山,可宫里有她的耳报神,钮枯禄氏自然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福尔康是她给晴儿准备好的‘萝卜’,虽然不打算让晴儿马上吃到,但是也绝不能让别的‘毛驴’抢走!否则她太后老佛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乾隆有些不好意思,当初忘了和老娘的协议,差点就答应尔康和紫薇的婚事,还好紫薇深明大义,拒绝了尔康。要不然闹到现在,一边是要‘以天下养’的老娘,一边是掌上明珠的宝贝女儿,真是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呢!   现在旧事被自家老娘提起,他暗暗后怕了一下,“都是误会。”乾隆在钮枯禄氏的目光如炬下败阵下来,才疙疙瘩瘩地将事情全盘托出。   钮枯禄氏听闻,气得一拍桌子,差点折断了指尖的祖母绿指甲套,“荒唐!”她看好的萝卜居然妄想跳出规矩的坑、想反抗她的权威?事要是成了,岂不是硬生生打她的脸?   福尔康,他以为有令妃那贱婢撑腰就了不起了?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大把,难道他还以为单凭一个‘雪夜谈心’,晴儿就非他不嫁?晴儿要嫁给谁,晴儿说了不算,皇上说了不算,唯有她钮枯禄氏说了才算!   钮枯禄氏在后宫斗了一辈子,脑补功力无人能及,立即连想到,是不是令妃觉得她没几年好活了,所以才要福尔康‘琵琶别抱’,去抱皇帝的亲生女还珠格格这条大腿?   再想到令妃如今挺着个大肚子,听闻这一胎是个阿哥,钮枯禄氏想得更加深远了,难道令妃是打算走她的老路子?   她眼神晦涩不明,“皇帝,不是哀家要干涉朝政,只是这福尔康,真是太放肆了。不过是个包衣奴才,因得你的看重,年纪轻轻就当上御前行走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哀家看他还算是个人才,才让晴儿委屈下嫁,这倒好,倒纵出了狂妄轻慢之心!难道他以为他是什么人物,我爱新觉罗家的格格是小猫小狗,随便他挑挑拣拣不成?”   “皇额娘说的是。”   钮枯禄氏以进为退,“罢了罢了,令妃得宠,他们才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只是这令妃,哀家平日里看她行事规矩都不错,这么她的亲戚如此轻狂?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见识也忒短了些。你看看富察家,不管皇后在不在,从来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钮枯禄氏言语里带出对富察氏的怀念,乾隆自诩对元后富察氏情深义重,富察氏死了多少年,乾隆就对自己洗脑了多少年,长期的自我暗示下,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地坚定着自己一直深爱的富察氏是个完美无瑕的妻子这一信念。   令妃一个活人和死人比,立马被比成了死鱼眼珠子。   “皇额娘说的是,”乾隆感慨道,“皇后她一向是极为规矩的,令妃哪里能及得上她一根头发丝?”   得,男人心易变,原本令妃还算得上是个富察氏的赝品,现在连富察氏的一块脚皮子都不如了。   钮枯禄氏上完了眼药,也懂得一收一放的道理,她摆出一副为孙辈着想的和蔼面孔,“哀家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独断蛮横之人。若是只为这么一件事,就妄下结论,因此断送了晴儿的终生幸福,那哀家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了。老话说得好,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福尔康要是能一辈子对晴儿好,哀家还是愿意将晴儿许配给他的。”   乾隆笑道,“皇额娘仁慈,是儿孙们的福!”   钮枯禄氏摆摆手,“老咯,还有什么所求的?不就是希望你们能过得好吗?皇帝要操劳国家大事,你有事就去忙吧。”   “那儿子明早再来给您请安。”   送走了乾隆,钮枯禄氏便收起那和蔼可亲的笑容,她闭着眼假寐,突然出声,“桂嬷嬷,”   穿着酱色衣裳的桂嬷嬷躬身肃衣地回答,“奴婢在!”   “令妃什么时候生产?”   “回老佛爷,听说是下个月初。”   钮枯禄氏眼睛也没睁开,面无表情地道,“这女人生产,惊险万分,你务必要找人看清楚,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她停顿片刻,语气极为冷淡,“若是有什么不幸,保小孩要紧。”   桂嬷嬷跟着钮枯禄氏几十年,对她的性格最清楚,这话分明是让人出手添把火,叫令妃生产的时候多辛苦一番,至于是死是活,端看天意。桂嬷嬷连忙回答,“奴婢记住了。”   “明日你陪晴儿去一趟福家,代表哀家送两瓶九毒接骨膏过去。看看这福尔康的真实想法是如何?”   “喳!”桂嬷嬷答应了下来,然后又迟疑地问道,“那福尔康和还珠格格的事,要不要先告知晴格格?”   桂嬷嬷等了很久,以为等不到老佛爷的回答了,“……暂时不必。”   晴儿和桂嬷嬷代表的是钮枯禄氏,二人一到福家,就受到了福伦夫人隆重热情的接见,喝茶叙话过后,晴儿有些着急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两瓶九毒接骨膏,“夫人,这两瓶药是苗疆进贡的,对接骨续伤最为有效,不如让我拿去给尔康吧。”   福伦之妻自然是点头答应。   晴儿在宫女的陪伴下去了福尔康的房间,她推开门,只见尔康躺着软塌上,手里还拿着书,好久不见,他还是那么温文尔雅,那么俊逸不凡。   她的人生极度无聊枯燥,每日不是伺候老佛爷起居,就是伺候老佛爷礼佛,生活没有一丝起伏,没有一点自我。   那一晚和尔康在雪夜里一起看月亮,他们肆无忌惮地谈诗歌谈理想,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整整聊了一夜。   这样放纵肆意的行为举止,晴儿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做过了?那一夜,是她进宫以后最快乐的一天!   她早就厌倦了生命里只有老佛爷的生活,恰好尔康这时出现,他的博学多才、他迷人磁性的嗓音、他自信飞扬的气质,他英俊的相貌……样样都叫她心动不已。   她不止一次地遐想他们成亲以后的幸福生活。   晴儿红着脸,有些羞怯地道,“尔康,你还好吗?”   软糯的声音响起,尔康猛地一抬头,兴奋地道“晴儿,你怎么来了?”他卧床养病那么久,早就闷得不行,眼见有熟人拜访,如何不高兴?   继而又想到他辜负了晴儿,尔康脸上有些不自在,“晴儿,你不是陪老佛爷在五台山礼佛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天了,今天才得空来看望你。”晴儿走近,宫女搬了一张椅子到软塌前,晴儿优雅自如地坐下,她身体不自觉往前倾,仔细打量尔康的气色,见他面色红润,才放心地回答,“五阿哥大婚,老佛爷自然是要回来的!”   “是啊,永琪要大婚了!”尔康喃喃自语,“可惜我不能亲自去喝他的喜酒了!”   “你的伤,好些了吗?大夫如何说?”   尔康不敢直视晴儿关切的眼神,他垂下眼睑,“好多了,就是骨头时不时阵痛。大夫说估计要静养半年以上。”   晴儿叹口气,“唉~那还珠格格的婚事你也赶不上了!”晴儿没发现尔康的异样,她犹自絮叨着,“我就见过她一次,长得真是文静秀丽。可惜我整日要陪伴老佛爷,没空和她深交,也不知道她人好不好。”   尔康只觉得晴天霹雳,他急得从软塌上坐起来,一声吼叫打断晴儿的话,“什么?”他两眼瞪圆,伸手去拉晴儿的手,“还珠格格要成了亲?她要嫁给谁?”   晴儿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还珠格格要嫁给皇后的侄子讷苏肯,你不知道吗?听说大婚的日子订在四月二十,跟五阿哥的日子那么近,内务府有得忙了!”晴儿感慨道。   自从尔康清醒以来,他就一直躺着床上动弹不得,阿玛告诉他,多亏了令妃从中周旋,皇上才免了他乱闯宫闱的罪;而且令妃也答应帮他撮合他和还珠格格的婚事。   他忍着恶心把苦涩的药汁喝进去之时,他的伤口每每疼痛难忍之时,都是‘紫薇将会嫁给他’这一信念支撑着他!如今梦碎,他还有什么指望?   “怪不得,怪不得……”这段日子他询问额娘进展,额娘不是左顾而言他,就是说皇上怕他的伤口好不完全不敢赐婚,要他先养好伤再说!   骗子!一群骗子!尔康气得胸膛一起一伏,五阿哥明明说要帮他追求还珠格格的,可是现在却丢下他自己成亲去了;令妃娘娘明明答应帮他说情的,可是却联合阿玛额娘骗他!   “啊啊啊啊——”尔康心里极为痛苦难受,他内心的怒火无处发泄,拎起拳头狠狠地往自己的大腿重重砸去,“还珠格格都要嫁人了,我还留着这具躯壳做什么!好不好,都无所谓了!”说完又继续捶打自己。   “尔康,你干什么啊!”晴儿着急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身体拦住他的拳头,她不解地道,“还珠格格成亲关你什么事啊?”   尔康怒吼,“你放手!”   晴儿坚决地道,“我不放!”   尔康毕竟不是打女人的暴力狂,望着晴儿情真意切的关心,他心里的苦闷不知该如何倒出,只能任由着身体颓然无力地倒在床上,连带着拉着他的手的晴儿被牵连,二人双双交叠着身体倒在床上。   晴儿嘤咛一声,尔康痛哼一声,女人香嫩温软的身体冲撞了男人精壮的身体,晴儿身上的淡淡的兰花香扑面而来,尔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晴儿就已经红着脸,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起来,她坐回到椅子上,不敢看他。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尔康突然开口,“……对不起!”   晴儿低着头羞怯地笑了笑,“不要紧。”雪白的脖颈处已经变成了粉红色,“我们彼此之间何必要计较那么多呢?”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尔康痛苦地大叫,“晴儿,你不明白!在你不在的时候,我爱上了还珠格格,今生我福尔康非她不娶!”   晴儿震惊地抬起头,她惨白着脸,不敢相信地望着尔康,“你骗我的,是不是?”她的嗓音已经带着哭声了,“那一晚我们在雪地里谈诗歌谈理想,难道你都忘了吗?”   尔康愧疚地道“我没忘!”   “那我和你之间不言而喻的约定呢?你要反悔吗?”   “晴儿,你是个好姑娘,我不想骗你!”尔康满脸痛苦地道,“我的心已经被还珠格格偷去了,现在在你眼前的,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而已!我已经不能给你幸福了!你如果一定要嫁给我,那我对你只有责任,没有爱情!”   晴儿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不让自己的身体被尔康的话震惊到瘫倒在椅子。   她咬着牙不说话,内心俱是无处不在的黑暗:   她早就知道,自从阿玛、额娘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当初进了皇宫,她以为老佛爷是依靠,谁知道,但凡她有一点点不按照老佛爷的要求来做,老佛爷立即冷落她,宫人们也跟着给她脸色看。为了能过得好,她不得不收起小性子,每日费尽心思地讨好老佛爷。   本以为尔康是她的拯救者,谁知道——   她真是太傻、太笨了!见识了宫里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居然还天真地相信别人、依赖别人!看吧,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耳光!不清醒都不行了!   人果真只能自救,而不是渴望别人出手。   眼下怎么办?   晴儿睫毛低敛,挡住眼里复杂的情绪:继续待在老佛爷身边过着没有自我的生活,指望着有一天老佛爷能大发善心给她指门好亲事?   不,太渺茫了!   她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还不如趁机嫁给尔康离开皇宫,等嫁到了福家,她的身份最高,谁敢给她下脸子?到时候,她想如何就如何,不会再有人暗示她老佛爷不喜欢这不喜欢那,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战战兢兢地迎合老佛爷的喜好。   短短一瞬,晴儿就将心里的混乱捋顺完毕,她扬起楚楚可怜的脸面,“尔康,你我的婚事虽未言明,可是大家都知道,我们是有过默契的。如果你不娶我,那我的名节被毁,那我就只能剪断青丝,长伴青灯古佛了。”晴儿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从中流出,滑过脸颊,一滴滴落下,在地面上绽开成花。   尔康觉得那泪水如同岩浆掉落在他的心上一般,他的心里万分难受,“老天——你何苦如此捉弄人啊!”尔康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仰头长啸,“就让我死了吧!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晴儿抱着尔康的拳头,跟着哭喊道,“你死,我也绝不独活!”   尔康被晴儿决绝的话震撼了,他停下挣扎,“晴儿,你这是何苦?”   谁知被晴儿反问一句,“尔康,你又是何苦?”   满脸涕零的尔康忍不住发出对命运不满的呐喊,“我们都是命苦之人啊!”   晴儿平日里哄人老成精的钮枯禄氏都得心应手,对付尔康自然不在话下,她眼里的深情、隐忍叫人看了为之动容,“尔康,你不要怨恨命运,至少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还可以一起相互舔伤口,可以一起抱团取暖。你的心里,可以永远装着还珠格格,但是求求你,不要拒绝我,不要推开我,不要让我独自一人面对残酷的命运。我不是想要取还珠格格而代之,我只是想留住你身边,难道我这样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吗?”   尔康被这一长篇大论感动了,他哽咽地道,“我答应你,一千一万个答应你!尽管我对你没有爱,可是你将拥有我的责任、我的义务!”   房里二人又是哭喊又是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守在门外的下人早就吓得飞奔着去报告福夫人。坐在客厅陪着桂嬷嬷说话的福夫人一听下人的汇报,哪里还坐得住?   她顾不得礼仪,连忙起身一路小跑去尔康的院子。桂嬷嬷见状,也迅速起身,肥胖的身子紧跟在福夫人后面。   二人一前一后推开尔康的房门,只见尔康和晴儿正抱头痛哭,“这是怎么了?”福夫人急急问道。   尔康和晴儿交缠的身体像弹簧迅速松开,晴儿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夫人,让您担心了。”   晴儿走到福夫人面前,突然半蹲下.身盈盈一拜,“夫人,刚才我亲耳听到了尔康受伤的原因。”她没去看福夫人的脸色如何变化,继续温婉地道,“尔康心里的苦,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此刻,我的内心是和他一样的。   未来的日子,都将会是我们人生中最痛苦、最艰难、最难熬的时刻,夫人,我想与尔康一起共同面对!希望夫人成全!”   晴儿说得隐晦,不过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晴儿这是想早点进门呢!   福夫人面上一喜,还没来得及答应,尔康也在软塌上挣扎,“额娘,你答应晴儿吧!”他苦苦哀求着,“我已经失去了还珠格格,我不能再辜负晴儿了。”   晴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夫人,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剪了头发作姑子!”   福夫人听闻喜极而泣,本以为尔康和还珠格格不成,连晴格格也闹翻了,谁想到,晴格格居然不介意尔康之前的行为。   真是太好了!   福夫人眼泪簌簌掉下,她摩挲着晴儿的手,心疼地道“孩子,苦了你了。你放心,等你嫁入福家,我一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绝不叫你受半点委屈!”   晴儿的演技也毫不逊色,她反手握住福夫人的手,泪光盈盈,显得既脆弱又坚强,“谢谢夫人!”   桂嬷嬷的内心惊疑不定,这是闹哪一出啊?她都快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了。桂嬷嬷比探照灯还敏锐的目光将三人上下扫描来扫描去,就是没看出个子丁卯丑。   晴儿怕被桂嬷嬷看出她的真实想法,连忙迎过去,“嬷嬷,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桂嬷嬷心里有诸多疑问,不过顾忌着晴儿是格格,到底没有问出来,她点点头,与福夫人告辞。   晴儿走出福家,上马车之前,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下一次再来,便是我成为这座宅子的主人之日!   晴儿和桂嬷嬷回到慈宁宫,晴儿一见到钮枯禄氏就立即跪下磕头,眼泪似开了闸的堤坝哗哗往下流,“老佛爷~晴儿有话要说。”   “哎哟~哀家的晴儿哟!怎么哭得眼睛都红了!哀家真是心疼死了!快,快去梳洗梳洗。”钮枯禄氏老脸皱成一团,语带惋惜地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咱不着急,看看这眼睛,肿的跟烂桃似的!庆嬷嬷,记得拿鸡蛋帮晴儿敷眼睛!”   晴儿不敢忤逆钮枯禄氏的话,只能起身跟着宫人退下。   等晴儿走远了,桂嬷嬷立即将去福家的整个过程一一告知;还有那站在门口的宫女,也将尔康和晴儿的谈话内容完整地复述出来。   钮枯禄氏听闻冷笑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养尊处优地活了那么多年,多年的顺风顺水让她是完全相信了晴儿此番的做戏——觉得晴儿就是个为了爱情而不知廉耻上杆子求嫁的倒贴货。   再一联系晴儿刚才的欲言又止,钮枯禄氏立马猜出她要说的是什么内容了。想早点出嫁?想得美!   二十岁以前,想都不用想!   前世晴儿辛辛苦苦伺候钮枯禄氏十几年,伺候成个老姑娘,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的婚事都还没着落。   等晴儿都二十多岁了,钮枯禄氏才松口,只是那个时候,哪里还有合适的未婚男子?总不至于随便抓个男人就嫁吧?   晴儿绝望了,最后宁可跟萧剑私奔,跑去云南过粗茶淡饭的生活,也不愿再留着钮枯禄氏身边。   一个亲王的女儿,怎么也算是个和硕格格,落得这下场,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钮枯禄氏倒是拖着晴儿不让她提,但是止不住人家尔康有个好姨母啊!还是个得宠、吹枕头风技能满点的姨母呢!   福伦夫妇一合计:   晴格格已经是尔康能够得着、娶得到的身份最高的女子了,晴格格能带来的好处自然是多多多,可以娶!   夜长梦多,咱们兵分两路,你去找皇上,我去找令妃,尽快将晴格格拿下!   于是,几天后,乾隆来了,带着哈哈哈的笑声进了慈宁宫。   什么尔康是打着灯笼难找的额驸、什么朕一直把尔康当成亲儿子看待、什么永琪和尔康亲如兄弟要是能同一天娶妻该多高兴、什么晴格格早点嫁过去还能照顾尔康、什么双喜临门……乾隆眉开眼笑地讲了一大堆的话,主旨就是:朕希望正月十八,晴格格同时嫁给尔康。   钮枯禄氏看见乾隆笑得满脸的褶子舒展成菊花,暗地里气得差点咬碎了牙龈——她的身份地位来自于乾隆,尽管大部分时候乾隆很孝顺,可是她也不敢轻易扫了乾隆的兴。   她的怒火不能冲乾隆发,还得笑呵呵地将此事答应下来,但是不代表她就要忍气吞声!自己的宝贵儿子不能动,难道还奈何不了晴儿和福家?   福家想抬旗?她偏偏要压下来!   晴儿的身份,和硕格格就差不多了。毕竟嫁给一个包衣,身份太高会伤了包衣额驸的自尊,   晴儿的嫁妆,她叫人换成不实用的、过时的物件!   至于什么管家看账,学来做什么!不是有个好婆婆操持嘛!   ……   晴儿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敢反抗,钱财她不在乎,只要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皇宫就好。   正月十八这一天,她穿着和硕格格的朝服,眼里含着泪、内心极其兴奋地拜别了钮枯禄氏。   晴儿头顶着红盖头,手里拿着苹果和玉瓶,在宫人地搀扶下,一步一步缓缓地离开了紫禁城。   即使眼前看不到路,但是她仍旧觉得很满足:她已经计划好了,过些时日,她会以江南的气候更有利于尔康休养为由,去看看“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  还珠格格第二部里,小燕子撞到晴儿,说,我以为你是个宫女;晴儿对尔康说,生活就那样,只有老佛爷,没有自我。到第三部,那拉氏都被废了,已经是乾隆31年,这个时候的晴儿,至少是二十多岁了,在清朝算是个老姑娘了,她谈的两次男朋友都是自己找的,钮枯禄氏拿她当宫女用了那么多年,也不帮找个好婆家,真是……   ☆、永璂番外   乾隆三十年,乾隆第四次南巡开始。   此次南巡,声势浩大,太后钮枯禄氏、皇后那拉氏、令妃、庆妃……宫里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下江南了,宫殿空了一大半。   永璂撅着嘴,十分不高兴:为什么比他大的哥哥可以去,比他小的弟弟可以去,唯独他不可以去!   就因为他学问和武功不好吗?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黯然,他已经很努力了,老师讲学他从来不开小差,师傅吩咐的训练从来不偷工减料,可功课还是很差劲。   ‘永璂不可以这样想!你很棒的!’   永璂想到紫薇平日里的安慰,勉强收起沮丧的心情,“小顺子,更衣,爷要去紫薇姐姐那里!”前段时间紫薇姐姐托人带口信,说她肚子里的小宝宝会动了,他可以隔着肚皮和小外甥打招呼!“等等,把爷以前的玩具收拾出来,等下一起带去!”   “喳。”   下人掀开门帘,永璂带着一身寒气快步钻进去,还没见到人就扬声叫道,“紫薇姐姐~永璂来啦!”   一个穿着大红棉袄的小胖子从内室率先冲出来,“十二舅舅!”小胖子三岁多,刚刚到永璂的大腿根,她抱着永璂的大腿,仰着头巴扎巴扎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十二舅舅,你这次带什么东西来给阿秀?”   阿秀是讷苏肯和紫薇的长女,长得圆滚滚胖乎乎的,十分可爱,永璂很喜欢嘴巴甜的阿秀,刚想要抱她,又想起自己一身风霜,连忙收回手,“阿秀乖,等舅舅换了衣服再抱你。”   紫薇穿着一身大红色银狐镶边的宽松旗装,金锁扶着她从内室里缓缓走出,紫薇因为怀孕而圆润丰满的身材,显得整个人更加温柔如水,她笑道,“永璂来啦~冷不冷?”她低头看正噘嘴不高兴的女儿,“阿秀,快松手让舅舅换衣服,不然舅舅会生病的。”   阿秀听闻,立即怏怏不乐地松开手,但还是站在永璂身边不肯离开,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   永璂的小脸被屋里的暖气熏得红扑扑的,他笑嘻嘻地摇摇头,“不冷。”因为到了能彻底放松的地方,他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软和得像只兔子。   金锁将紫薇扶到暖炕上坐好,才走到永璂面前行礼,“金锁见过十二阿哥!”   “金锁,好巧啊!”永璂得空就跑到紫薇的府上玩,大部分时候都能遇见金锁,一来二去就熟络了,他也挺喜欢金锁的,在心里把她当成了姐姐。   金锁笑道,“因为我未卜先知,知道十二阿哥要来了,所以就提前蹲在格格的府上等着您啊!”她一边说笑一边帮永璂除去外套,又伺候他换上舒适的家常服。   永璂伸出手乖乖地让金锁帮穿衣服,他眨眨眼疑惑地道,“你等我干什么?”   金锁捂嘴偷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因为十二阿哥是好孩子啊!我最喜欢好孩子了!”没想到永璂都十三岁了,还那么单纯啊!   不过,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一想到今年是乾隆三十年,她的心里就蒙上一层阴影:前世闰二月十八日,那拉氏忤旨剪发,被遣返回京,形同废后,那拉氏一族皆受牵连。算算日子,十八日,快到了。她今日才碰到十二阿哥出宫。   但今生,紫薇嫁给皇后的侄儿,永璂和乾隆的父子关系比前世好许多,乾隆就算不给那拉氏脸面,应该也会顾忌紫薇和永璂吧?   想到她唆使紫薇开口叫皇上要永璂留在京城,就是希望永璂能不受牵连,只是天子之怒,如火烧荒原,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永璂哪里知道金锁心里的担忧,他抱起阿秀,一起爬上暖炕,抓起炕桌上的萨其马塞进阿秀手里,“哼!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是大人了!阿秀,是不是?”   阿秀低头啃手里的萨其马,没有多余的嘴巴回答他。   紫薇笑着打趣,“是是是,咱们的十二阿哥都是舅舅了呢!”   永璂立即松开手,不再去把玩阿秀的小辫子,他歪头去看紫薇滚圆的肚子,“紫薇姐姐,小外甥真的可以和我打招呼了吗?”眼里是满满的好奇。   屋里烧有地龙十分暖和,紫薇穿得不是很厚,她挺起肚子,腰部露出一段满月般的弧度,“你仔细看着!”   只见圆滚滚的肚皮上,突然凸出了一个起伏,很快又消失,过了一会儿,又再别的地方凸起,又消失……   “这,这是怎么回事?”永璂惊奇大叫。   “是弟弟再和舅舅打招呼呢!”阿秀啃完了一个萨其马,她扬着满脸的点心碎渣自豪地叫道,“阿玛说了,弟弟很调皮的,每天在额娘的肚子里练拳!”   紫薇用手轻抚肚皮,柔柔地笑道,“永璂要不要摸一摸?”   他期待地道,“可以吗?”   阿秀抢话,“当然可以啦!他一定很喜欢舅舅你的!他要是敢不喜欢你,那我就打他!”阿秀的童言无忌,惹得下人忍不住掩嘴轻笑。   得到紫薇的允许和鼓励,永璂有些害怕地伸手过去,在圆润的肚皮上空停了一瞬间,才将手放在紫薇的肚皮上。   软软的,暖暖的,他仿佛能感觉到胎儿一起一伏的心跳,就在这时,他的手心下,突然凸起了一个包,隔着肚皮,顶着了他的手心。那个凸起,好像带着一股未知的力量,将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手心传到手臂,传到全身……   永璂像是被吓到一般立即将缩回来,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看紫薇又看看她的肚皮,“刚才,刚才,宝宝好像跟我打招呼了!”手已经收回来了,可是那种让人又惊喜又害怕的新奇感觉,还残留在他的手心上,久久不散……   紫薇笑道,“是啊,他在谢谢小舅舅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玩具呢!”   永璂自豪地挺起胸膛,“爷是大人了,自然不需要那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了!”   阿秀欢呼一声,“十二舅舅最好了!”   紫薇和金锁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永璂也跟着笑了。   “什么事情那么开心啊?”穿着黑色大氅的讷苏肯掀开门帘,迈着大步跨入屋内。   “姐夫!”永璂一见到讷苏肯,喜得连鞋都顾不得穿,就从暖炕上跳起来,准备扑过去——   却被讷苏肯伸手拦住了,“小祖宗,我才刚从外面回来,一身雪水,等下把寒气传染给你怎么办?”他手脚迅速地将大氅脱下来,赶紧换了衣服走过来,一把将永璂抱起来,掂了掂,“哟,重了许多!”讷苏肯长得高大健壮,一手就能把永璂提起来,毫不费力。   “阿玛,阿玛,”阿秀在炕上跳上跳下,“我也要抱抱!”   “好咧!”讷苏肯伸出另一只手,将阿秀从炕上提起来,两只结实有力的胳膊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孩子,他脸色如常。   讷苏肯性格憨厚老实,又不摆长辈的架子,平日里不只带永璂去玩耍;在宫里当值,他也尽可能地照顾永璂。因和那拉氏这一层关系,永璂非常信赖讷苏肯,尽管永璂自己没意识到,其实他是把对父母渴望的感情投射到了讷苏肯和紫薇身上。   永璂坐在讷苏肯的手臂上,他昂着头骄傲自信地道,“那当然!我一顿吃两碗饭呢!以后我肯定长得比姐夫还高!”   讷苏肯笑着将永璂放下,“好好好,长得比姐夫还高!”   “那我以后也要一顿吃两碗饭!”阿秀掰着手指头,“要长得比舅舅还高!”   永璂瞪她一眼,“姑娘家长得太高了,就嫁不出去了!”他拉着讷苏肯的手臂不放,“姐夫,等下陪我练武吧。”   阿秀被舅舅的话打击到,嘴巴瘪了瘪,刚想要哭,就被讷苏肯塞了一块豌豆黄到嘴巴里,“咱们的阿秀那么好,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他笨拙地安慰道,“嫁不出去也不要紧,阿玛养你一辈子!”   阿秀这才破涕为笑。   “你们呀,难道都不觉得肚子饿吗?”紫薇笑道,“已经到饭点了!”   金锁正带着下人鱼贯而入,指挥着他们将饭菜摆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用过饭,时间已经不早,永璂必须要回宫了。   看见永璂要走,金锁连忙对紫薇道,“格格、额驸,我也要回去了!不如我跟十二阿哥一起走吧。”说完就急急忙忙追上去永璂的步伐。   讷苏肯疑惑,“紫薇,这……”   紫薇摇摇头,“你放心,金锁是个有分寸的人!”她早就发现了,今天金锁明显不在状态,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今天话特别少。不过金锁既然不想说,那她也不勉强。   “十二阿哥,您等等。”金锁追了出去,走到空旷处,连忙叫住了永璂。   永璂带着小顺子回头,“金锁,怎么了?”他还是第一次见金锁如此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样子。   金锁走到永璂面前,看着眼前懵懵懂懂的半大小子,心里有些复杂:皇后过得好不好,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影响不到她;可她要是把插手此事,反而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前世永璂的恩情,今生她和紫薇还得也差不多了;就算没还完,大不了等日后他出宫开府,她多暗地里救济救济呗。   永璂见金锁没出声,又再问一次,“金锁,你怎么啦?”   金锁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睛纯净透彻,清晰地印着她的身影,真不像宫里长大的孩子!想到他将会早早过世,她心里实在不忍心。罢了罢了,她能重活一回,都是老天的眷顾,就当做善事积德吧。   成与不成,还看他的造化如何。   金锁瞬间做出决定,“十二阿哥,我等下要说的话很重要,我只能告与您一个人听!”   金锁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永璂也认真起来,他转头对小顺子点点头,小顺子便向前几步,叫那领路的婢女跟他往前走,留金锁和永璂在后面。   冬天的傍晚,有风无雪,刮过地面呜呜作响,只要声音不大,是传不到上风口的。   金锁看着永璂的眼睛,“你先发毒誓,今日之话,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金锁的眼神太严肃了,永璂不由地吓一跳,虽然还不知道等下的谈话是什么内容,可是看见金锁紧抿着嘴的样子,他意识到,这场谈话一定非常重要,她丝毫没有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   永璂举起手,“永璂发誓,以爱新觉罗家的荣耀发誓,今日之话,不会告诉任何人。”   “永璂,”金锁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皇后即将要大难临头了!”寒风刮过呜呜咽咽,将她的话迅速绞碎。   永璂听到金锁的话,心里慌得下意识去反驳,“你撒谎!皇额娘不会有事的。”有人唱衰他皇额娘,他气得脸都涨红了!   金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也不希望皇后有事,可性格决定命运,皇后的性子你也知道,即使眼前有陷阱,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这是她的性子,也是她的命运,别人帮不了她。你记住,日后不管有多难,你都要活下去。唯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话里的内容让永璂心惊肉跳,他感觉到了一股透彻至骨的凉意缓缓蔓延至全身,他摇摇头,“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字我都懂,可是内容我却一点都不明白。”他被金锁的神情给吓到了,他想逃离这让人窒息的氛围。   金锁两只手牢牢地钳住永璂的肩膀,疾声厉色地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你若是要逃避,那你就当我今天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些话。但凡你还有一丝男子汉的气概,你就把我今天说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日后你自会知晓。记在,不要把今天的话告诉任何人!”   永璂被金锁的话扰了心神,一时没了主意,他抓住金锁的手哀求道,“皇额娘,到底会遇到什么难?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   金锁摇摇头,“来不及了。只要你们还是皇家人,这困难就一直都存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只皇后如此,您也如此。以前有皇后做您的大树,帮您挡风遮雨,可是皇后不能一辈子做您的大树。十二阿哥,您要作出改变了。”   “不,”永璂脸色苍白,“我不要,”一想到自己将无依无靠,他灵魂深处的懦弱翻滚出来,“我不要改变,我只想一辈子这样安安稳稳的。”   金锁知道,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就如她,即使是重生,也还是那样的无用。她不指望今日一席话,就能让永璂立即聪明伶俐、争强好胜,但是,至少能给永璂提个醒,要是能让他坚强起来就更好。   “您是阿哥,是皇子,终究要独自面对日后的风风雨雨。事到如今,您还要自欺欺人地缩在壳里,假装自己看不见那些刀锋剑影吗?您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您就要大婚、出宫开府。到那时候,您就是一家之主,所有人都依靠着您,您将会是他们的大树!十二阿哥,您该成长起来了,还珠格格、那拉一族、您的妻儿子女,都需要您的庇护。”   永璂觉得肩上的两只手比泰山还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颤抖着身体,惶惶如丧家之犬,他可怜兮兮地望着金锁,“金锁姐姐,一定要这样吗?”   “生为男子,顶天立地!你强,我们就好;你弱,我们就会被人践踏。”金锁的一番话重重地击打着他的内心,仿佛有口大钟一直在旁边敲打,震人发聩。   金锁松开手,“日后你若是改变了想法,你就去找额驸和那拉老夫人,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   “如果,”金锁有些迟疑,“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那你就托人到驴肉胡同找我。记住我说的话,好好活着,听明白了吗?”   永璂没有回答,他已经被太多太多的内容搅乱了脑子,整个人混混沌沌的。   金锁低叹一声,她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其余的,就交给老天去安排了。金锁松了一口气,丢下永璂,径自离开。   永璂站在寒风雪中,望着金锁越走越远的身影,此时他冰冷彻骨又满身恐惧:他的生活一向有皇额娘打点妥当,他平日里只需要注意读书习武就好,旁的从来不用关心。   永璂知道自己资质愚钝,皇阿玛不喜,他也没有妄想着要登大位;懦弱的他,以为不关注、不碰触、不钻营那些藏污纳垢的事情,就可以安然地渡过一生。   金锁的那通话,他好像知道是什么意思,好像又不甚了解。可是金锁的神情,严肃得叫人惧怕,比这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刺骨。他可以不要大位,但是皇额娘的安危,他不能置之不理。   小顺子走过来,搓搓手掌,有些哆嗦地道“爷,咱走吧。”   永璂点点头,一时想不到,他可以慢慢想。甚至他可以写信给皇额娘,叫她注意一些。   只是,他的信才送出去两天,皇后那拉氏被提前送回京的消息就从江南传回了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还有一两章就完结了。 估计是五月份开新文,新文是个未来文,主角有异能的那种,是爽文。名字暂定为【哨兵向导】女配是只黄鼠狼。 欢迎收藏~   ☆、永璂番外二(完)   “皇额娘!”永璂跪在那拉氏面前,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的皇额娘,短短一段时间不见,她居然硬生生苍老了十岁不止——头上生出了一茬一茬的白发,面色蜡黄无光,整个人消瘦得如同风干后失了水份的果子,毫无生命的鲜活。   那拉氏木木地坐在椅子上,两只浑浊的眼珠子略微转了转,身体没有动弹,也没有回应永璂的呼喊。   “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永璂拉着容嬷嬷,愤怒地叫道,只有不住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容嬷嬷话未出口,眼泪就簌簌落下,“娘娘苦啊!”容嬷嬷的声音沙哑至极,她不止一次次的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劝住皇后娘娘,以至于落得如此地步?“都怪老奴,”容嬷嬷扬起手不住地扇自己耳光,啪啪啪,她的脸颊很快就红肿出血!   “够了!”永璂怒吼一声,从金锁跟他说那些话开始,他的精神就一直处于绷紧状态。   皇额娘出事,他询问知情人福隆安,他含含糊糊不肯细说。好不容易见到了皇额娘和容嬷嬷,皇额娘像丢了魂似的片字不吐,没想到容嬷嬷还这样添乱。   永璂气得想杀人!   容嬷嬷被永璂的怒吼吓得停止了动作,她肩膀缩了缩,原先绷得紧紧的衣裳此时空荡荡的。这些天那拉氏不吃不喝,她跟着着急,自己也睡不着吃不下,容嬷嬷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要不是有口气强撑着,只怕身体也要倒下了。   容嬷嬷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哽咽着将皇上在西湖畔与杭州名妓夏盈盈勾搭牵扯、甚至要立夏盈盈为妃,皇后为了国体劝谏皇上反被皇上辱骂,皇后死谏不成一气之下断发等事情完完整整地告于永璂听。   永璂心一惊,他想到之前金锁说的话:‘性格决定命运,皇后的性子您也知道,即使眼前有陷阱,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这是她的性子,也是她的命运,别人帮不了她。’   他连忙追问道,“那太后老佛爷呢?令贵妃娘娘呢?庆妃娘娘呢?香妃娘娘呢?难道她们没有劝皇阿玛吗?”   “她们,她们……”容嬷嬷此时才想到,在这场皇上要纳□□夏盈盈为妃的闹剧中,只有皇后一人吃了大亏!立即意识到,皇后被人窜唆着当了枪使呢!   “娘娘——”容嬷嬷哭天抢地,“您怎么那么命苦啊!都是那些贱人耍的阴谋诡计!都是她们害了您啊!”容嬷嬷咬牙切齿,目露凶光,“一定是令妃那个贱人!她们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令妃她们在眼前,保不准就被容嬷嬷生吞活剥了。“她们连根汗毛都没掉!”   永璂伸手去摇晃那拉氏的身体,“皇额娘,我是永璂啊!你看看我啊!我是您的儿子永璂啊!”   那拉氏完全没知觉一般,毫无反应。   永璂连忙拿起红木桌上的点心,他将一块奶糕伸到那拉氏的嘴边,“皇额娘,这是您最喜欢吃的奶糕,您尝尝,儿子特地叫人做的。”   那拉氏还是没有反应。   容嬷嬷在一旁落泪,“小主子,没用的。自从那日皇上斥责娘娘善妒不容人,要和娘娘恩断义绝后,娘娘就这样不吃不喝的,要不是老奴硬生生掰开娘娘的嘴,灌了一些蜂蜜水进去,只怕娘娘……”容嬷嬷喉咙哽咽得说不出后面的话了,她用衣袖擦擦眼角的泪,自责地道“都怪老奴不好,要是平日里多劝劝娘娘,也许现在就不会这样了。娘娘要是有什么不测,老奴定不苟活!”   永璂手一松,奶糕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永璂低下头,看着污糟狼藉的地面,他们如今的状况,可能比这块奶糕的下场还惨:这才短短几日,宫里的太监、宫女和侍卫,对待他们坤宁宫的人的态度,就已经起了明显的变化。   原先人人奉承,如今是避之不及,如待虫鼠   一切,不过是因为皇额娘失了圣心罢了。   ‘事到如今,您还要自欺欺人地缩在壳里,假装自己看不见那些刀锋剑影吗?’   ‘十二阿哥,您该成长起来了,还珠格格、那拉一族、您的妻儿子女,都需要您的庇护。’   金锁当日的话,历历在目,如今已经一一兑现了。   永璂握紧双拳,没错,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他必须振作起来,皇额娘需要他来守护!   永璂勉强驱除自己心里的惶恐茫然,他强打着精神对容嬷嬷道,“容嬷嬷,振作起来!事已至此,干哭也没有用。咱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容嬷嬷看见十二阿哥一脸坚强,原本单纯懵懂的眼睛,开始有了一丝大人的痕迹,心里又欣慰又难过,她憋着泪水不让它们流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小主子,您说怎么办?”   “从今开始,咱们坤宁宫的人,一定要看好,不要让他们到处乱跑、乱嚼舌根。还有,你找个信得过的人,马上去找姐夫讷苏肯,让他安排一下,以紫薇姐姐的名义,把紫薇姐姐原来的婢女金锁带进坤宁宫!”永璂扯下身上的荷包,“这个荷包是紫薇姐姐亲手做的,金锁看了就明白。”   容嬷嬷接过荷包,面露迟疑,“十二阿哥,这个金锁信得过吗?”   “嬷嬷,事到如今,咱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紫薇当初在宫里从来不搞事的缘由,那拉氏和乾隆今生的矛盾没有前世那么深。这次南巡,还是那拉氏第一次剪发,乾隆一时怒火冲天,叫福隆安将皇后送回京,但那拉氏还保留着皇后的位置,坤宁宫的人,还能出入,帝后的感情还没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又因为今生宫里没有小燕子,含香没有被五阿哥等人偷走,乾隆这老色龙在挑战‘追求孤高清傲的绝世美女’这一项目上,已经得尝过了鲜,所以面对夏盈盈,还不至于那么饥渴难耐。   但坏处是:没有受过重大打击的那拉氏,一直没有对乾隆死心,这些年,她对乾隆的独占欲与日俱增。这次乾隆毫不留情面的发作,如三伏天冰水浇头,深深伤透了那拉氏的心。   哀莫大于心死,她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再这样被乾隆践踏真心。所以即便是永璂恳求,她也不理会。   第二日,金锁扮成婢女的样子,打着替还珠格格看望嫡母的名义,在讷苏肯的掩护下,进了坤宁宫。   金锁看见永璂的眼窝下青黑色的阴影,“奴婢见过十二阿哥。皇后娘娘怎么样了?”她四下扫视了一番,宫殿内还是原先奢华富丽的模样,只是人人都愁眉不展,空气简直沉闷得滞纳起来。   金锁艳丽又平静的面容,在这惶恐悲观的氛围里,倒让人心情舒朗了一些。   永璂紧握着拳头,红着眼眶道,“皇额娘不肯吃也不肯喝,现在躺着床上,已经起不来了。”   金锁不慌不急地道,“带奴婢去看看吧。”   容嬷嬷以前对还珠格格有多讨厌,现在对金锁就有多喜欢,她连忙站起身,急切地道,“金锁姑娘,请跟我来!”   金锁跟着容嬷嬷进了內室,只见屋里门窗紧闭,燃着高烛照明,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和熏香混合成的臭味,那拉氏穿着里衣,头发披散着,硬挺挺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空洞无神。   在金锁的印象中,皇后一直是趾高气昂的,华丽的妆容和穿着都一丝不苟的显示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即使是前世那两次断发,她也不甘示弱,不肯低头。   第三次那拉氏断发被废之时,金锁已经四处流浪,对于宫里的事情,只是听得个大概。所以她不曾见过那拉氏这么苍老狼狈的模样。   金锁知道,皇后这般模样,应该是存了死志所以才不顾及形象了。   金锁走进床榻边,那拉氏没有反应,她转头对容嬷嬷道,“容嬷嬷,能不能叫人打盆热水来?”   “哎!好的,我马上去。”容嬷嬷招手叫小宫女去准备。   金锁走到窗边,将窗户通通打开,让寒风吹进来,带走浑浊的空气。“容嬷嬷,现在御花园里有什么花?”   容嬷嬷不知道金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按捺着内心的急切,老实回答,“水仙、菊花、梅花,哦,好像茶花开得不错。”   金锁手执一壶茶水,走到鎏金香炉面前,揭开盖子,将茶水倒进去,浇灭了香,“叫人取几盆开得旺盛的鲜花来。”   “好。”   宫人的手脚颇快,很快就带来了热水和鲜花,等她们都摆放好后,金锁对容嬷嬷慎重地道,“容嬷嬷,等下您带人出去吧。由奴婢来伺候娘娘。”金锁没有给容嬷嬷开口的机会,“您是皇后娘娘信得过的人,等下您亲自守在门外,千万不要让其他人打扰到娘娘。但您要是信得过奴婢,那奴婢一定尽力一试,将娘娘伺候得妥妥帖帖的!”   容嬷嬷原本有很多疑问要问,可是看见金锁的眼睛透露出的内容太过严肃谨慎,容嬷嬷不愿追问了。她对金锁行半礼,“金锁姑娘要是能伺候好娘娘,就算要了老奴的命都可以。”说完,便带着宫人通通退出内室,她亲自带上门,如同守护南天门的门神一般,肃脸站直,牢牢地占据着门口正中央的位置。   金锁确定人都已经走光,她在床边坐下,用热水打湿毛巾,水声哗啦哗啦响,那拉氏动都不动,金锁一边拧干毛巾一边道,“娘娘,您看容嬷嬷,对你多忠心耿耿啊!”   那拉氏:“……”   金锁将热毛巾展开,盖在那拉氏脸上,热乎乎的毛巾盖在脸上,在冬日里,舒服得连毛孔都张开了,可那拉氏还是无动于衷。   金锁用热毛巾仔细轻柔地帮那拉氏擦脸,“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十二阿哥是个好孩子,难道你忍心丢下他一人,孤零零地在皇宫里讨生活吗?”热毛巾擦过那拉氏的脖子,“皇上不喜欢十二阿哥,您若是不在了,谁能护着他?”   那拉氏的眼珠子转了转。   金锁一边干活,一边念叨,“再过两年,十二阿哥就要大婚了,要是您不亲自把关,那些坏心肠的人,指不定要给他挑个出身低贱、相貌丑陋、人品恶劣的嫡福晋……还有出宫开府的那些门门道道,你掌管着后宫中馈最清楚不过了,得宠的阿哥和不得宠的阿哥,生活水平相差甚远!”   前世十二阿哥就是过得拮据寒酸,早早抑郁而去,连个子嗣都没有。   那拉氏的眼睛无声地汩出泪水,但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金锁低叹一声,这皇后也真是够倔强的了。她解开那拉氏的衣服,继续往下擦拭。   金锁平静缓和地道,“您要是真的走了,那这中宫之位,可就空出来了。谁会取你而代之呢?我猜肯定是令贵妃。她生育有功:生有七格格、九格格、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平日里行事待人温柔又和善,甚得皇上恩宠。”   那拉氏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乾隆二十五年,令妃生下十五阿哥,取名永琰,这名字真好!‘冰锷含彩,雕琰表饰,’我听说,琰圭有锋芒、伤害、征伐、诛讨之象者。难道——”金锁停下手,脸上做出惊讶的表情,“难道皇上对十五阿哥寄予厚望?”   金锁仿佛没看见那拉氏咬紧的牙关和狰狞的面容,她自说自话般,“当年孝贤皇后薨逝,您从娴贵妃晋升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再后来成为皇后。想必日后,令贵妃也是如此吧!先晋升皇贵妃,再登上凤座,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可不就是嫡子了吗?”   那拉氏突然发作,一手拍掉金锁手里的毛巾,嘶哑地尖叫,“她不配!一个贱婢,凭什么!”那拉氏的胸脯一起一伏,两眼通红地瞪着金锁,如同发疯的野兽一般。   “娘娘,您忘了吗?令妃已经被皇上抬入镶黄旗了。她现在不是魏氏,而是魏佳氏了,也是上三旗的了!”金锁捡起毛巾丢到盆里,平静地指出事实,“只要皇上愿意,他想抬举谁,那谁就高高在上;他厌恶谁,谁就卑贱如泥。”   金锁不顾那拉氏的意志,强行拉她起床,将她按坐在梳妆台前。冷风吹过,吹到那拉氏身上,刚才金锁擦拭过的地方水迹未干透,那拉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皮肤争先恐后地涌起了鸡皮疙瘩。   那拉氏紧抿着嘴,不愿再和金锁说话。   金锁不以为意,她拿起梳子帮那拉氏梳理长发,金锁一边将手里的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一边回望着水银镜里那拉氏愤恨不平的眼神,“您自己不要这皇后的位置,有的是人想要。到那时候,令贵妃会戴你的九尾金凤金钗,”金锁将九尾金凤金钗轻轻地插在那拉氏的头上,龙眼大的东珠流苏从金凤的口中垂吊下来,正中额头中央,闪着温润莹白的光芒,华美异常。   金锁拿起明黄色的皇后朝服伺候那拉氏穿上,“令贵妃会穿你的皇后朝服,明黄色、大红色,唯有正妻才能穿的颜色,想必她奢望了很久吧。”   镜子里的那拉氏,装扮一如从前,只是容颜苍老了许多,她眼睛喷发出的怒火,若是能转化为实质性,只怕金锁早就烧成灰烬了。   “还有凤撵,皇后出行的仪仗,这坤宁宫……通通归令贵妃所有!”   那拉氏一拍桌子,“她休想!本宫的东西,本宫宁可毁了,一根线头都不留给她!”那拉氏话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金锁相信,她是说到做到的人。   死心眼又固执的人,最难开窍。   金锁退后一步,掐了桌上那盆茶花枝头上最艳的一朵,黄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开得有手掌那么大,金黄色的花蕊吐露着芬芳,在冷风中格外醒神。   金锁将茶花别在那拉氏耳畔的发髻上,轻声地问道,“娘娘觉得后宫里,什么样的人最有福气?”   那拉氏不出声。   金锁本也不要她回答,她自顾自地回答,“金锁认为,后宫里最有福分的人,不是出身高,也不是最得宠,而是活得久的人。您想想孝献皇后、孝敬宪皇后、先帝爷的大阿哥……哪个不是出身高贵又颇得恩宠?远的不说,就说慧贤皇贵妃、孝贤皇后,他们若是命长,如今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娘娘,您想过吗?”   金锁轻轻的一句问话,却在那拉氏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当了十几年的皇后,早就忘了最初在宫里的做低伏小的情形。要是孝贤皇后如今还在,要是七阿哥如今还在,哪里有她和永璂什么事?   她庆幸着,幸亏孝贤皇后和七阿哥都死了。才迎来她那拉氏的风光。   心思一转,若是她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令妃和永琰?难道让永璂对着那贱婢的儿子低头下跪?难道让她那拉一族在那贱婢的儿子手中讨生活?   不!她绝不答应!   她必须要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的,牢牢地占据着皇后这一宝座,谁也别想抢走!   那拉氏觉得这些年过得实在是太昏聩愚蠢了,居然妄想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反而差点拖累了永璂,差点毁了那拉氏一族。   她怎么这么傻,居然在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的后宫讲尊严和原则,蠢,真是蠢死了!   看看孝敬宪皇后和太后老佛爷,看看先帝爷的大阿哥和当今皇上——通往皇位的那条路上,不论善恶,只看输赢。   金锁眼见那拉氏如同一朵枯萎的干花瞬间变成斗志昂扬的鲜花,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她跪下磕头,“恭喜娘娘!金锁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娘娘恕罪。”   那拉氏摆摆手,表示不追究她的放肆,“本宫饿了。”   “是!”金锁飞快起身,脚步轻快地跑出去,她利索地打开门,高兴地迎上容嬷嬷担忧的眼神,“容嬷嬷,娘娘说她饿了。”   容嬷嬷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她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老奴马上去传膳!”   一直在门外转圈圈的永璂听闻,立即跑过来,“金锁,皇额娘怎么样了?”   金锁侧过身,让出进去的通道。永璂连忙跑进去,看见那拉氏一身整齐的皇后装扮端坐在梳妆台边,虽然脸颊消瘦得厉害,可是两只眼睛奕奕有神,原先缠绕在身上的哀怨苦愁通通消失了,整个人变得坚毅淡定,宛若新生。   永璂喜极而泣,“皇额娘——”   那拉氏也是泪流满面地伸出手,“永璂,本宫的儿子,快过来!”永璂如乳燕投林窝在那拉氏的怀里,那拉氏干瘦的手细细摩挲着永璂的额头、眼睛、鼻子……“这些天,叫你担惊受怕了,是皇额娘不好!”   永璂摇摇头,笑道,“皇额娘,您最好了!”   容嬷嬷带着宫人进来,将膳食摆在桌上,“娘娘,你这些天没怎么进食,所以老奴只拿了一些清淡的。”   那拉氏看到容嬷嬷的脸色不好,愧疚地道,“这些天,苦了嬷嬷了。”   容嬷嬷潸然泪下,“为了娘娘,不苦。”   那拉氏淡淡一笑,“好了,你们都下去。”   其他宫人鱼贯而出。   那拉氏对永璂和容嬷嬷道,“永璂、嬷嬷,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看见容嬷嬷诚惶诚恐的样子,她连忙道,“嬷嬷不吃,本宫就不吃。”   永璂应和,“嬷嬷不吃,永璂也不吃。”   容嬷嬷眼里的泪水滚了滚,最终没有掉下来,“喳。”   三人坐在一起,享用了一顿温馨静谧的饭。   那拉氏用过饭,身体还很虚弱,却挥手叫金锁进来。   那拉氏敏锐的眼睛如鹰般盯着金锁,金锁的神情坦坦荡荡,过了片刻,那拉氏才缓缓开口,“今日之事……”   金锁连忙承诺,“娘娘,还珠格格是那拉家的媳妇,金锁是还珠格格的人。”   那拉氏点点头,金锁帮了她大忙,她也不想忘恩负义,既然这人这么识相,那就暂时放过吧。   “容嬷嬷——”   “老奴在!”   “还珠格格即将生产,难为她还记得叫人来探望本宫,你去库房取一尊白玉观音、两支去年进贡的长白山老参、一等东珠十串、玉如意金如意各十柄、长命锁十付、金银元宝各十箱、松江府进贡的细棉布二十匹、江南进贡的锦缎丝绸各二十匹来。等还珠格格平安产子,本宫还有重赏!”   “喳!”容嬷嬷利索应下,点了宫人随她去开库房。   金锁磕头,“金锁先替还珠格格谢过皇后娘娘的赏赐!”   “跪安吧。”   “金锁告退!”   金锁走后,那拉氏一面休养身体,一面尽心尽力地抄写经书。   半个月后,还珠格格平安产子。   皇后那拉氏差人将喜讯快马送至江南乾隆手中,随同紫薇母子平安喜讯的,还有那拉氏的告罪书。   那拉氏以进为退,在告罪书里将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又扬言为了赎罪,她甘愿放弃后宫中馈的权利,从此日日粗布麻衣,为大清诵经祈福。   乾隆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拉氏肯示弱,他立即原谅了她。   六月份,乾隆带着大批人马回京,这队伍中,多了一个才色双绝的夏妃。   后宫的斗争永远不止不休,但那拉氏一心向佛,极少理会宫务,斗争波及不到她身上,她和永璂,熬死了一个又一个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内容已经写完,还有一个乾隆和雍正的对掐番外,是恶搞的。喜欢迷恋雍正的同志,最好不要看,免得我被拍砖。O(∩_∩)O哈哈~ 这篇小说写得很快,因为有你们一直的留言和鼓励,谢谢你们啦!下一个文是个未来文,宇宙星际的背景,有金手指的甜文,希望你们还能继续支持~   ☆、恶搞:乾隆与雍正的对掐   老态龙钟的乾隆两腿一蹬眼睛一闭,魂魄就轻飘飘地脱离了身体。   他漂浮在紫禁城的上空,看看自己修长有力的手掌,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与朝气。   听说人死之后,魂魄的状态面貌会恢复成生前最得意最风光时的模样。看来所言不假,如今他的模样就是刚登基时的样子,身强力壮、意气风发。   为风一吹,他的魂魄如柳絮一般,轻飘飘地来到地府。   乾隆惊奇地望着车水马龙的地府:鬼来鬼往,店铺商贾,一一不缺,如同人间一般繁华。甚至还有很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乾隆走到地府门口的登记处,那懒洋洋的鬼差翘着二郎腿,眼皮子没抬半毫米,手里拿着一支笔对他点了点,“叫什么名字?”   乾隆昂首挺胸,自豪骄傲地道,“爱新觉罗弘历,朕是大清的皇帝,年号乾隆!”   那鬼差听闻立马变得精神起来,他在登记本上写了乾隆的名字,“一两银子!”乾隆不与这等小人物计较,随手从宝袋里拿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便昂首阔步地飘了进去。   那鬼差见乾隆已经进去了,便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大喇叭放在嘴边,转身向后大声嚷叫,“乾隆来啦~~~~”   原本喧哗热闹的大街瞬间安静了下来!   “乾隆来啦~~~~” 一个大妈兴奋地叫道。   “乾隆来啦~~~~”一个年轻男鬼隐喻不明地叫道。   “乾隆来啦~~~~”一个小朋友豁着牙叫道。   ……   阵阵阴风吹过,将众鬼的声音传得老远老远。   乾隆飘飘然了,为众鬼的热烈欢呼而感到骄傲,这些鬼一定曾经是他的子民,没想到朕如此深受欢迎,居然个个都如此拥戴朕。估计皇玛法都没有朕这么成功吧。   “爱新觉罗家的人来了!”   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句,拥挤的人群如海水像两边退却,分出一条道来。   迎面走来一群正面秃瓢的男人,老老小小,将近上百来人,个个是细长眼薄嘴唇。   全是爱新觉罗家的鬼。   乾隆看着迎面走来的那群人,总算是明白怪异感从何而来了,现场周围的鬼中,穿各个朝代的装扮都有,甚至有些鬼是短发短装的,露着胳膊大腿,十分之伤风败俗。   “来人可是弘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英气青年问道。   “十三叔?”弘历迟疑地道,他看对方的相貌很像十三叔,“十三叔,皇玛法、皇阿玛在吗?”   胤祥点点头。   乾隆欣喜地道,“他们在哪?弘历有好多话要说!当日皇阿玛将大清江山托付给朕,这些年朕兢兢业业,时刻不敢忘记祖训,还好不负所托。”乾隆左看右看,企图在一大群面容相似的人中找出雍正来,他没有发现胤祥的脸色是如此的难看,正想着把皇阿玛揪出来,好在祖宗面前表功,“皇阿玛?皇阿玛?弘历来啦!大清江山在儿子的治理下,国泰民安、海清河晏!”   人群中飞出一本书,正砸中乾隆的脑袋,霎时打断了乾隆的喋喋不休。   “哎哟!”乾隆捂着额头生气地道,“谁敢偷袭朕!”   又一本书从爱新觉罗家的鬼群里飞出来,正中乾隆的脑袋。   “哎哟!王八蛋,出来!”乾隆怒了!   人群里传出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皇阿玛,弘历这败家子骂你是老王八呢!”乾隆憋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生理泪水望过去,出声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锦衣男子,“八叔?”   胤禩笑得和善地走出来,“弘历侄儿,好久不见,您怎么能叫自己的皇阿玛叫‘王八蛋’呢?啧啧啧,四哥,弘历真不愧是您的好儿子啊!”   雍正脸色铁青地从人后走出来,他也不说话,手一挥,一本书直直朝乾隆飞去,乾隆连忙躲开,雍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皇阿玛,您为什么要……”原本委屈脸的乾隆看见雍正浑身冒冷气,硬生生制住了口。   胤禟看见胤禩的眼神,立即接话,“弘历,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哥最爱面子了,你害得四哥丢尽了面子,他能不生气吗?”   乾隆疑惑脸:“……”看见一干亲戚好像都很认同九叔的话,便将目光转向待他最好的十三叔身上,“十三叔,弘历自认从皇阿玛手中接过大清江山,一直是勤勤恳恳的,从来没有荒废朝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实在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说完还委屈地巴眨巴眨了细长的小眼睛。   胤誐性子急,连忙跳出来,把那三本书捡起来,塞到乾隆怀里,“你犯的错,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你看看!”   乾隆连忙打开手里的书,一目十行看过去,因着是鬼,看书比人还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乾隆就看完了一本。他把那皮面上赫然写着《还珠格格第一部》的书掷在地上,还踩了几脚,才抬起头申述,“皇阿玛,儿子冤枉啊!这些都是栽赃陷害、污蔑诽谤!儿子绝没有和什么夏雨荷有什么首尾!我发誓!”   冤枉你老母!   雍正看见弘历偷吃不抹嘴,铁证如山了还敢狡辩,觉得特丢人。地府里的鬼谁不知道乾隆与夏雨荷的荒唐事,每每见到他都会意一笑,害得他都没脸出门。   现在再听到他的死对头胤禩等人发出的嘲笑声,雍正气得怒火滔天,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对乾隆拳打脚踢,“打死你这个不肖子!好大喜功!行事奢靡!是非不辩!卖官卖爵!穷兵黩武!纵容贪赃枉法!居然还搞大了民女的肚子!十全老人!你也配?我呸!”   拳头像雨点般砸到乾隆身上,刚开始他还不敢躲闪,但到底也是做了六十几年的皇帝,唯我独尊惯了,哪里肯受委屈?就算是老子打儿子也总有个时限吧!   乾隆反抗了,雍正更加愤怒了!   好看戏的围观群众、唯恐天下不乱的胤禩等人,围着这父子二人,又是拍手又是吆喝助威:   “别打脸,打脸不好看!”雍正立马一个耳光甩过去。   “乾隆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别躲!”乾隆跑得更快了。   “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人群里一个男鬼怪声怪气地叫道。   “不记得了!”有鬼立即回答。   “哈哈哈!”鬼群里发出哄堂大笑。   眼看乾隆就要被雍正打出屎来,一个娇娇软软的女鬼跑出来,拦住了雍正的去路,她张开双手,如老母鸡护崽般挡在乾隆面前,“别打了,别打了!”   雍正怒火未消,“高氏,你让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居然也敢拦他?   来人正是乾隆的慧贤皇贵妃高佳氏。她看见雍正冷酷无情的脸,自然是吓得两腿战战,只是身后之人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哪里舍得让他受伤?   高氏咬咬牙,“不让!”她刚才接到房门外有人喧哗,说什么雍正要打死乾隆,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突然想起在门口捡到的那几本书,连忙拿出来,“若是皇上有什么不好的,那也是您的错!”   “我的错?”雍正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好到顶天了,居然没一脚踹开这不知尊卑的女人,他傲然地道,“朕当皇帝十三年,要填补国库亏空,要整治贪官污吏,要平定罗卜藏丹津叛乱……为了政务,没下过江南游玩也没广纳后宫!你问问弘历,朕死之前,给他留了多少银子?”   乾隆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回答,国库那些银子,早早就被他花完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说,朕何错之有?”   “哼,您不关心弘历。”高氏将手里的《XX传》发放给众人,“要不是您一直忽视弘历,他,他怎么会这么可怜!他从小就被您丢在圆明园不闻不问!自生自灭!嘤嘤嘤~”   雍正看她说得不似造假,便接过一本《XX传》翻阅起来,“胡扯!荒诞!”才看十来章,雍正额头的青筋就全部暴起,他恨不得掐死这胡编乱造的作者,居然把他编排成一个为了美色就背信弃义的小人,简直比弘历还不如。他明明就乌喇那拉氏一个皇后,哪里来的什么纯元皇后!   一个拿到《XX传》男鬼边看边感慨:“没想到啊,雍正竟然是这样的人,他额娘德妃为了给他登上龙位,居然和隆科多搞在了一起。德妃不是最喜欢胤禵?”一句话立即引来众多围观者,个个都踮起脚尖伸头去看。   “你敢编排我额娘?”性子冲动的胤禵气得怒发冲冠,他手里挥着鞭子冲过去,一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恨不得弄死对方。   那男鬼呼吸困难,两手不住地拍打胤禵的手臂,眼看不行了,一块板砖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砸在胤禵头上,胤禵疼的下意识松开了手,那男鬼赶紧跑到鬼群堆里,男鬼脱了困,连忙举起手中的《XX传》,更大声地读出里面的内容。   气得胤禵七窍生烟。   八爷党三人仗着人高马大,从一个瘦鬼手中抢了一本《XX传》过来,边看边笑哈哈地大声说道,“哈哈,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原来弘历的不靠谱全是来自于四哥啊!难怪古人云,‘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四哥,居然给年氏下药,害死自己的孩子!”   胤禟讽刺地笑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四哥,真是,啧啧啧!”   雍正气得火冒三丈,伸手就和胤禟打起来。   一个娇媚柔美的女子从鬼群里冲出来,她两眼通红地抓着雍正的衣襟不住摇晃,泪如雨下地道,“爷,你好狠的心!为什么?难道福宜不是您的儿子吗?”   雍正看到心爱的年氏哭得梨花带雨,早就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停下动作,手忙脚乱地安慰,“朕待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你不要听信谣言!”   胤禩一个箭步冲到康熙面前,他恨不得将书贴到康熙面前,“皇阿玛,您看,四哥的妃嫔,净是些爱爬墙的女人!啧啧,一个个都往四哥的头顶扣绿帽子了,四哥还视若无睹呢!真不愧是皇阿玛挑中的接班人,这胸怀,胤禩真是输得心服口服、自愧不如啊!”   胤誐跟着爆料,“什么?原来十七弟和小四嫂有一腿啊!”他继续爆料,“天啊,四哥居然是被小四嫂毒死的!”   胤禩笑道,“难怪弘历要将弘曕过继给十七弟,原来弘曕是小四嫂和十七弟的骨血啊!”   “臣妾冤枉啊!”钮枯禄氏六十多岁的模样,穿得颇为体面,她跌跌撞撞地跑来,见了康熙等人就不住磕头,“臣妾自被抬入雍亲王府邸,就一直本本分分的,从来就没有做出有违妇道之事。”她转头看向胤禩,“八弟,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胤禩自己是被雍正强迫离婚的,自然是乐于见他家宅不宁,他扬了扬手中的《XX传》,“都写得清清楚楚的,难道还是我的错?”   钮枯禄氏恨恨剁了胤禩一眼,对康熙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她将一叠书呈给康熙,皮面上不是什么《禛心禩意》,就是什么四四八八之恋……   康熙才看见封面的字,心里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等他大致翻了其中一本书,眼神已经变得极为晦涩,书本仿佛千斤重般,压得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钮枯禄氏为了自保,只能攀咬其他人,“皇上,事实就是这样,爷和八爷实际早就有了感情,只是为了不让您知道,只能暗度陈仓!”   康熙一想到书里极具香艳的描写老四和老八赤身滚在一起的情形,不免身体一寒,恶心得鸡皮疙瘩纷纷直立,再一想到另一本书里,老八给老四生孩子的情形,几欲作呕。   手上的书纷纷掉地。   一阵阴风吹过,吹得书籍四处乱跑,免不了就翻开了书里的内容,康熙暗道不好!   晚了!   已经有眼见的鬼看到:   “哇,原来胤禛和胤禩相爱相杀啊!”   “不对!是胤禛喜欢胤禩,胤禩喜欢郭络罗氏,所以胤禛当上了皇帝后,逼着胤禩休了郭络罗氏,郭络罗氏好可怜啊!”   “哦~原来如此!难怪康熙要坚持打压立胤禩了!”   不知是谁喊一声,“错了!胤禛喜欢的是胤祥!”   “胤祥?你就吹吧!胤祥不是喜欢胤禵吗?!”   关于几位阿哥情感传奇的书在鬼群中传阅,众鬼看得一惊一乍,不断发出“哇~”、“哦~”的惊呼声。   “他们爱新觉罗的,真是重口味啊!连纲常人伦都不顾!”   众鬼点头。   “有谁还记得《XX天下》吗?”有好事者挑起前些年风靡地府的一部书。   “记得记得,□□哈赤祖孙三代同时爱上一个女人!”   “哦!原来他们是家学渊源啊!”   ……   一波又一波的惊天爆料,引得全场哗然,众人议论纷纷。   各种异样的眼神落到雍正几人身上,原本苍白的脸,如今都气得通红透顶,奈何不是在人间,皇权涉及不到地府,鬼拿鬼没办法,除了打架。爱新觉罗家的鬼再多,也不过是地府里的九牛一毛而已。   雍正原本是觉得被儿子弘历连累了自己的名声,现在自己被人泼脏水,自然是咬牙切齿地道,“全是污蔑诽谤!要是叫朕知道是谁下的黑手,朕定要将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呜~好冷啊!众人忍不住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雍正深吸一口气,对着脸色发黑的康熙辩解道,“皇阿玛,儿臣以为,一定是有人妄想抹黑爱新觉罗家的名声,所以故意捏造虚假的故事编排咱们,”企图冷静下来。   冷静个屁!   他自认为勤勤恳恳,怎么也算是个好皇帝,结果——   老爹老娘不待见就罢了,被史官骂骂也算了,谁知道居然还被人捏造成只知情爱毫无智商的昏庸之人,被女人把玩后院,被自己兄弟惦记自己的屁股……   想想心情就很糟糕!真想砍人!   而这一边,胤禩刚好捡到了一本雍正X胤禩的虐恋小说,偏偏这小说写得穿凿附会,颇有真实感。   胤禩看完,眼珠子都红了,他一拳挥过去,将雍正打到在地,“真是恶心,没想到你居然一直在窥视爷的屁股!”怪不得老四逼着他休妻,“即使你用皇权逼爷休了郭络罗氏,爷也不会屈从于你的!”   雍正心情本就不爽,他站起来,出其不意地反击。两个人打了起来,纯粹的肉搏厮杀,二人滚作一团在地上。   雍正这边有帮手,胤禩这边也有帮手,打架的队伍不断加大,从单挑变成了爱新觉罗家的大混战。   那些边看小说边围观的吃瓜群众时不时点评一句:   “我觉得雍正跟胤祥比较配!”   “看看胤褆和胤礽下手多狠啊!估计也有一腿吧!”   ……   人群外,朱棣对朱元璋翘起大拇指,“父皇英明!略施小计就报了仇!”   朱元璋得意一笑,抚抚颔下的长须,“再去收集一些清穿文来!下一步就放康熙和苏沫儿的话本!康熙自诩千古一帝,居然连个奶奶辈的老妇人都不放过……”   朱由检赞叹,“高!实在是高!”   朱允炆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地道,“皇爷爷,不好啦,明穿文开始兴盛啦!您开始火啦~”   朱家众人脸色一僵,那些写手的脑洞太大,架不住啊,怎么办?   呜呼~乐极生悲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看反琼瑶文,可是有一些文里,雍正几个兄弟附身到还珠的人物里,说什么要虐脑残,但是自己干的就是脑残事。举个例子,某文里雍正骂永琪跟小燕子在一起是乱伦,结果转身就和自己的兄弟搞上,十分无语,这分明是乌云笑猪黑嘛! 这篇恶搞就是对某些清穿文的怨念而生,不是要特地针对谁!我改了两三次,本来不想放上来,怕被骂,不过想想,既然之前答应了就发上来吧,要是骂得多我就把它锁起来! 五月份开新文,欢迎收藏!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除了龙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